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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玥儿沉下脸道,“公公不知他不能沾虾蟹的腥气么,怎么会让他乱吃东西?”
公公急得一个劲地抹眼泪,“公公也不知道啊,王爷吃的东西哪样公公没亲自查过?宫人服侍多年,哪里不知王爷忌吃的东西?怎会出这种事啊?”
几个太医早诊过了,站在一旁,两股战战,施玥儿扫了一眼他们的模样,问,“王爷怎么了?”
其中年纪较长的太医战战兢兢道,“小的和几位大人一同诊治过……王爷确是敏炎症,也就是说王爷体质特殊,不能沾过于腥气的食物,一旦碰了,身体就会出现排斥症状。”
她一听便皱起眉,“你身为御医,区区过敏小症,还需几个人连同诊治?若万一哪天我出个好歹,还敢指望你半个指头?”
几个太医一听扑通往地上一跪,“王妃,小的万万不敢有害王爷贵体,小的在宫里伺候了二十多年,怎会连敏炎症都诊不出来?宫中惯例历来如此,小的也是为求万全计。”
另一太医也道,“是啊,王妃切勿担心,此症就算不用药,数个时辰后一般也能自行退消。”
施玥儿正一样一样检查他今日吃过的东西,忽然听到一声呻吟,韩成敖的脸全然涨成了紫红色,开始不安地扭动身子,眼睛却是一直紧闭,额头冒出了大颗汗珠,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指着他们断喝道,“你们还愣着,还不快看看王爷怎么了?”
几个太医慌忙围上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诊断的结果仍一口咬定是过敏。
施玥儿见过食物过敏的人,有的的确会出现全身红点的情况,症状也与韩成敖的症状类似,可是她对太医诊断还是不放心,她一看到他们畏畏缩缩的神情,就想起先皇临终前一群太医明知先皇药石无灵,却开一些既无益也无害的药方,他们凭恃的就是集体决定,理不责众,日后真有人追究起来的话,你可以将他们一起陪葬,但断不能说他们一概诊错了,最终还是对他们无可奈何。
思及此她一阵齿寒,又检查了太医开出的药,凭她那点草药知识,只知道这些药对人体无害,对不对症,却一概不知。
事到如今,也只能选择相信太医一回,乞巧一早去煎药了,她喂韩成敖喝下药,等了漫长的数个时辰,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他仍不见半点好转。
灯火通明的屋子,乞巧坐立不安,喜公公急得几乎要上吊,几个太医也露出死灰的脸色。
韩成敖手上、身上,脸上的红点渐渐呈现凹凸不平的表面,说明病症不但没好转,反而加重了。
一太医随身的小监低声嘀咕,“我跟了师傅二十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敏炎症,莫不是天花?”
喜公公大怒,一脚踹在那小监心口道,“狗奴才,竟敢诅咒主子!”那小监吓得连滚带爬出了屋子,公公一怒之下把几个太医也轰了出去。
她默默坐到床边,手搭在他的脉搏上,感到那有些急促的跳动,她把他手放回去,发现外面滴水成冰的天气,他竟然汗流湿透了半边床单,她只得一遍又一遍地擦去他脸上的汗,他大汗如雨,她一颗心却直掉冰窖。
守了一夜,她趴在床边睡着了,数人轮流守夜,公公被她劝了回去,屋子一角乞巧也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施玥儿感觉到韩成敖有动静,本来只是浅眠,一动作下睡意全醒,竟然看到他缓缓醒了过来,她听清他虚弱地说口渴,忙倒了水让他喝,他喝完,要起来,她不想让他看到他身上遍布的红斑点,第一个反应是跳起来把烛火吹熄了。
韩成敖的声音虚弱几不可闻,“为什么吹了灯……我看不见你。”
她爬到床上去,结结实实地抱着他,“我在这里。”
她听到他低呼一声,喃喃道,“我是不是快死了?”“胡说。”她轻斥,不客气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他的口气听来满是委屈,“只有我生病的时候,你才会这么温柔的照顾我,你还抱我抱得这么紧。”
她忍不住眼圈发热,“不许说话,快点睡觉。”
他低低应了一声,“不要让我好得太快。”
“傻瓜。”她又往他胸口轻锤了几下,悲喜难辨,只得紧紧地抱住他,终于他说了两句累了,又沉沉睡去。
次日,韩成敖的病情仍无起色,原来只是红斑点,现在有了发展成片状的趋势。宫里的太医全部被叫来,挨个望闻问切后,众太医面面相觑,得出的结论大同小异,却没人再敢乱开药。
施玥儿翻遍了从前她在福诞宫里看的医书,书上所述的过敏症与韩成敖的病症差不多,药方和太医开的也相差无几。她隐约记得,不同体质的人,不同的过敏源,治疗的方法也不同,但是大致的路子还是一样的,这说明了太医诊断的大致方向是对的,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一灯老道在这里,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可她现在上哪找师傅他老人家去?忽而灵光一闪,师傅不在,可是他的高徒可不是在吗?
