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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小的这一辈更不学好,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虽家徒四壁但心有慧根成为作家乃是顺理成章势在必行好歹有家学为底读书子弟功名无望但教个馆会什么的当为绰绰有余。可他们呢?他们什么东西?祖上要饭儿孙还要饭,斗大的字一家子认全了算来不到一筐。这样的屁似的东西也敢自称作家,真真羞煞天下读书郎。”
“是啊。”大胖子摇着扇子转向我们,“你们也是胡闹,不认字当什么作家。”
“谁说我们不认字?”我们一齐说,“学富五车一肚子墨水乃民间对我等的称誉。”
“大人一定知道一句歇后语,孔夫子搬家——净是书。”吴胖子对大胖子说,“这孔夫子便是我的外号,民间出于尊敬都这么叫。”
“别吹嘞!真不要脸嘿!”宝康在他座位上起哄。
“你这种说法我倒也是头一次听见。”大胖子扫了宝康一眼,宝康立刻不吱声,“这孙子哄的也有点道理——你外号到底叫什么?”
“真是叫孔夫子。”吴胖子向旁听席一指,“不信问他们,是不是都这么叫?”
大胖子一干人视线转向旁听席:“有这么回事吗?”
“有,确实有。”马青从旁听席上恭恭敬敬站起来,“我们是没事管这胖子叫孔夫子。他排行老二,也是私生。”
“大人,甭听他的。”宝康连忙欠身对上嚷,“他们是一势的,互相都勾着。这帮无耻之徒廉耻丧尽不动重刑哪里掏得出实话。”
“能打吗?”大胖子问瘦高挑他们。一个个竟都不表态,“你看着办,要打你下令。” “我才不傻呢,我下这令?”大胖子一副饱经风霜满脸城府大事不糊涂的模样,“被告听着,既然你们外号叫孔夫子,那本帅就要考考你们了。”
“不许交头接耳。”瘦高挑儿冷丁插话,“问到谁谁回答,底下不许商量。”
“考就考呗,有什么呀?”我们笑道,“还能叫你们难倒了不成?”
“你们说什么呢?”宝康指着我们的嘴说,“不服是怎么着?”
“什么也没说!”我们冲他乱叫,“嚼嘎蹦豆呢。”
“你们四张嘴欺负我一张嘴是不是?”
“你老嚷什么?”大胖子不耐烦地训宝康,“就你烦人,没个眼力价,这会儿有你什么事?再嚷把你轰出去。”
宝康蔫了:“好好,我不说了。”
“你当会儿哑巴吧。”大胖子狠狠瞪他一眼,打起官腔对我们说:
“听好我第一个问题呵,什么是文学ABC?”
“时间地点人物。”吴胖子抢答的快捷,十分得意,“DF还用说么?说到Z也行。” “不用了,就到C吧。什么是小说?”
“小人书说的。”我的他答。底下哄堂大笑。我脸红耳赤地连连说,“错了错了。”
“我来回答这问题。”丁小鲁说,“小说就是名家可以天马行空,新人必须遵循规则的一种文字游戏。”
“给个‘好儿’嘿。”我冲旁听席示意。
“嘿——好!”杨重捂着脸低头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大家都回头看,他也无辜地回头看,集体的视线都落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古德白身上。急得古德白连连申辩:
“不是我喊的不是我喊的。”
大家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
大胖子看到古德白,脸若冰霜地说:“古老,请你离庭。”
“真不是我喊的。”古德白起身对大胖子作胁肩谄笑状,“我刚才一直在睡。”
“撵出去!”大胖子脸一沉,扭向一边,挤出一句,“不知自重。”
古德白被几个人连搀带架地弄了出去,一路上不停摇头叹气。
“第三个问题……”大胖子话音未落,瘦高挑儿就抢过话头儿,“写好小说需要具备那些素质?”
大胖子白瘦高挑儿一眼:“文学家的基本功是什么。”
“说学逗唱。”刘会元回答,“什么都得感兴趣,什么也干不好。屁股得沉——坐得住;眼睛得尖——好事拉不下;脸皮得厚——祖宗八代的龌龊事都得打听;腿脚得利索——及时避枪口。”
“有点意思呵。”大胖子和小眼睛秃脑门相互交换着眼色唯独跳过瘦高挑儿,“看来还不是完全无知。”
“好小说和坏小说用什么标准来区分?”瘦高挑坦然自若,接着发问。
大胖子气鼓鼓地撇了撇嘴。
“以我划线。”丁小鲁说,“我喜欢的就是千古佳作,我不喜欢的那就是狗屁不通。” “就这么直接说——对作者?”大胖子挑刺儿。
“好话可以直接说,说过来也没关系。”丁小鲁神态从容地答道,“坏话只能暗地里说,当面对作者充其量只能作为其惋惜遗憾状。”
“得着文学真谛了。”瘦高挑由衷地赞道。
“不好!”大胖子冷冷地反驳,“怎么就不能当面说坏话?什么作惋惜状遗憾状?这还嫩点,好话就不能夹枪带棒指鸡骂狗地抛出去了?本人从来就是大无畏,骂他还让他以为夸他,感激不尽。”
“第五个问题是……”大胖子和瘦高挑不约而同一齐发问。
二人相视,眼中无限深意。大胖子一副气势汹汹,瘦高挑怯笑礼让,“你问你问。”
“第五个问题……我想问什么来着?”大胖子被打岔,一时间竟忘了到嘴边的话头,便隔过瘦高挑,反去问小眼镜。
“你想问如果给你一定权力,你将扶持什么打击什么?”瘦高挑果断地适时出击,噎住大胖子,将自己的问题当大胖子的私货抛了出来。
“如果给我一定权力。”我以男强人叱咤风云的姿态侃侃而谈,“那我当然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什么表现形式什么思想内容那一概不重要。只要哥儿们就扶持,实在不得不打,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跟我不和的对我不敬的再好也狠狠打击绝不留情——顺便说一句,您这第五个问题和第四个问题有点重复,表达的是一种情绪一种精神。”
“这个我们早发觉了。”大胖子忿忿地对我说,“不用你多嘴。第六个问题……”
大胖子停下来看瘦高挑,瘦高挑佯作不见,吸吸溜溜地品茶。大胖子哼了一声,瘦高挑傲然一笑。
“第六个问题,”大胖子问,“你最喜欢的文学作品是什么?哪些文学作品对你创作影响最大?”
