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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大门口,搭了幕次,举了长长鞭炮。太后已经先一步,派了宫人来通知顾家,顾瑾之和朱仲钧要回来。
顾家搭了幕次,鸣炮迎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顾瑾之和朱仲钧分别捂住了孩子的耳朵,把孩子搂在怀里。
等鞭炮响尽,两人才领着孩子,往里走。
大门口站满了人。
穿着灰鼠皮大氅的顾延臻领头,身边跟着两个年轻小伙子,两人身侧又跟着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顾瑾之眼眶顿时就湿了。
她原本牵着燕山的,此刻不由松了手。把孩子交给了朱仲钧。她自己,几乎小跑着上前,喊了声爹,眼泪就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滚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她行了福礼。
顾延臻扶起她,叫了声瑾姐儿,声音也哽咽住了。
顾瑾之视线里一片模糊。她抹了泪,又看向四个弟弟,明明都长大了那么多,可她觉得依旧是儿时的模样。特别是煊哥儿。
几个弟弟里。顾瑾之从小就带着煊哥儿。长姐如母,她和煊哥儿感情最深。
煊哥儿极力忍着,眼睛也红了,忍了半晌。情绪平复了些,才叫:“七姐。”
琇哥儿也叫了声:“七姐。”
另外两个小的,对顾瑾之没什么印象,此刻正好奇看着他们。他们估计在心里琢磨,为什么情绪起伏如此之大吧?
可哥哥们开了口,小十和小十一也喃喃叫了声七姐。
两人都十岁,穿着佛头青缂丝白貂皮长袄。打扮的一样,长得也一样,顾瑾之还是能将他们分别开来。
一个眼神灵活。另一个显得呆板些。
“十弟。”顾瑾之喊了那个呆板些的,然后又对那个灵活点的道,“十一弟。”
“七姐好记性。”煊哥儿在一旁道。
他的话,肯定了顾瑾之猜对了。
顾瑾之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这些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她离开了他们整整七年。可他们。依旧如她记忆中的模样,让顾瑾之情绪止不住。
这时,朱仲钧已经带着孩子,赶上前来。
顾延臻几个人,都把目光转到了顾瑾之的孩子身上。
顾瑾之用帕子抹了泪,等朱仲钧给顾延臻行礼完毕,牵着两个孩子,介绍给顾延臻等人:“这是老大,叫彦卓,小名叫燕山;这是老二,叫彦颖。还有老三,今天天气冷,没抱来……”
然后她又让燕山和彦颖叫外祖父、舅舅等。
燕山和彦颖很听话,一一喊了。
顾延臻眼里又起了层水雾,点头答应着。
“这样冷,咱们里头说话吧?”煊哥儿提醒众人,“娘还在里头等着呢。爹、姐夫、七姐,咱们进去吧?”
顾延臻和顾瑾之回神,忙往里走。
宋盼儿在二门口翘首以盼。
她银红菊花纹样领子粉色缎面长袄,梳了高髻,耳坠着细长的银坠子,在日光下褶褶生辉。
她的轮廓也有变化,人也微丰,一张脸越发圆了。
宋盼儿瞧见女儿,未语先落泪。
顾瑾之也跟着哭了。
母女俩抱头哭了一回。
直到了正院上房的东次间坐下,丫鬟们捧了茶,顾瑾之净面上妆,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仔细打量家里人。
母亲丰腴了些,也添了几分年纪,脸的轮廓变得有点宽了,不似年轻时那么美艳。
而父亲,也发福了些许,面色红润。
八弟顾琇之已经十九岁,颀长身量,翩翩佳公子,十分俊美。他还是小时候一样,有点怕宋盼儿,故而不语,就显得斯文腼腆;而九弟煊哥儿,个头不及琇哥儿,外貌也没有琇哥儿俊美。
可煊哥儿看着亲切,比琇哥儿亲切。
十弟和十一弟,差不多的模样,外人应该很难区分他们。
她一个个打量着,回神间,才发现,他们也在看自己和朱仲钧及孩子们。
特别是母亲宋盼儿,眼睛落在两个外甥身上,根本拔不出来。
顾瑾之就对燕山和彦颖道:“到外祖母跟前去……”
两个孩子很听顾瑾之的话,走到了宋盼儿跟前。
宋盼儿拉着两个孩子,左看右看,眼睛渐渐湿了,只连声说好,旁的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宋盼儿哭,燕山和彦颖都有点吓住,两人往后缩了缩。
宋盼儿被逗乐,破涕为笑。
顾延臻就问朱仲钧和顾瑾之:“燕山启蒙了吗?念什么书?”
