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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林雯含笑打趣儿,李珍也是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她光滑白皙的脸颊,叹道:“你也渐次大了,知道体贴人,只是那贾氏却不是个能规矩的,未必就不发作你的。若你舅母还是芝娘便好了,她性情温柔,知书达理,与我们原是自小儿起的闺中密友,最是亲近不过的。别说我如今担心的种种,就是你父亲的事,她也必定会为他在你舅舅面前多提两句。”
“阿母莫要担心,阿父的事早就有了眉目的,等到了京都,自然色色妥当的。”林雯看着母亲又是叹息起故人之事,忙笑着劝道。
“虽是妥当,到底不如那般更觉亲近,况且你舅舅多照看几眼,可不是好多了。”李珍知道女儿是宽慰自己,可心底仍旧有些耿耿于怀,她自来与贾氏不睦,可如今诰命的身份却低了她一层,想到要再见她,自然皱眉的。林雯深知自己母亲的心思,心下一转,便笑着伏靠在李珍的肩膀上,道:“阿母总说这些往事故人,却忘了另外一个人呢。”
李珍听得便看向女儿,见她眉眼含笑的,便也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头道:“女儿便是母亲的贴心贴肺的小棉袄,你呀,可不是巧在这一张嘴上了。”
“人人都说我似母亲的,哪里能落到笨嘴拙舌的份上。”林雯笑着回道,一面又挑开话题,道:“您是念着已故的舅母,自然少不得想一想舅母所出的嫡亲女儿,我那位大表姐馨娘了。听说,她也是个极好的,容貌性情,言谈举止,便如同舅母当年一般呢。”
“女儿虽有肖母之说,可多半还是肖父的。我虽是与芝娘交好,却盼着侄女儿能够多肖似你舅舅呢。”李珍原是面上含笑的,可听到后面面上的笑容却是消散了大半,只摇了摇头道:“都似芝娘一般的和气,可不得被欺负?倒不如肖似你舅舅,刚强能干,谁也要掂量掂量自个的分量。”
“到底是女儿,哪里就是能如阿母所说的那般地步。且还有舅舅在呢。”林雯听得一怔,林家只她与庶弟两个孩子,张姨娘又是难产去了,家里最是安稳不过的。她虽是听说过有些人家为了儿女家产闹得天翻地覆的,可舅舅家的大表姐不过一个女孩儿,又是那么大了,再养两年出嫁了,也就一副嫁妆的事儿,又能闹腾什么呢?
李珍想到贾氏的种种,眉头一皱,原不想在女儿面前说这些,但想着旧事,还是由不得道:“你不知道那贾氏的为人,罢了,没的说这些扫兴。只你过去后,可得小心谨慎些,一举一动都不要离了人,我旧日与她有隙,真个出了什么事,她不怕,我可要担心你的。女孩儿,名声极紧要的,万不能为那等小人损了半分。”
林雯闻言,也只得应了,暗中不免思量:这位贾舅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当真如阿母所说,竟是这般阴鄙的小人?
