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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了,为什么卡佳隐瞒同我的关系,因为她不知道,她的朋友中有些人并非不该受到谴责。她是个圣洁的人,她原谅我甚至都觉得尴尬。所以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在这些人面前不好意思。您想象得到这种奇谈怪论吗?她在他们的面前不好意思,是因为她能够原谅我,还因为她不能无视我们的爱情。”
“谢苗·费多罗维奇,难道您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的朋友们的真实面目告诉她吗?您自愿把全部罪责的重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把这个秘密保守了这么多年。”
“这很复杂。阿娜斯塔霞·巴甫洛芙娜,一言难尽……当然,在她当众羞辱我、禁止我再跨进她家门坎的时候,我想这么做的冲动非常强烈。不过,这种冲动很快就过去了。我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失去了卡佳,我再也看不到她了,就是她再把什么人从自己的家里赶出去,也不能使我变得轻松些。后来过了几个月,她回到了我的身边,我感到无比幸福,以致完全忘记了要同谁算账。况且,这些人在我的面前实质上并没有过错,他们对不起的只是卡捷琳娜。我怎么能报复他们呢?仅仅因为他们更走运,卡佳没有识破他们的所作所为吗?这既不是他们的过错,也不是他们的功劳。一切都出于偶然。他们中不管是谁都能处于我的位置。几年之后,进入了下一阶段,我已经无论为了什么都绝不会冒险去擦亮卡佳的眼睛,让她看清她周围的人,甚至连这种念头也不会有了。我们日见衰老,有人故去,有人重病躺倒。有人迁到其他城市去投靠能照顾他们的子女,我们这些相知相交四五十年的老人越来越少了。大概有人对您说过,卡捷琳娜永远是这伙人的灵魂,喜欢交际,经常有很多人围着她转。不过,您想过这些人都有谁吗?在他们之中老朋友、老熟人并不太多。哪能一下子让卡佳抛开这些人,跟他们大吵一架?强迫她同马尔塔、同伊万绝交?那她就变成孤家寡人了。对她而言,所有其他年轻人都代替不了这伙人。”
“不过她可以原谅他们,就像原谅您一样。”娜斯佳指出。
“万一她不能呢?我怎么能冒险?我已经不能同卡佳共享老年了。结果会是,由于器量狭小的报复,我却毁了她同亲朋好友的关系。让她孑然一身,而自己却在爱我的家庭中享受天伦之乐。对不起,您不觉得,我同您谈这个题目谈得太多了?您说过,这些问题对于侦破凶杀案不是必需的。”
“是啊,”她赞同地说,“我们言归正传吧。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有没有对您说过,她在自己的家里向他们提供幽会场所的人当中,有一个比她年轻25岁左右的医生?”
“医生吗?”罗德钦科笑了笑,“有过。还不止一个。卡捷琳娜从和施瓦伊施泰因共同生活时起,在医疗界就认识很多人。”
“我不是问所有她认识的医生,”娜斯佳克制地说,“我需要的只是六至八年前在她的家里同自己的情妇约会的那些。如果再具体些,我要的是一个医生,他的情妇叫加利娜·捷列辛娜。”
“加利娜·捷列辛娜?她是谁?”
“这个女人六年前把自己的三个孩子扔出窗外,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
“啊,是的,是的,”罗德钦科精神起来,“记得,记得,卡佳说过。真是一个可怕的故事。”
“谢苗·费多罗维奇,这很重要。所以我请求您想一想,尽量准确一些,详细一些,阿尼斯科维茨究竟向您说了些什么?”
近几年,他们约会,到公园或者郊区去散步。最喜欢去科洛姆斯科耶和奥斯坦基诺,有时候去阿尔汉格尔斯基,随着年事日高,在隐秘场所幽会已无必要,现在他们连续几个小时在林阴道上慢走,在长凳上坐坐,没完没了地聊天。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讲别人的浪漫故事,而谢苗·费多罗维奇高兴地听她讲故事。他心爱的人语言俏皮尖刻,她的口头讲述更像背诵一个杰出讽刺作家的散文。她所有的故事中都贯穿着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的一个特点:她尽量不点出多余的名字。这不是保密,在这位老朋友面前她已经不必用心隐瞒什么,这更像是她从小养成的文学语言。干嘛让一个故事中塞满名字?不能向对话者说明任何东西,只能分散注意力。当然,如果说到某个著名演员或是作家,另当别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医生还是她的家庭主妇女友都不是知名人士。因此,给罗德钦科留下的都是无名氏,虽然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经常提到他们。医生和家庭主妇的浪漫史就是这样长,以致她有时挪揄道:
“他们走路就像我和你,谢尼亚,这样的步子。两个人都有家庭,他们并不想毁掉家庭,但是他们在一起已经这么久,肯定一直到老都不会散伙。”
头一次听到家庭主妇的名字,是在发生不幸之前不久。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有一次说:
“看来,他们真的要同你我的命运一样。不要错会我的意思,谢尼亚,我不想让你想起你我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们已经把它埋葬了,但是医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而可怜的加利娜毫不怀疑。有意思的是,她有朝一日会知道他的行径吗?如果她知道了,能原谅他吗?”
“他到底做了什么可怕的事?”谢苗·费多罗维奇精神不振地问道。
那一天他两手感觉不好,心脏疼了好几天了,有时一只手不能动弹,两眼发黑。他极吃力地硬撑着遵守惯例同叶卡捷琳娜去散步,他连话都懒得说,每发一个音,声音都很小,太阳穴和后脑勺疼痛得厉害。
“暂时我知道的也不确切,但是他……你怎么了,谢尼亚?你不舒服吗?”