燕山才六岁。他生得单薄,身子娇弱。又不需要考功名,顾瑾之和朱仲钧都没打算让他那么早启蒙。
这件事,朱仲钧和顾瑾之也是商量过的。
两人都觉得,等燕山到了十岁,先习武,强身健体,再顺带读些书,认识几个字。
至于人生的大道理,朱仲钧打算言传身教,他不想用书本上的来教燕山。
对于顾延臻这个读书人而言。这些话大概有点歪门邪道。上不得台面。顾延臻不会高兴听到的,所以朱仲钧没说,只道:“尚未启蒙。燕山七月才满六岁,到了九月底。又准备进京,就耽误了。明年回到庐州再说……”
顾延臻满意点头,道:“这两孩子,瞧着都聪明。早早聘个才华横溢的先生,别虚度了光阴,玩得心野了。”
朱仲钧道是。
而后,他们在顾家用了午膳。
午膳后,朱仲钧和孩子们,被顾瑾之的四个弟弟簇拥着。去了外院做。
他们是给顾瑾之母女单独说话的机会。
屋子里只有宋盼儿和顾瑾之母女俩的时候,宋盼儿反复问顾瑾之,老三怎样,长得像谁,怎么不抱出来给她瞧瞧等语。顾瑾之一一解释。
而后。宋盼儿又问顾瑾之:“今夜歇在家里?”
顾瑾之非常想。
只是,她有点放不下宫里的彦绍。
而且,临走前太兴奋了,忘了跟太后请示今夜不回来是否可行……
“临出宫的时候,我想着见爹娘,忘了多问一句。太后娘娘那里……”顾瑾之支吾,见母亲脸色顿时落寞,她心里一酸,忙道,“……派个人去问问,太后娘娘兴许能体谅。”
宋盼儿转悲为喜。
顾瑾之派人去外院找了朱仲钧,让他身边的护卫,进宫去请示请示,能不能歇在顾家。
朱仲钧的人连忙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进来回话,传了太后娘娘的话:“王妃离家七年,现如今肉骨相聚,自是难舍难分,让王妃安心住下,多住些日子也无妨。让王爷也住一日……”
这话说得漂亮,字里行间的意思,只让住一日。
太后也想朱仲钧时刻不离她眼前,朱仲钧也好些年没有回京。
况且彦绍还在宫里,顾瑾之也丢不下孩子。
宋盼儿则高兴极了,忙吩咐人去整理客房。
朱仲钧听到消息,也进来说:“我带着燕山和彦颖睡,你夜里给岳母作伴吧。”
顾瑾之说好。
顾延臻就去睡了外书房。
夜里,母女俩并头聊天,宋盼儿话题不断。
顾瑾之每年都会给宋盼儿些好几封信。在庐州的大事,她都告诉过宋盼儿。但是信里能写到的,宋盼儿总有疑惑的地方。
她一一问了,顾瑾之逐一解答。
宋盼儿问得最多的,是顾瑾之怀燕山时候的事。
“……太危险了。”宋盼儿一遍遍感叹。宋盼儿生了四个孩子,她对生育方面都有经验,听了顾瑾之说保胎的事,越想越后怕,“你也太大胆。要是有个万一,娘怎么活?”
当初保燕山那胎,的确是冒着大风险。
一不小心,可能母子俩都保不住。
“娘,我自己就是大夫,我有把握,才敢如此的。”顾瑾之道。
她说得轻描淡写。
两人一直说到了后半夜,中间因为口渴喝了两次水。
最后,宋盼儿有点精力不济,昏昏欲睡。
顾瑾之知道话题结束了,连忙问宋盼儿:“娘,姜昕现在怎样?”
