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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东北发生了一起特大持枪杀人案,三名凶潜逃本市,刑警队全部动员,在武警部队的配合下巡查全市大街小巷所有旅馆,拉网搜捕。看到同事们每天荷枪实弹、耀武扬威地挤池巡逻车出动,战果累累,擒获颇丰(一些鼠窃狗盗之徒纷纷落网),曲强暗暗羡慕,深为自己枯躁之味的文牍工作苦恼。他当警察是想轰轰烈烈干一场,可不是为了每天坐在屋里演算加减法。曲强桌上的名单薄了下去,最后只剩不到十页,被证明确有失踪可能的仅有五人,名列榜道的是川湘餐厅二十六岁的女服务员刘丽珠。刘丽珠,女、二十六周岁,高中文化程度,已婚,家住东城豆芽胡同七号屋。据其娘家,夫家人陈述:去年十一月三十日下午六时许,刘从娘家蚊鸡胡同68号吃完晚饭出去,声称回豆芽胡同丈夫家,结果一去不返。二日后,其任北海去刘娘家查询,不得要领,旋去川湘餐厅打听,川湘餐厅经理称刘已二日未来上班。至此,刘的家属感到惊慌,即向当地派出所和声局铬安作了报告,月二十七日又在日报登了寻人启事、并向所有亲朋友处写信询问,然而一直杳无音信。
单立人仔细看了其余四人的简介,放下名单,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曲强,开口说:“没有什么讨巧的办法了,走吧,咱们挨个拜访这几家人去吧。”豆芽胡同位于老城区,房子还是前清时期的旧房,有些颓败,只是并不妨碍主人屋里设置新式家具和各种电器,刘丽珠家就是这样一个外拙内秀、家具电器堆得转不开身,透着幸福富裕气氛的小屋。她丈夫任北海是市电讯局才华横溢,很有前程的年轻副师,相貌英俊,举止潇洒,待客得体,但曲强仍对他印象不好,不能说是嫉妒他的得天独厚,应该说对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点理应流露的悲痛不满。
他们是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陪同下来到刘家的。任北海接到派出所的通知,专门请了假在家里等他们。
老单一进门就津津有味地看起墙上,写子台、床头柜——
无处不在的一个漂亮女人的各个侧面,各种媚笑的彩色照片。
“这就是你媳妇?”“是的。”任北海眼中悲戚顿生。
“长得不赖。”老单赞赏地冲小伙子点点头。“这样美丽的头颅简直可以当艺术品收藏了。”
任北海面加死灰:“您什么意思?”
老单同情地看看小伙子:“是的,她瓜被人割走了我们那儿只有一具身子,当然,不一定是你媳妇,最好不是,这需要我们核实——在你的帮助下。坐吧。
”
大家坐下来,开始由曲强问了些任北海本人一般情况,接着转入刘丽珠情况的询问。
“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三年前。”“怎么认识的?经人介绍?”
“不,自由恋爱,自己认识的,去餐厅吃饭认识的——她总是额外多给我上一道莱。”
“有意思,她对所有顾客都这么热情?”
“当然不,那样她们餐厅女破产不可,这种小恩小惠只施于她们喜欢,中意或者有用的人。”
刘丽珠喜欢结识人?
“这大概是她的职业特点使然我并不觉得孟浪、轻孚、实际上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落落大方,温柔体贴。”
“可在意会,如果也有人让我花一份钱吃双份菜的话。”
任北海不吭声了,曲强再来,他也不作答,显然曲强的揶揄惹恼了他。老单插嘴问:“你们婚后感情怎么样?”
任北海低着头,点着支烟,仰起脸:“不错。”
“当然,”老单由衷地说,“基础牢固嘛。”
“是牢固,”任北海傲慢地说,“可不是建筑在一道块儿八毛的炒肉丝上。
”老单没理会任北海话里的挑衅味道,说:“你能不能给我们形容一下刘丽珠什么样?具体一些。”“我很难表达得准确、客观,我不是搞文学的,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最好你们自己己看照片。”
“我不是指照片那样的,我是要不穿衣眼、光身子的时候是什么样,您不会有裸体照片吧?”
“你打听她光身子什么样干嘛?这跟你的工作,人民警察从事高尚、光荣的工作有什么关系?”任北海已经不仅仅不愉快,几乎有些气愤了。“这话要从大林嘴里说出我倒不奇怪。”
“大林是谁?”老单好奇地问。
任北海鄙夷一挥手:“邻居的一个小流氓,专干扒女刨女,女澡堂的匀当。
”曲强闻言脸红了,正要驳斥住北海几句,老单用目光制止了他,严肃地任北海说:
“小任同志,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误解,我询问你这个问题并不是出于低级庸俗的好奇心,恰恰是这个问题和我们正在进行的工作密切相关。包来是要核实一个无名尸体是否是你妻子,我们不认识你妻子,那具尸体又没有头,所以我们只能从体态寻求吻合;无论从哪个意义上讲,我们的问话都是无可非议、光明磊落的。”
“对不起。”“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在任何敌意、腼腆、羞于启齿之类的不健庸情绪:可在告诉你,在座的(老单毫不犹豫地把尚未谈恋爱的小曲及那个一声不响、年轻得象个孩子的派出所民警包括进来)都是结婚多年的,对女人身体已没有多余的兴趣。”任北海看看三个骤然庄严起来的民警,不由肃然起敬。
民警们终于得到了任北海详尽、形象、细致入微的陈述,经过曲强对无头女气的追忆,结论是:“极为相似。”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老单说,“你们婚后在家做饭吗?”