“对,我有点难受。”罗德钦科承认。
“天哪,看你的脸色多么苍白!你为什么还要来散步?为什么不说你病了?我们走,我们走,”叶卡捷琳娜着急了,“我这就给你叫出租车,你回家躺着去。一定要叫医生,我同你都不年轻了,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他听话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她身后向公园大门走去。一到家他马上躺到床上,晚上不得不请来“急诊出诊”医生,医生带他住进了医院。谢苗·费多罗维奇过了三个月才出院,住院期间,不知名的医生和那个加利娜的命运打扰他最少。他把同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的最近一次谈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又过了一些时日,他重新恢复了同叶卡捷琳娜不慌不忙的散步。有一次,叶卡捷琳娜说:
“你知道吗?谢尼亚,那个医生以及他多年的爱情故事到底以悲剧结局了。不幸的女人企图自杀,把几个孩子从窗户里扔下了楼。这件事甚至报纸都报道了,我不知道,他背着这么沉重的良心负担,往后怎么生活。现在我开始责备自己纵容了这段关系。我也有一部分过失。”
“上帝保佑你,卡佳,”罗德钦科反驳道,“这怎么能怪你呢?”
“但是我给他们提供了宿舍,他们在我的家里幽会。”
“即使不在你家里,他们也会在别的地方幽会。别承担多余的责任。”谢苗·费多罗维奇想安慰她。
“不,谢尼亚,”她直摇头,“你不懂,我对她非常内疚。我本该更慎重些的。”
但是他不想谈别人的悲剧。在医院三个月加上家里两个月卧床不起,医生好不容易才把他从死亡的病床上拉了回来,他十分害怕自己日益接近的末日,尽量回避谈论伤心的话题。因此他努力替换讨论的对象,向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提出了一个不沾边的问题,他们没有再回到这个话题上来。
“谢苗·费多罗维奇,我需要找到这个医生,”娜斯佳坚定地说,“所以我请求您好好想一想,尽量回想起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对您说过的有关他的一切情况。就算您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有关他的任何信息对于我都很重要。您已经说到过,他有家庭,他也不想放弃家庭,等等。也许,还有其他信息?”
“卡佳还说过,这个医生是另一个医生的熟人,或许是他的学生,或许是诸如此类的人,对,想起来了!罗曼诺夫斯卡娅。阿娜斯塔霞·巴甫罗芙娜,这个名字能告诉您什么?”
“歌唱家?”娜斯佳小心翼翼地问。
还在上中学时,在70年代的苏联舞台上,有一颗耀眼的明星——被评论家称为“歌坛低音天使”的叶莲娜·罗曼诺夫斯卡娅。她体态匀称苗条,一根淡褐色的粗辫子,从脑后直垂腰际,用柔和悦耳、不高的嗓音,演唱苏联作曲家的抒情歌曲,基本上都是歌颂俄罗斯和普通的俄罗斯妇女。
“对,著名歌唱家,”罗德钦科重申,“赫赫有名的低音天使。他们要是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天使就好了!她不停地从一张床跳上另一张床。请原谅我的粗鲁,但是她是个天字第一号的荡妇。不是流产就是性病,而且有丈夫!她的丈夫在中央委员会机关,他的面前是闪光的官运,可以在党的系统升迁。因此,您自己明白,为了不妨碍丈夫的职务升迁,莲诺奇卡·罗曼诺夫斯卡娅应该非常谨慎、非常检点。她非常清楚,她的舞台星运正好与他做她的丈夫和他掌权的时间相等。这两个条件只要有一个被破坏掉,她就会被掐着脖子拉下台来。诸如电台录音、电视镜头、巡回演出,甚至是外省俱乐部的蹩脚音乐会等等,全都得没戏。她会因贫困潦倒而死去。因此,自己所有的难题,莲诺奇卡都是私下解决,严格保密。她的流产医生是固定的,而且非常可靠,是卡捷琳娜给她介绍的已故施瓦伊施泰因的一个同事兼朋友。后来,叶莲娜完全失去了控制,她开始酗酒,随便同人寻欢作乐,染上了性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卡佳还是帮助她,给她介绍了一个可靠而有经验的皮肤病性病专家,也是已故丈夫的一个朋友,她同他这些年来没有终止保持关系。有一天,这位皮肤病性病专家对罗曼诺夫斯卡娅的健康状况有点不满意,打发她去做补充检查。叶莲娜自然反对了好久,她害怕招致多余的人了解自己的情况。然而专家让她相信自己的同事是可靠的人,可以信任他,他会字口如瓶。而且,这位年轻的同事对专家本人非常尽责,他是一位出色的医生。莲诺奇卡牙齿咬得格吱响,不过还是去检查了。我就不知道,这个年轻同事什么地方受到她的青睐,反正过了一段时间,罗曼诺夫斯卡娅来求卡捷琳娜帮忙了。她说,这样招人喜爱的人,却如此不幸。妻子年纪轻轻就身患重病,她因为一次车祸变成了残疾人,无论如何他不能抛弃她。这不道德,但是他有一个女人,他爱她,可是没有地方约会,等等。您自己明白,当然,卡捷琳娜觉得非常可怜,于是就同意了。”
“但是,罗曼诺夫斯卡娅离开舞台很久了。”娜斯佳指出,“我记得很清楚,是1982年。那一年我大学毕业。她已经不演出了。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还要早得多。好像是1974~1975年,在莲诺奇卡全盛时期。你是对的,到80年代初期她已经不演出了。彻底堕落成酒鬼了,告别了音乐会,不再录音。开始人们还想让她复出,编造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但是勃列日涅夫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