姜昕嫁给了徐钦,顾瑾之好几年没有她的消息。
她想去拜访姜昕。
除了探望老友之外,姜昕的二哥有消息来源,她丈夫又是锦衣卫指挥使,京里的事,她应该都知道。
顾瑾之想去问问她,有没有关于顾瑾之和燕山的谣言。
皇后谭氏昨日的那一席话,在顾瑾之心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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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节意志力
顾瑾之最终没有见到姜昕。
时间来不及。
第二天,他们就回了宫里。
一直到过年前,顾瑾之都不曾出宫。
在宫里的时候,她除了隔三差五去瞧瞧苏嫔和德妃,就是每日都给太后和皇后问安,风雨无阻。
这样,她经常凑到谭氏跟前,也无人多心。
顾瑾之极力奉承谭氏,谭氏也很享受。看着顾瑾之谄媚毕露的样子,谭氏心里甚慰,大感快活。
谭氏不喜欢顾瑾之。顾瑾之在太后跟前太过于受宠,宫里人人说起她,尽是美言,让谭氏不喜……
顾瑾之却不知深浅,要给谭氏瞧病。
谭氏太过于瘦弱,脸色惨白,眼神无光,再好的脂粉也遮掩不住,她自己也时常苦恼。
这些年,也吃了药,到底不济。
顾瑾之素有神医之名誉,故而她说给谭氏看病,谭氏倒也有几分心动。
可微微思量,谭氏还是拒绝。
谭氏不信任顾瑾之,她知晓当年顾瑾之被绑架的内幕。
顾瑾之却很没有眼色,她每日都要到坤宁宫问安,然后每天说点看病的事,她似乎在诱惑着顾瑾之。
比如,她头一天说:“皇后娘娘肠胃不太好吧?吃了什么都存在胃里,涨得难受,夜里却要起夜泄好几次,能睡得踏实。娘娘还请太医治过肠胃吧?”
谭氏的确如此。
她肠胃不好,已经有些时日了。
请的太医,用尽了各种方子吃药,也不过如此。
谭氏忍住,没接顾瑾之的话。
到了第二天,顾瑾之又问:“皇后娘娘,您夜里睡得不踏实。好不容易睡着了,还经常腿抽筋吧?”
这个毛病,谭氏也有。
她做了七年皇后。心力憔悴。这后宫里,所有事都在谭氏身上。皇帝这些年也不曾消停过。
他既和老妃子们续旧情。又宠幸新妃子,乐在其中。谁受了不平,立马到皇帝跟前告状,皇帝回头就要找谭氏,让谭氏要公平些。
谭氏没有儿子,太子又和她不亲。可没有了太子,她这个皇后也无法身安位稳。保证太子顺利登基。外面有谭家一系,里面就靠谭氏一人。
自然,宫里的孩子越少越好。
换太子的皇帝还少么?
皇帝原本就不太满意太子。
而宫里的老妃子们,不至于清心寡欲。总有争点什么才甘心;而那些新妃子们,又不知天高地厚,妄想一步登天。
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谭氏从前身子还好,顺天十一年,就是她做了皇后的第三年。才慢慢变坏。
那一年,她受了些惊吓。
说起来也有点可笑。
顺天十一年的三月,谭氏陪着太后和皇帝过三月三。夜里散了的时候,她被一大群内侍宫女簇拥着回了坤宁宫。路上,突然窜出一只猫。落在谭氏的裙摆边,慌张乱窜,叫声凄惨。
当时大家都在走路,安安静静的,突然窜出只夜猫,所有人都不防,唬了下。
而那叫春的猫,声音酷似胎儿……
谭氏却被狠狠吓了一跳,半晌神不附体,腿发软。
要是平常,她也不至于吓得那么狠,只因那天的前两日,她刚刚暗地里派人,给已经怀了孕的才人喝下堕胎药。那位才人大出血,就那么去了……
谭氏心里尚有余悸。
这种事,谭氏也没少干。
别说落胎,就是程丽妃诞下的那个二皇子,活生生的孩子,不也死了么?谭氏驾轻就熟。她也是为了保全地位,以求生机,所以心安理得。
可是那天夜里,她做了个噩梦,梦到了一个瘦弱的女人,手里抱着血淋淋的孩子,走到她跟前,要喝她的血。那孩子睁开眼,眼睛碧绿碧绿的。哪里是孩子?是一只剥了皮的猫。
谭氏曾经听过“狸猫换太子”的戏,故而她知道把猫剥了皮,像个刚刚出生的胎儿。记忆里有这件事,做梦就梦到了。
而后,两天后她又夜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