“你的作品我们最喜欢!”我们异口同声地说,“你的作品对我们创作影响最大。”
“没看过也喜欢!没看过影响也最大!”我们再次异口同声说。
“好好好,不难为你们了。”大胖子乐呵呵地说,“提问结束,下面开始造句。”
瘦高挑轻蔑的一笑,离席飘然而去。大胖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作雍容大度状。
“下面开始造句了呵。”大胖子兴致勃勃地往前凑凑趴在台子上说。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坐在一边始终没吭声的娘儿们举着葱尖儿似的五指,偏着脸向大胖子要求发言:“我能提几个问题吗?”
“可以可以。”大胖子对着这张粉脸堆下一脸媚笑,说:“尽管提。”
粉脸转向我们,立时挂了层霜:“我想专门向方言提几个问题。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红色。”丁小鲁替我回答。
“我刚才说过了,我是专门向方言提几个问题,别人不要插嘴。”那粉脸看也不看丁小鲁,嘴一字一瘪吐皮似地说。
“红色。”我说,“共和国的颜色。”
“你处世信奉的格言是什么?”
“孔雀开屏是好看的,转过去就是屁眼儿了。”
旁听席哄然大笑。粉脸闭闭眼抿着嘴无动于衷仿佛忍受着突然落到脸上的一片灰尘。
“你最爱什么?”
“看到那些从不倒霉的人倒霉。”
“我问的是你最爱什么不是你最希望什么。”
“我最爱自己,其次爱妻子女儿家人朋友。”
“你最恨什么?”
“最恨得冲我讨厌的人笑!”
我龇牙冲粉脸笑,粉脸翻了翻白眼,侧脸冲大胖子说:“胖老,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谢。”
“谢谢你。”我在下面殷勤地鞠了一躬,庄严站直。
“下面我们开始造句。”大胖子煞有介事地四处张望着严肃地说,“第一个造句词:乔装打扮。”
吴胖子挺身而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五·一’节来到了,全国人民乔装打扮。”“好!”旁听席上一声怪叫,随即爆发大笑。吴胖子非常绅士风度地向观众还礼、谢幕。
“第二个造句词:一网打尽。”
“要么不打,要么一网打尽。”
“五十步笑百步。”
“新娘上轿,前五十步笑百步以後哭。”
“奇货可居。”
“老板有奇货可居柜台中。”
“惨不忍睹。”
“他们瘦得惨不忍睹。”
“妙不可言。”
“咱们胖得妙不可言。”
“注意,咱们下面开始造比较复杂的句子了:因为……所以……”
“因为你不知所以。”
“谁不知所以?”
“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不知道谁不知所以。”
“我问你谁不知所以?”
“我问你谁不知所以你不告诉我。”
“胡闹!”
“他胡闹。”
“我不跟你说了——别打断我!重造一遍因为……所以……。”
“因为我忘乎所以。”
“这还差不多。”大胖子脸色稍有和缓,但仍余怒未消,指着吴胖子,“我看你胖得倒有几分才气,颇带我年轻时的神韵。老夫今天兴致高,倒要和你卷通帘子一比高下。”
“卷帘子?卷什么帘子?”吴胖子四处张望,“跟我比手劲儿?”
“就是先就说词儿,一句跟一句,层层加码。”我们这捆里就丁小鲁懂,“步步高的意思。”
“懂了,不就是拉线儿屎么?来吧。”吴胖子磨拳擦掌,严阵以待。
“客气点客气点。”我在底下拽吴胖子袖子。
“比武么。”吴胖子理直气壮地说,“我能让了他那是对他的侮辱。”
“开始啦,小子。”大胖子发话了,“第一。”
吴胖子接茬儿,“笨蛋。”
“天下第一。”
“头号笨蛋。”
“老子天下第一。”
“我是头号笨蛋。”
“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敢讲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谁说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哪个敢讲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你们谁说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看看哪个敢讲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问问你们谁说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我倒要看看哪个敢讲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他老想问问你们谁说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吴胖子得意非凡,神气活现,朝上问,“还来么?我这起伏跌宕的如何?”
“你真是没眼力价儿。”我批评吴胖子,“为求一逞坏了大家的事,看不出你哥都快急了?”
我堆出甜甜的笑对大胖子说:“大人果然是老姜,文采斐然,令小的如饮甘露。小的蠢蠢欲动,也想和大人卷回帘子,跟大人讨上几招儿。”
“人!”大胖子闷闷不乐地突然蹦出一个字。
“狼。”我低眉顺眼陪着笑。
“老好人。”
“大灰狼。”
“慈祥老好人。”
“凶恶大灰狼。”
“亲切慈祥老好人。”
“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