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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结婚了,没告诉你真抱歉。他对我特别好……我很满足。”
“他还在捣腾买卖?他那个人挺逗。”
“他不太干了。嗯,你知道他能写几笔的,正在写小说呢。”
“是吗?”
“噢,他一会儿就来。我每次演出他都来,他对我特别好。”
正说着,石岜吊儿郎当走进后台。看见小杨先愣了一下,接着便笑喊:“怎么,胡汉三又回来了。”
小杨笑着说:“又回来了。你还是老样子。”
他们俩握了握手,石岜往旁边一坐。我问他干吗去了,他说在广场上看了会儿人家放风筝。又看着小杨说:
“《咪依鲁》是不是?我全知道,晚报登了,彝族舞剧,领衔主跳。”
“你消息还怪灵通的。”
“那是,好容易报上看见一个认识的人,还不眼睛一亮。哪天首演?”
“过两天。到时候去看吧,别嫌丑。”
“哪能呢,没看我就知道不错,不看看谁的大粱,嘁!”
“你现在天天在家写小说?”
“没有。”
“候场啦,《满妃仪》演员候场了。”老师在后台叫人。
“我得上台了,你赔小杨坐会儿。”我跟石岜说。
“我能不能从后台下去看你们演出?”小杨问我。
“哟,这儿后台管得挺严,不好下。”
“有什么不好下的。”石岜插话,“我回回从后台下去看,从没人管,别看瘸着一条腿。”
“谁能跟你比。”我瞪了石岜一眼,又对小杨说,“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咿哩哇啦那一套。”
“看看你呀。”
“你根本找不着我。”
石岜看我,我白了他一眼。他一笑,对小杨说:“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你在台上也找不到她。她们那舞是熘肉片,大小薄厚都一模一样,脸上还勾了芡。不象你们《咪依鲁》,干烧鱼,你是那鱼,从头到尾都是菜,别人不过是胡萝卜丁、辣椒丝而已。”
“别拿我开心了。”小杨说,笑了。
我笑着起身对镜整整头饰,穿着高底鞋踩着碎步走了。石岜这大扯子跟小杨砍开来。
“咱那买卖怎么着了,不开了?”
“你还想呐?我早忘了。你说去云南你也没去呀。”
我《满妃仪》下来,看到石岜和小杨眉飞色舞谈的正热闹。便先去换了妆,笑微微地坐在一边。石岜转脸对我说:
“小杨正跟我说她在云南采风的事。一个女孩,走州穿县,跋山涉水,了不起是不是?事业家呀你——小杨。”
“我当然不能跟人家比了。我们,匠人,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怎么闻着醋味了,谁在后台吃饺子呢?”
“我也是逼到这份儿上。”小杨说,“我还想跟晶晶换个位。光看见我在北京出这么几天风头,没瞧见我在云南蹩得死人一样,这辈子能来几回北京。”
晚上回到家,石岜又不洗脚就上床睡觉。我揪他耳朵,“去,洗脚去。”
他假装睡着不理我。我给他打来水,很拉了一下他的耳朵,甩手走开。他疼得蹿起来,揉着耳朵说:“你这不是闹着玩,故意伤害。”
“对。”我回头说,又问他,“我晾的那杯水呢?”
“不知道。”他闭着眼睛把脚泡在水盆里说。
我去外屋找了一圈,找着了空杯子,忍着气问他:“是不是你喝了?”
他仍旧闭着眼边擦脚边笑着说:“不是。”
“就是你喝的。”我一下火冒三丈,把他拽下地,刚洗干净的脚又踩脏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演出那么辛苦,好容易晾了杯水,你还给喝了,什么人呀。
”
“你别冲我撒气。”他笑嘻嘻地说,“我又没招你。”
“谁冲你撒气了?你说你对不对,一点不会体贴人,就会气人。”
“我气你了?”
“你气了你气了,就是你气了。”
“拉不出屎赖茅房。”
我气哭了。
“好好,我不对我不对,”石岜忙哄我,“别生气,我给你晾水,晾一盆。”
那一夜,我没喝水也没理石岜,自个抱着被子哭着睡着的。 我也知道,石岜有点冤枉。
小杨她们舞剧公演后,北京大报小报都登了文章,连英文的《中国日报》也发了消息和剧照。一些中央领导同志(主要是云南籍和少数民族出身的)以及各国驻华使馆人员都看了演出。我和石岜也看了演出。石岜还买了所有刊有肉麻吹捧文章的小报给我看,跟我说,
“什么狗屁文章,‘群舞整齐,表演认真……理解人物深刻,有激情……’简直不知所云,马屁全拍到马腿上去了。”
“什么教拍马屁,”我呵斥他,“人家演的就是好。”
我跟他说我们结婚没请小杨,应该补请。 让他和小杨联系,看哪天休息,到家里吃饭。
“在家里折腾什么,外面找家好一点的馆子不就行了。”石岜说。
“就在家吃。”我说,“我们是好朋友,她给我看了她的拿手戏,我也得给她看我的拿手戏。”
小杨演出休息那天,我请了假,在家准备了一上午。石岜去接小杨,半天没回来,我等得着急,不住出门张望。石岜和小杨到底回来了,一起还有一男一女。
“遇见两个朋友,好久没见,就一起来了。”石岜说,“这是刘华玲。”
我向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笑笑。
“你们不是见过一次吗。”石岜说。
“那次是她呀。”刘华玲说,“我都记不清了,还以为是另一个。”
“石岜,”同刘华玲一起来的那个男的说,“换得勤。”
石岜笑笑:“胡扯。”
那男的也笑着对我说:“不得罪吧?”