母女两人多有思量,只林雯担忧母亲多思多想,平白损了心力,便不多提这些。而李珍想着旧日的事,再看看如今,也就是那么一番感慨罢了,再看着女儿担忧自己,少不得将这些暂且放下不提。如此几日,等着船只靠了岸边,林涵成与庶子林瑾骑着马在前,李珍并女儿林雯则是一道儿坐着车轿子在后,母女两人方又多说了几句话,李珍少不得再叮嘱女儿几句,林瑾自是应承,暗中却存了探求的心思。
等着外头的人到里面报了信,李府大门敞开,林家一行人进去后,李元茂、贾氏等人已是笑着迎了上来。林涵成等人见着如此场景,面上笑容更盛,便是李珍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一面打量众人,一面笑着上前来厮见。
只在外面到底不好多说话,各个叙了两句温寒后,所有人便都是移步到了大堂里头,又是排了齿序,各自坐下来说话。李元茂与林涵成到底是男子,又不能在这大堂明说太多官场上的事,几句话后便停了下来。这时候李珍便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双眼睛却在馨予的身上不能动了:“再想不到的,竟是能够再见着我这可怜的大侄女的。若是秀芝姐姐仍在世,母女团聚,便是立时去了,只怕也能含笑的。”
她说得有几分动情,眼圈儿都是红了,面容上哀戚之色更浓,只过了半晌,才收敛了神情,与元茂道:“大哥,莫要怪妹妹冒失,难得兄妹团聚的好日子,却说这些话。着实是馨娘肖似秀芝姐姐,她又是待我极好的,便是嫡亲的姐妹也差不离了,如今看得馨娘,我便忍不住想到她,心里真真又是欢喜,又是悲戚,竟是、竟是不能……”说到这里,李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没有再说下去。
元茂听得这话,也是转过头看向馨予,见着她也是红了眼圈,正侧着身子站起来,心底更生疼爱怜惜之心,忙伸出手招了招,让馨予上前来道:“好孩子,莫要与你姑母一般伤感,她原是瞧着你的容貌,便想起了你母亲,却不想你这般感伤的。”
馨予原是有几分诧异的,但听得李珍如此说来,心底也有几分酸酸的,便由不得站起身来。此时听得元茂这么说,忙紧走两步到了李珍的身前,深深屈膝一礼,道:“姑母,侄女儿代母亲感激您的眷念顾惜之情。请您莫要伤心,母亲地下有知,也是挂念您的。”
“真真是好孩子。瞧着这相貌性情,言谈举动,竟是秀芝姐姐一般无二了。”李珍伸出手拉住馨予,满脸满身的摩挲了一通,只觉得太过瘦削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瞟了正在一侧冷冷凝视着的贾氏两眼,才面露疼惜之色,叹道:“就是太瘦了些,要好生调养才妥当。”
元茂看着馨予,眼神柔和,也是跟着说道:“正是。这孩子也是有些坎坷的,前头也是苦熬,不免损了身子,合该将养的。只她是个心思细密,又知道规矩礼数的,并不轻易走动,倒是瞧着更柔弱了些。妹妹并外甥女儿过来,常过来说说话,照料一二,许也能渐渐好的。”
这话说得光明正大,但暗地里的意思却让人由不得生出猜疑来。李珍虽是李元茂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可到底是出了门,又在林家生儿育女的,哪里能做得了馨予这侄女的主。元茂不将馨予之事托付与继室贾氏,反倒是让李珍多照料,可不是摆明了贾氏的不贤惠,苛待前妻所出的嫡长女么。
如此,不但贾氏脸色铁青,幼兰面露愤愤之色,就是致远致安并幼蓉的神色也有些异样。只是幼蓉与馨予相处的时日更长了些,思量起这些日子馨予的种种并母亲贾氏的所作所为,她虽是有些尴尬,可也就暗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母亲的行事,着实不妥当,落人口实又是辩驳不得,可见人还是得事事比照着规矩做,光明正大,不欺暗室,方才是正经。
就在这时候,幼兰已经有些忍不住了,她正是站起身来扬眉张嘴要说些什么。边上的致安瞧见她如此,虽是对父亲的话有些皱眉,但也忙将这个暂且搁下,只笑着站起身来走到李珍身边,道:“姑母,您快快答应了去,也好得父亲的谢礼。我这大姐最是温柔宽和不过的,哪里用得着您照料,这谢礼可不是飞来一笔横财?若是旁人,我再也不说的,您是我亲母姑,俗语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也只瞧着这一句话了。”