第二百零八章 如此尴尬(一)
更新时间201163 23:40:24 字数:2343
韩成敖眼看病情越来越严重,施玥儿哪里还等得下去,她并没向喜公公明说,只说去慧太妃讨个秘方,便着人带她去见皇帝。绕过最后一重内院,便是勤政殿了,也是皇帝会见朝臣的所在,雪停后的皇帝尤其宁静,内内外外,竟无一禁卫把守,连宫女太监也很少见到。
虽然不是第一次走这段路,施玥儿还是惊于皇宫之广,一路走来,如同在走水晶做成的迷宫里,要是没有人带领,八成会迷路。
一路上,她想着韩慎和他师傅混迹市井干的营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嬉皮赖脸的韩慎换上皇帝袍,宫女围绕,奴才成堆的样子。这样想着,有人唤她,“睿王妃,就是这儿了。”
她看着小太监指着的方向,摸出一绽银子来,“多谢公公。”小太监笑着不动声色袖进衣衫里,“奴才谢过王妃了,这就去前去通报。”
她并非内命妇,无召见私下见皇帝于礼不合,小太监收了银子,自然也会办事,一会儿福公公就出来了,带她从一处侧门进入内殿里,吩咐人上茶,正要退下,施玥儿忙叫住他,“公公,皇上……”
“皇上这会儿在忙,睿王妃等一会儿吧。”
“公公,我有急事要见皇上,公公可否去确认皇上何时可以见我?”
“知道了,王妃候着吧。”
“公公!”公公转身要走,她听出他话里敷衍之意,情急之下叫出来,“请你跟皇帝说是我要见他。”
“睿王妃。”福公公露出老狐狸般的笑,“谁要见皇上老奴都是一样禀报的,皇上见不见就说不准了。”
她口气略冷,“福公公,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要见皇上吧,昔日先皇待你不薄,王爷又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福公公位高权重,这点主还是可以作的吧?”
“睿王妃可折煞老奴了,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至位高权重的当然是皇上,公公不敢自居。”
福公公狭长的狐狸眼里忽闪忽闪,似别有深意,老家伙说话办事无不是滴水不漏,她来不及想他深意何在,便有小太监进来,在福公公耳边低语几句,福公公连行礼都忘了,就匆匆随人出去了。
施玥儿在殿里等了许久,再也没有人来过问她,她又急又气,韩慎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她截留在宫里,她跑来求见,竟然还端起皇帝架子来?
她忽然领悟,她以为他是谁,还是当初那个混迹市井的少年吗?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以为他会念着那点旧情,对她有求必应?
