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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最后说,“这件事实在有点不可思议!我到卫栖梧,是为了找一个人——一个秘密凶手——他也许是个大家都认识而且尊重的人。要是平克尔顿小姐想的没有错,还有你和那位——啊,姓什么的小姐也没错,那么这个人就杀了爱美·季伯斯。”
布丽姬说:“我懂了。”
“我想,也有可能是从外面下手的吧?”
“嗯,我也这么想,”布丽姬缓缓地说,“瑞德巡官就是从别的建筑物爬上她窗子的。窗子开着,是要费点功夫才能爬上去,可是任何普通男人想爬上去都不难。”
“爬上去之后呢?”
“把咳嗽药水换成帽漆。”
“希望她半夜醒来的时候喝下去,大家就一定会说她拿错了,或者是存心自杀?”
“对。”
“警方不怀疑是有人故布疑阵吗?”
“没有。”
“我想又是因为男人的缘故吧。没有人想到帽漆有问题?”
“没有。”
“可是你却想到了?”
“对。”
“韦恩弗利小姐也想到了?你们有没有互相讨论过?”
布丽姬淡淡一笑,说:
“没有,至少没有像你所说的那样讨论过。我是说,我们彼此都没说出口。我不知道那个老小姐心里到底怎么猜测。也许她最初只是有一点担心,越想越觉得不对。你知道,她蛮有头脑的,不像这里大部分人那么迷迷糊糊。”
“我想平克尔顿小姐就相当糊涂,”路克说,“所以我刚开始一点也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我一直觉得她蛮精明,”布丽姬说,“这些爱议论东家长,西家短的老小姐们,从某一方面来说都精明得很。你说她还提到过别人?”
路克点点头。
“对,一个小男孩——就是汤米·皮尔斯,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来了。另外我敢肯定,她也提到过卡特。”
“卡特、汤米·皮尔斯、爱美·季伯斯、汉伯比医生。”布丽姬轻轻地道,“正如你所说的,这件事实在有点不可思议。谁会想除掉这些人呢?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
路克问:
“你有没有想过谁会杀爱美·季伯斯?”
布丽姬摇摇头,说:
“想不出来。”
“卡特呢?对了,他是怎么死的?”
“掉进河里淹死的。有一天晚上他正要回家的时候,雾很大,他又喝得醉醺醺的,河上那座小桥只有一边有栏杆,大家都说他一定是酒醉失足淹死的。”
“但是别人也可能轻而易举地把他推下河?”
“不错。”
“汤米·皮尔斯擦窗户的时候,也可能是别人随手一推,把他推到楼下跌死的?”
“也没错。”
“换句话说,有人可以轻轻松松地除掉三个人,但是却不会引起别人疑心?”
“平克尔顿小姐就起了疑心。”布丽姬说。
路克说:
“我想就算我问你心里有没有可疑的人也没用吧?卫栖梧没有让你觉得阴森森、恐怖兮兮,也没有人长着奇怪的白眼珠,或者笑声很怪异可怕的吧?”
布丽姬说:
“你觉得那人一定是个疯子?”
“嗯,我想是的。那人是很疯狂,可是也很狡猾。平克尔顿小姐曾经提到,这个人看着下一个动手的目标时,眼睛里有一种很奇怪的神情。从她说话的口气,我觉得——别忘了,只是我的感觉——她所说的那个男人的地位至少和她差不多,不过我当然也可能猜得不对。”
“也许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有时候我们从别人言谈或者表情中,往往可以得到一种很微妙的印象,没办法用言词表示出来,可是那种感觉通常都不会错。”
“你知道,”路克说,“告诉你这一切之后,我真是安心多了。”
“我相信这样你的阻碍就少了些,而且我也许可以帮点忙。”
“有你帮忙真是太好了。你真的想追根究底?”
“当然。”
路克忽然有点尴尬地说:
“惠特费德爵士怎么办呢?你看要不要——”
“当然,我们根本不用告诉高登!”布丽姬说。
“你是说他不会相信?”
“不,他会相信,高登什么事都相信!如果我们告诉他,他也许会吓得心惊胆跳,坚持找几个年轻力壮的手下整天保护他。”
“那就只好算了。”路克同意道。
“不错,我们不能让他得到他单纯的乐趣了。”
路克看看她,仿佛想说什么,最后又改变了主意,只看看手表。
“对,”布丽姬说,“我们该回去了。”
她站起来,气氛突然变得有点紧张,仿佛路克没说出的话不安地绕在空中。
两人一起默默地走回家。
七 可能性
路克坐在自己房里。午餐桌上,安斯杜瑟太太曾经问起他在马扬海峡的花园有些什么花,又告诉他在哪种地方种什么最适合。惠特费德爵士又发表了一番有关“向年轻人表白”的谈话。现在他总算可以独自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了。
他拿出一张纸,写下几个名字:
汤玛斯医生
艾巴特先生
贺顿少校
爱尔斯华西先生
魏克先生
爱美的男朋友
肉贩、面包师傅、蜡烛师傅等等。
然后又拿出一张纸,先写上“被害者”,再在这个标题下面写道:
爱美·季伯斯被毒死
汤米·皮尔斯被人从窗口推出去
海利·卡特被人从小桥上推进河里(是酒醉?中毒?)
汉伯比医生血液中毒
平克尔顿小姐被车撞死
又写道:
罗斯太太?
老班?
顿一顿,又加上:
贺顿太太?