这一番话说得颇为风趣,又显得亲近。
李珍原是存着一股缠绵悲戚于心的,听得这一串的话,面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来,当即便伸出手拍了致安的额头一下,嗔道:“你这猴儿,当真是越发的会说话了。”她虽是与贾氏不睦,但贾氏所出的孩子原是她的侄子侄女,自然也是有亲近的心思的,当下便一手拉着馨予,一手拉着致安,说了几句话,才是恋恋不舍地放了两人坐回去,与元茂道:“大哥,我原就知道侄子侄女俱是好孩子,却不想这几年不曾见面,越发的好了,我瞧着真真想抢两个回去呢。”
元茂自是一笑,又是称赞了林雯林瑾两个,两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却是说的颇为亲近。只因着长辈说话,馨予等人身为晚辈不能插嘴,说了一盏茶的时辰,也就渐渐停了。元茂便邀林涵成李珍一家子住下,笑道:“只怕屋舍还未打扫清净,再者,也是能多多亲近两日的意思。”
林涵成与李珍早有商量,自是应下的,又是告退要前去梳洗打理,众人便也就散了。旁人倒还罢了,贾氏却是拉着幼兰的手径自回了自个的院子,才是入了正室,她便忍不住将桌上的一套茶具狠狠摔在地上
手打txt 第五十一章 拨香调灰 暗里藏心
第五十一章 拨香调灰 暗里藏心
幼兰在后见着母亲贾氏如此震怒,由不得一愣,忙上前来搀扶住她,一面仔细打量,一面轻声安慰道:“阿母何须如此?那林家虽说是走亲戚,却是奔着父亲为他家起复来着的,不过是一门求着咱们的亲戚罢了。便林姑妈说话造次了些,您何须与她一般计较,真心底有什么不爽利的,只管使出来便是了,没得隐忍在心,伤了身子。”
虽说幼兰是深知贾氏与前头卢秀芝有关的人都是有嫌隙的,但卢家却也罢了,到底是旁人家的,又不曾有什么情分,自然不比母亲重要,她便能一味站在贾氏这边。可这两个姑母却是不同,不但未出阁的时候疼爱她,常有嬉笑玩耍,就是出了门,也常有送来礼物,邀她过去玩耍等等。这打小儿起便有的情分,虽然没有与贾氏一般重,可幼兰也不愿轻易割舍了去。
因着如此,她虽然念着母亲盛怒,又想着前头自己气着贾氏,多有愧疚之心,可话里却没有什么刻薄李珍的话。
贾氏面颊烧得通红,眼圈儿也是微微发红,也是心底恼怒,并没察觉幼兰的那点小心思,反而被她说得只管使出来这几个字挤兑得心底发疼,又听得那伤了身子,心底复而发酸。当即,她只狠狠捶了案几两下,恨恨坐躺在椅子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着贾氏如此,幼兰倒是有些着急了,心底思量一番,便知道了缘故,当即眼神也是黯淡下来:今时不如往日,若是往年,阿母便发作一二,父亲虽是不高兴,却也不会如何。可现在因为那小贱人的事,父亲早就厌了母亲,连着自己也是如此。前面的事才是略略过去了,若在这时候闹出些什么来,父亲与姑母素来兄妹情分深厚,只怕……
想到这里,幼兰一阵不是滋味,又想起李珍先前对馨予的种种,竟不知不觉间生出几分恼恨来:姑母分明知道阿母素来的心结,却仍旧不管不顾,也着实让人气恼,难怪母亲如此。她原是能够直言相斥的,如今却只能隐忍在心底。都是那小贱人的错,没了她,我们家如何会闹到这次第
由此,幼兰铁青着脸,拉住贾氏的手道:“阿母莫要气恼,女儿总是能为您讨一个公道回来。姑母虽说言行不端,可归根到底,若没有那小贱人,我们母女何必在这里气恼?我思量着,总要将她赶出去,才是第一等的”
听得幼兰这般话,贾氏虽然心底称意,可也不愿女儿使出什么毒辣手段,不说能不能治死那小贱人,元茂若知道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因此,她忙将什么闲气抛到脑后,只伸出手抓住幼兰的手:“我的儿,母亲有你这么一个贴心贴肺的,这辈子也是值了。你为着我好,我自是明白的。可这为人父母的,哪个能让儿女脏了手呢?再者,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你父亲那里知道了,他又是会怎么做?你日后又会是什么前程?我想到这些,什么都能忍得下,我只盼着你好啊”说罢,竟是落了两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