她能等,韩成敖却等不得,顾不上告知公公一声,便急急往回跑,凭着记忆往回走,厅厅殿殿,花苑小廊,走过一处廊角,竟看到一列青翎鹤袍官员打扮的人迎面而来,边走路边高声商谈,因此没有注意到她。
施玥儿瞥见离她最近处的一扇门,一推之下,竟然是虚掩的,她情急之下,闪身进去,本来想等官员们走开了她才溜,哪知脚步声和嘈杂声越来越近,他们的目的地竟然也是这扇门。
她心里叫苦不迭,瞧着这里的布置,应该是书房一类地方,她记得以前先皇的绣墨斋,不但是皇帝办公的地方,同时也是拟圣旨、存放绝密文件的地方,若是被人撞见她在里面,问起来她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此时容不了她想那么多,官员的嘈杂的脚步声已经逼进门来了。她瞧来瞧去,偌大的屋子竟无一可藏身的地方,躲在瑞兽暖鼎后面?只要走前两步,不是藏头就是露尾了,帘子后面?不行,明显露出人影来。想来想去,也只有案桌后面皇帝的龙座背后最为可靠。
龙座约有一人长,古木镂空雕花,铺着厚软垫子,背靠宽敞,微向后仰,因此背后有了绝佳的藏身空间,只要没有哪个吃了豹子胆的人敢跑到龙座前面探头探脑,是不会发现背后藏人的。
施玥儿跪趴着身子缩进椅背后,把露在外的裙裙角角掖好,官员们便进来了。
一个坚定的声音,“朱大人,今日皇上若没能给咱们一个说法,我是坚决不回去了。”
一个苦口婆心的声音,“王大人,咱们都是一方父母官,你的心情我怎么会不明白,这实在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你们连皇上的影子都见不着的,趁还没惹出事来,赶紧回去吧。”
“不行,我们各地各省一共来了十多人,我们联名上书,我就不信皇上会不见我们!”
被称为朱大人的那人苦笑道,“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各位大人不在朝为官,不了解朝中的情形,听我一句劝,你们还是尽早回去吧,免得后悔不及。”
王大人冷笑连连,“朱大人在京为官,自然享尽京城富庶,岂知道我的百姓衣食无着,都快死绝了,回去横竖是死,我不如死在京中!”
另外一个带着浓重江北口音的大人帮腔道,“是啊,我们千里迢迢进京来为了什么,多少人盼着我回去活命,这次见不到皇上,我也没个老脸回去了。”
其余口音各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和事佬朱大人。
朱大人口气无奈之极,“你们偏偏挑这个节骨眼来闹,唉,别说同僚一场,我没好提挈你,我若是大人你,就不会在皇上面前自作聪明。”
王大人怒不可遏,“朱大人,你竟然说我为百姓请命是自作聪明,你才是居心何在!”
“王大人你不知道,户部尚书是朱大人的亲舅子,他自然要帮着自家人,我们的帖子他压根就没呈上去!”
……
趴在椅背后的施玥儿听出些眉毛来,她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先皇为了各地纷杳而至的旱灾雪灾大发雷霆,结果是对各地官员都狠狠纠治了一番,该杀的杀,雷厉风行,毫不手软。这些官员都是走马新上任的,听他们的口气也貌似是爱民如子的好官,皇帝不见他们也就算了,难道对受灾百姓还能不闻不问?
这厢大人们吵成了一锅粥,有越吵越激列的趋势,照他们这个吵法,不知何时才肯离开。她揉揉开始发麻的双膝,探头从缝隙处往外看,见他们如斗鸡般争得脸红脖子粗,不由打消了趁乱溜出去的念头,她无意探听国家大事,也无意掺上一脚,这时出来定是只有当炮灰的份,被他们一缠上,定轻易脱不得身。
她正犯着愁,不知谁高叫一声什么,大人们忽地安静下来。
“皇上驾到!”
“蘖蘖蘖”的脚步声在殿里异常的清晰,她甚至还听到了皇帝身上的环佩叮当,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施玥儿感到皇帝在落座时迟疑了半秒,几乎是错觉,她仿佛听到他喉咙里几声笑意。
为了不让人从上面发现,她只能拼命往里挤,她恨不得把身子都缩进椅子底下,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