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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茗将纯白丝带叠好,揣入怀中,“你去多煎些姜汤,给求诊的病患每人一碗!”
“是!”
自离开直隶境内起,陆茗一路设棚义诊,一逗留便是十多日,是以已经数月,针娘期盼地回苏祭祖,仍是遥遥无期。
她在他身边,有时也像隔了座山般远。每每看起稍重的病患,他便总是没日没夜,关心旁人的身子,只独独不为自己着想。他虽着意遮掩,针娘也瞧得出,他是在故意麻痹自己,忙起来,心中就没有闲暇胡思『乱』想。
她本就不是脾气极好之人,此时长久来的压抑聚积一处,终于着了火。盛着姜汤的碗被她用力摔在地上,碎作几瓣。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来,让为师替你把把脉。”
针娘揭下义诊条幅,一脚踏在长凳上缕起袖管扬声道,“今日到此为止,陆先生需要休息,都散了吧!”
众人作鸟兽散,陆茗收拾着『药』箱不发一言。
“师父,你要这样忙到什么时候?每天连跟我好好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这会不是不忙了么,你想跟为师说什么?”
针娘不依不饶,“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回苏州祭祖,以正名份?”
“你若想,咱们现在就可以启程。”
“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素来坚强的姑娘,此时竟憋红了眼眶。
、第一百零七章 借钱
满腔郁结难抒,女子尚能大闹哭泣,他想逃避,却也不能。
“你我之间,只能有师徒情份,除了你方才所想,为师什么都能满足你。”
针娘心知自己是『操』之过急了,他是个长情的男人,遂转圜道,“我要你陪我去逛市集买白糖糕,你也陪小师妹逛过的!”
女人一遇上感情,大多是小心眼的,前者是,你对别人做过的事,再好的我都不要;而后者本着的是,你为她做过的事,也要同我一起做,一件也不许漏!
···
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之事,想要得偿所愿,就必须得付出高额的代价。
芸芸典当了多年的妆奁,也只换得了百余两黄金。走投无路之下,只好乔装成男子跑回东直门大街,躲在石狮子后头召唤门前相熟的护卫。
“三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福晋可惦记得紧呢!”
她眼神闪烁,小声道,“我没打算回去,大哥和二哥在吗?”
“大少爷自走马上任后,向来是月余回府一趟,二少爷下了早课,刚从宫中回来。”
芸芸踟蹰了片刻,塞与他一张籖纸道,“那就替我把这个交给二哥,切记悄悄的,不必惊动旁人!”
“是,三小姐!”
小姑娘候在当胪酒肆的雅间内,豪饮了数盏壮胆,想她堂堂贵胄之女,于银钱之事委实是金口难开。
“芸妹,怎的约二哥吃个饭也神秘起来了,你就这么怕见阿玛额娘吗?之“梦レ电,仔。书”
褔康安瞧了眼趴在桌上半举酒杯的小妹,一身男装,英气『逼』人,不由令他眼前一亮。
“这身假小子的行头倒是不错,爽快!”
芸芸搁下杯盏,一字一句吐出心中酝酿了许久的筹措之语,“二哥,实不相瞒,小妹今日邀你前来,实是有事相求的。”
他越听越觉喜庆,“打哪学的书袋子话,有事直说,同二哥客气什么!”
“可是二哥,这件事甚是棘手,是我···我想借钱!”
“我当是什么,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二百两银子去。”
芸芸面上有些难『色』,“二哥,这不够的,我要借,至少二百两金子!”
褔康安举杯的手一滞,“你要这么大笔钱做什么?”
她只忸怩着不说话,若论中堂府的三小姐,家私定然也是丰厚的,一时银钱上为了难,必有苦衷。
褔康安也未多做问询,“不说也罢,不过这笔数目太大,从私库里取额娘想是会发觉的,给我三日时间,二哥亲自给你送去!”
芸芸欣喜地抱上他的脖颈,在耳下就是一亲,“二哥你最好了!”
未经世事的姑娘,哪知男子的禁区,如此亲昵的举动,令褔康安蓦地生出了奇异的触感,一时还有些若有若无的过瘾,这是与晴如,亦或是旁的女人在一处时,是不同的。
“芸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好久没出来,我想一个人四处透透气!”
瞧着她欢脱离去的身影,褔康安的心头,暖意横生,仿若热流过境,只那一抱,他与芸芸之间似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在晦暗处静静生出了根芽。
、第一百零八章 小心扒手
袖里揣着一百两黄金的票子,满大街找着骆冰心爱吃的糖莲子,走一步要往袖笼里的钱袋『摸』上好几回,相府千金一下变作了守财奴般的人物。从前怎么就没发觉这个琴师这般难伺候呢。
干果铺本小利薄,总是开在犄角旮旯里,没的让人好找。
转角到小巷,芸芸远远瞧见一个甚似晴如的身影,与一名衣着考究的白面小生同自金匠店中出来,模样很是谨慎。
“晴如姐姐!你怎么在这里,这位是?”
没心眼的姑娘,大都十分直白,是以总会错过许多细微处的精彩故事。
晴如眼中原有丝惊『色』,随即平和道,“他···是我的远房表弟,家道中落,我来变卖些首饰应应急,芸芸,这事儿可千万别叫旁人知道,我额娘,是不赞同的。”
芸芸俏皮地指了指,“哎呀,明白明白,谁还没个难处呢!放心,今儿啊我什么都没瞧见!你们忙去吧!”