“是的。”任北海干巴巴地说,“实际上我们的关系确定并公开后,她也就无法再给我多上菜了,要知道每次我在餐厅出现,都会招致众目睽睽。”
他的话引起三位民警意外的笑容。老单笑着说:
“我并没有暗指你们会长期占公家便宜。我想问的是你做饭还是她做饭,抑或是分头、集体上各自的父母家蹭饭?”
任北海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掷地有声地说:“当然是她做!尽管我是支持妇女解放的,但我也不同意把男的变成女的作为这种解放的代价。”三个民警、三个男人都对任北的见解表示理解,深有同感地民警们在友好的气氛中与任北海分手。老单叮哪他:
“这几天你不要动厨房的任何东西,我们很快派人来取指纹。”刑事技术人员经过仔细搜索,终于在胡椒面瓶上取得一格刘丽珠右手指指纹,经与女尸右手拇指指纹进行了比对鉴定,认定同一;又经多次复核,确认无误以无名女尸就是刘丽珠。刑事技术人员同时在刘家地面进行了血痕预试,反应阴性,基本排除刘家为杀人现场。
曲强精神焕发地到办公室,笑着和老单打招呼,老单却愁眉苦脸地喝茶边用手按着胖脸。“我弄不懂你是怎么回事。”小曲不满地说,“该高兴不高兴,该发愁却又没事人一样。”
“有什么可高兴的?”老单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繁琐讨厌的工作还在梧生该排查凶手了,这刘丽珠干嘛不是个家庭妇女,是个工厂也好,偏偏是个服务员,我真怕她认识个几百人。”“您的意思是凶手是她认识的人?”
“假定,如同假定死者是本市人一样。我们只能从她认识的人查起;另外我不想象一个临时见财起意的流窜犯会那么费事地割下她的头,剥去衣服,抛进水里。”
“您认为谁嫌疑最大?”
“当然是她丈夫。说来也怪没趣的,夫妻本是最亲密无间的,可一旦一方意外死亡,另一方就马上成为最大嫌疑,连过去那么疼姑爷的丈母娘也反目成仇。
”
“我女儿就是让任北海那个挨千刀的杀的!”
刘丽珠的母亲,一个退休的餐厅服务员向毫无表情地坐在她对面的单立人和曲强哭诉。”
“别看那小子装得五讲四美、人五人六的样子,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背着人嘴脏着呢。喜新厌旧,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只钻在他的专业里,从不学毛主席著作,不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的人怎么能不变坏?”
“您说他谋杀您女儿有什么证据吗?”曲强趁老太时抽泣的空档插话。“他不肯要小孩。我早想抱外孙,他却说趁年轻多玩玩,要个小孩多累赘,花言巧语,死活不肯让我女儿怀上,这不是蹩着将来一脚蹬了她,无牵无挂纳个小娼妇的坏?到底下了毒手。同志,咱们可千万不能让他得逞呵!咱们老辈人打下的江山可不能在他们手里和平演变,变得跟美国一样,美国不就可以随便乱搞嘛。谢天谢地,咱们生活在社会主义中国。”“我问您的是您有没有您女婿谋害您女儿的具体证据?”曲强尽量客气地说,“譬如,他说过什么威胁性的话,实施过什么犯罪准备?”“说过!”满脸鼻涕眼泪的老太太大声说,“我闲耳听到过他当面对我女儿说:‘小该死的,没人我再收拾你。’”
“他说过这样的话?”曲强身子往前一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这种话?”老单缓缓地问,“用什么语气说的?当时什么气氛?”
“当时他们小两口正在打闹,笑着说的。”老太太声音低了八度。“你还觉得有别的什么人可能谋害您女儿吗?”曲强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别人?”老太太收住泪想了想,接着振振有词地说,“别人干嘛要害我女儿?我女儿脾性那么好,见人不笑不说话;尊敬领导,团结同志,爱护公物,干起活来又麻利又仔细,别人的便宜一点都不占。我从小就教导她,人最重要的是志气,人穷志不短,不是自己的东西给也不要,要好好学习,天分向上。别人会夸她,店里领导,同事,街坊四邻没有不夸她的——夸我教育得好。夺还来不及,怎么会害她?害她除了任北海没别人。”老太太又哭起来:“同志,你们可得给我做主,不能让姓任的小子逍遥法外。”老单送老太太往外走:“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现在凶手是谁还不知道,任北海有嫌疑,但在没最后弄清事实前,您不要一口咬定就是他杀的,四处张扬。这样一不利破案工作,二影响也不好,你们将来关系也不好处……”
“我女儿一死,我跟他小子恩断义绝!”
“最重要的是,”老单接着被老太太打断的话说,“指控一个犯有谋杀罪行是要慎之又慎,证据确凿的,是要负责的!这关系到—个人的生命剥夺与否,我、你,每一个人都不能感情用事,妄加揣测或信口开河。我希望你节哀,相信司法机关的公正明断。”老太太信赖地冲大义凛然的老单点点头,蹒跚走出几步,又转回来,对老单严肃地说:
“我女儿是共青团员,希望政府能记着这个,当成对罪犯加重处罚的事儿考虑。”办公室里,曲强摘下帽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笑着对老单说:“这老太太搅得我几乎要相信任北海是无辜的了。”
“我不能说他是有罪的,也不能说他是无辜的。”老单。
“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我的岳母已经把我当凶手告发了,你现在看的我眼神就象猪人觊觎猎物一样。我知道我现在处境危险。英法系是先假定一个人无辜,然后由柃官组织有罪的证据。只要证据不充分,就仍然认为这个人是无罪的。而我们中国则是先假定一个人是有罪的,如果这个‘有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