他看着这张名单,边抽烟边沉思了一会儿,再度拿起铅笔写道:
汤玛斯医生和对他不利的证据:
汉伯比医生之死显然有很明显的动机,后者死的情况非常吻合——也就是说,用科学方法以细菌毒死。爱美·季伯斯死亡当天下午也去看过他,他们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敲诈?
汤米·皮尔斯呢?目前还不知道有什么关连?是不是汤米知道他和爱美·季伯斯之间的秘密?
海利·卡特?没有什么线索。
平克尔顿小姐到伦敦去的那天,汤玛斯医生是否不在卫栖梧?
路克叹口气,换了一个新的标题:
艾巴特先生和可能对他不利的证据:
显然非常可疑,也许成见很深。他为人亲切和蔼,是侦探小说中最有可能的疑犯。问题是:这是真实人生,不是小说。
谋杀汉伯比医生的动机:他们之间存有明显的敌意,汉伯比医生藐视艾巴特先生。对头脑不正常的人,这已经足以构成杀机。平克尔顿小姐一定不难看出他们之间的敌意。
汤米·皮尔斯?他曾经乱翻过艾巴特先生的文件,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不该知道的事?
海利·卡特?没有什么线索。
爱美·季伯斯?也没有什么线索,不过使用帽漆倒蛮合乎艾巴特的个性――守旧的头脑。
平克尔顿小姐遇害那天,艾巴特是否不在村子里?
贺顿少校:可能对他不利的证据
不知道他和爱美·季伯斯、汤米·皮尔斯、海利·卡特等人有什么关系。
贺顿太太呢?她似乎是被砒霜毒死的,果真如此,其他人的死可能也和这个有关——是敲诈?汤玛斯医生是她的主治医生,所以汤玛斯又有了嫌疑。
爱尔斯华西先生:可能对他不利的证据
涉及巫术,可能是个吸血的杀人凶手。跟爱美·季伯斯有关系。跟汤米·皮尔斯和海利·卡特有关系吗?目前还不知道。汉伯比医生呢?也许看出爱尔斯华西精神不正常。
平克尔顿小姐呢?平克尔顿小姐遇害那天,爱尔斯华西是否不在卫栖梧?
魏克先生:
看来似乎很不可能。也许是宗教狂热使然?觉得自己是天遣的杀手?小说也有过那样神圣的老牧师——可是这是现实,不是小说。
注意,卡特、汤米、爱美都是绝对不讨人喜欢的人,也许归因于天谴最好?
爱美的男朋友:
也许很想除掉爱美,可是大体而言,不像杀了这么多人的凶手。
其他人:
想都不用想。
他又重新看一遍这张单子。
然后他摇摇头。
他喃喃低语道:
“太荒唐了!”
他把单子撕碎烧掉。
他自言自语说:“这件工作实在不简单。”
八 汤玛斯医生
汤玛斯医生往后靠在椅背上,用修长优雅的手摸摸浓密黑亮的头发。他的年纪很轻。外表看来虽然很不成熟,但是他对路克患风湿的膝部的诊断,几乎和一星期以前哈理街那位专家的诊断完全一样。
“多谢你了。”路克说;“既然你觉得电疗有效,我就安心多了,我还不希望这种年纪就变成跛子。”
汤玛斯医生孩子气地一笑,说:
“我想不会有什么危险,菲仕威廉先生。”
“啊,你让我安心多了,”路克说;“我本来想去找一位专家,可是现在我相信用不着了。”
汤玛斯医生又微笑道:
“要是你觉得那样比较放心,还是去看看为好。无论如何,听听专家的意见总不会有错。”
路克迅速说:
“人在这些方面往往很容易害怕,你一定了解这一点吧?我常常想,医生应该会觉得自己像个术士——对病人来说,他就像魔术师一样。”
“信心往往占了很重的分量。”
“我知道,‘医生说’好像已经成了代表权威的话。”
汤玛斯医生耸耸肩,幽默地说:
“要是病人都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又说:“你正在写一本有关法术的书,不是吗?菲仕威廉先生。”
“咦!你怎么知道?”路克有点装腔作势地惊呼。
汤玛斯医生似乎觉得很好玩。
“哦,亲爱的先生,像这种地方,消息传播得非常快,因为实在没什么好聊的话题。”
“不过也许会被人过分夸大,改天你说不定又听说起在召唤鬼魂,并且和恩多的女巫在比赛法力呢。”
“奇怪,你怎么会这么说?”
“为什么奇怪?”
“因为有人谣传说你已经召唤过汤米·皮尔斯的鬼魂。”
“皮尔斯?皮尔斯?就是那个从窗口掉下去的小男孩?”
“是的。”
“这——怎么会呢?——对了,我跟那位律师提过——他姓什么——是艾巴特吧?”
“对,故事就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
“难道说我已经使一位头脑冷静的律师相信世界上有鬼魂存在了吗?”
“这么说,你本身相信有鬼魂了?”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不相信,是吗?医生,不,不能说我真的‘相信有鬼魂’,不过我确实知道有些人突然奇怪地死亡或者暴死。可是我最有兴趣的还是跟暴死有关的各种迷信——例如被谋杀的人不会在坟墓里安息,还有凶手如果去摸被害的死者,死者的血就会流个不停。不知道这些传说是怎么来的?”
“很奇妙,”汤玛斯医生说,“不过我相信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记得这些了。”
“当然比你想象中要多,不过我想这里也没有什么人被人谋杀,所以很难判断。”
路克说话的时候带着微笑,眼睛仿佛很随便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