“不得罪,我知道他。”我笑着让他们进屋,“坐吧你们,抽烟,我得去厨房炒菜了。”
石岜跟进厨房,看看我准备的菜。
“够么?”我问他。
“够了。”他数数酒瓶,“酒够就行。我是在路上遇见他们的,非要来看看,其实那男的我根本不认识。”
“别解释了。”我切着菜说,“来就来呗,人多还热闹。你去陪他们先喝着酒吧。”
石岜拎着几瓶酒出去后,小杨又进来,“要我帮忙吗?”
“不要。”我笑着说,“你就等着吃吧。”
小杨站在一旁看我熟练地忙活,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在学校你可光会番茄拌面。”
“英雄无用武之地嘛。”我说,“我记得那会儿冬天什么吃的都没有,又嘴馋,练功回来就偷食堂的大白菜裹在衣服里拿回宿舍……”
“放在脸盆里用加热器煮,吃得可真香。”小杨笑着接着说,“那会儿可真是穷学生。”
“你看我胖了吗?”我问小杨。
“你还好。”小杨打量着我说。
“我要成大胖子了,从学校毕业我长了十斤肉。”
“你有福,我可是掉了十斤肉。”
我和小杨一齐笑起来,“哈哈哈”,外屋传来一阵更响亮的笑声。石岜和他的两个朋友边喝酒边说着笑话,开始,还挺规矩,后来就有点闹了。大概他们觉得有些冷清,就端着酒杯挤进厨房。
“你们干吗呐?还没炒完菜。”
“马上就好。”我加快了动作。
“我来给你们炒一个菜。”刘华玲喝了口酒,放下酒杯,夺过我的炒勺。
“你行吗?”石岜问。
“开玩笑,过去我家的菜都是我炒的。”
我们一起坐到餐桌前时,大家尝了尝刘华玲炒的菜,一致认为不错。
“好长时间没干了。”刘华玲一手执□一手端酒杯说,“我在外面那个家的厨房有二十平米,但我除了煎鸡蛋,什么菜也没炒过,一个人没兴趣。”
“你没结婚?”小杨好奇地问。
“结了,又离了。”刘华玲做了个潇洒的手势。
“感情破裂?”
“哪来得及什么感情。”刘华玲大笑,“就为了离婚才结的婚。”
小杨被她搞糊涂了,又不好再问。我听石岜讲过她的事,对小杨说:
“为了得笔赡养费。她嫁了个有钱的外国人。”
“为钱?”小杨小声说。
“对。”刘华玲听到了,笑着对小杨和我说,“为钱,挺卑鄙是吗?”
“有什么卑鄙的?”石岜插嘴,“这太正常了,人之常情。”
“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表示赞赏的,干杯!” 刘华玲和石岜挺脆地碰了个杯,一饮而尽。
“我也不是第一个?”刘华玲带来的那个男的问。
“你也不是。”
他们又干了一杯,喝完一瓶红酒。石岜开了一瓶白酒:“喝这个,这个有劲。
”他们三个又斟满杯,满饮。石岜说:
“钱,好东西。你是幸福的人。将来我有女儿,也让她嫁给老外。”
他们三歌带着醉意嘎嘎笑。小杨看我一眼,我一笑,慢条斯里地喝我的酒。
“有钱和没钱的确不一样,不承认不行。是不是华玲?”那个男的感慨万分,对石岜说,“华玲算咱们师姐了吧?道行高呀。”
“算师姐!”石岜一举杯,“为师姐干杯。”
“干,师姐,跟我们说说,有钱怎么个快活法?”
“尽可以醉。”刘华玲舌头打着结说,“一醉方休,无忧无虑。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不用忍着头疼上班去。敞开喝,喝最好的酒。”
“支援农业现代化?”
“还有,不用生儿子。”刘华玲说,“到哪儿都有一帮干儿子。”
“他们喝醉了吧?”小杨小声跟我说,“别让他们喝了。”
“让他们喝,我家地上能躺开。”我把录音机打开,用强烈的音乐盖住他们的喧嚣。
“她骂咱们呢,你没听出来?”石岜大声跟那个男的说。
“骂呗,谁让她有钱的,人穷志短。”那个男的跟石岜说,“我三十了,到现在家无隔夜粮,到处蹭饭吃,这他妈也叫为人一世。都是人,谁不比谁短多少,怎么香嘴巴都亲到她刘华玲的屁股上了?气死活人呐!”
“你怎么不死去?”
“你怎么不死?”那个男的火了,“你不就比我多个好媳妇,可少那么一截腿,也强不到哪儿去。”
“你们吵什么!”刘华玲喝得满脸通红,不耐烦地喊,“你们也别死呀活呀的,以後有我的就有你们的。我喝啤酒不能让你们喝马尿,我吃片肉不能让你们吃狗屎。”
“我们怎么能花你的血汗钱。”石岜带着那种醉汉的和蔼和正义感嚷嚷,“夺不能夺要饭碗,坑不能坑婊子钱。你留着养老吧。干儿子步可靠,买条好狗。”
“你当我打算活八十呢?”由于录音机的音乐轰鸣,每个人的说话已变成大叫大嚷,“一旦脸上的粉盖不住褶子,我就自杀。你猜我们打算怎么死?拣处悬崖跳下去,尝尝自由落体的滋味,默默地躺在深山,血沃中华。”
“遗臭万年?”
“一个意思。”
“呸!”
“钱呢?”那个男的定定神,问,“你的钱怎么办?”
“什么?”刘华玲没听清。
“钱!”那个男的贴着刘华玲的耳朵喊,“你的钱怎么办?”
“全他妈当大便纸擦了屁股,给就给真不要脸的。”
刘华玲嚷完,一把搂住我,吓了我一跳,酒洒了她一身,她也不管不顾,喷着酒气对我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你。你是个多好的女孩,当年我象你一样,比你还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