等称了半斤糖莲子出来,巷口早已没了人影。芸芸长舒了口气,现下只消再去当胪买些酒,便圆满了。
喧闹的冬日市集,舞龙舞狮的队伍络绎不绝,既能暖身,又能博得彩头,城中青壮年皆热衷于此。
芸芸想起,与他初至京都时的夜晚,也是这样的景致,而今红绸压在箱底,正应了冰姨的第一课,葬情。
只是不听话的一双脚已走进了人群中,推搡间她撞到了身旁人的手肘,正担心那人发怒,却发现身旁之人一手鬼鬼祟祟地探向前边白衣公子的腰间。
“喂,你偷东西!”
身旁贼眉鼠眼的小个男人一时慌了,“小丫头,你瞎说什么!你哪只眼看见我偷了!”
芸芸不知哪来的胆子,一把拽起了小男人的手腕,“吼,你以为大声我就怕了你么,刚才你就是用的这只贼手,要不是我喊,早就被你得逞了!”
一时闹的一圈人围观,险些遭殃的白衣男子也转过身来,“这位姑娘,多谢!”
芸芸抬眼,惊诧道,“你不是晴···姐姐的表弟么,得亏是被我撞见,不然没了那笔钱,你一家子要怎么办!”
那男子尴尬一笑,“是是,多谢‘姐姐’了,这名贼子就交给小弟吧!”
芸芸甚为得意地离开,身后男子面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端详着这位神经大条的姑娘,顿觉煞是有趣,“好个爽利正义的俏佳人,改日必得问问姐姐,她的来历。”
自古收钱好办事,骆冰心收了芸芸一百两黄金的定金,次日便罗列出了一系列的魔鬼式训练计划,其中包括了琴棋书画,礼仪歌舞,意在将此女培养成盖过其母风头的京城第一闺秀。
中庭四口水缸旁,两名婆子用白绫缠过芸芸腰际,一同用力,芸芸大口呼气,因疼痛而叫唤出声,“冰姨,还要这样训练多久我才能成功啊!”
骆冰心支开两个婆子,“吸气!”两手缠着白绫,手段麻利地打了个死结。
“半年,至少半年才能小成。”
、第一百零九章 尺素纤腰柔柔系
“什么!半年这么久!”
骆冰心睨了她一眼,淡定道,“你这个态度,依我看,至少一年。”言罢击了击掌,两名婆子将傅芸芸架起,搬上了水缸,分别在两旁拦着,不让她逃下。
芸芸伸长了双臂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平衡,脚尖在四口水缸的缸沿上左右徘徊,心惊肉跳地直叫唤。
“冰姨,救我下来吧!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既从了我为师,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瞧着,你走的很好嘛!”随即又吩咐院外的小厮道,“去,你们再去给三小姐找几口大缸来,顺便捉几只螃蟹大虾水蛇什么的,提防她掉下来!”
一时间八口大缸并在一处,闹得芸芸进退不得,冬日里捉不见水蛇大虾,那几个“听话”的小厮未免责罚,竟捉来了大小不等的水蛭。
这些家伙喜水也畏水,不多时便一个个沿着缸壁慢慢向上蠕动起来,吓得芸芸脚下踉跄。
褔康安携随从送钱来,远远便瞧见自家小妹一身月白衣裳,尺素纤腰,步态袅娜地行走在水缸之上,撩人的很。
“二少爷来了!”
阿蘅突如其来尖细地一声唤,唬得芸芸脚下一滑,径自摔下缸来···
“芸妹!”
褔康安袍角一撩,身手矫健地踏向水缸,稳稳接住了她小小的身子,两人坠落地如翩翩花雨。
“做此等危险游戏作甚?”
芸芸窝在他怀里惊魂未定,看着水缸内的水蛭,不寒而栗,却又捡着面子道,“谁没事耍这种把戏啊!我这是为了学习先秦淑女的步态,白家尺素的纤腰,你们男人不懂!”
“哦?那你这般用功,不是为了给未来妹夫瞧的?”体贴的兄长将她放在了小石凳上玩笑道。
“女为悦己者容!我这样不正是为了将来能嫁个乘龙快婿,光耀门楣么!”
见妹妹心情大好,他心里也凭添了几分喜『色』,“要乘龙的?那有何难,不必费此功夫,老五永琪,老七永琮,老八永璇都是皇伯伯极宠爱的儿子,且尚未娶妻,你要哪个,明日二哥便替你说亲去,他们一准同意,保你过门就是嫡福晋的位份!”
芸芸睨了他一眼,“我才不稀罕呢,去年姑妈还说要将大阿哥与我做夫君,被我给退了!成天关在宫里跟笼中鸟似的有什么好。”
明知道妹妹会拒绝,可他还是违心地问了出来,听到小丫头的回答,莫名地舒心。
兄妹二人的亲昵骆冰心都看在眼里,自己这个新收的徒儿却是有些潜质的。
当初之所以收了她,正是因为自己的不服气,想她骆冰心当年也是名动一时,『色』艺俱绝的女子。在京中的声名却偏偏总被御赐第一福晋压下一头,此番自己正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这位福晋尝尝被女儿越过一头的滋味。
这日子过的太平稳,总归会有些麻烦找上门,这是棠福晋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冬至前后,清廷版图内的大金川战役爆发···
、第一百一十章 校场红妆
骁勇善战的傅恒率家中二子主动请缨出战,护短的明山公与当今天子心内各有盘算。
“启禀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傅中堂与两位公子皆在朝中担任要职,若三人一同出征,难免会令朝中多位空悬,一时要选拔替补人才,也非易事啊!”
帝颔首,看向傅家次子,眼中柔和,“爱卿所言极是,傅恒啊,你父子三人忠勇可嘉,朕心甚慰,只是此事,还当三思而后行,需知攘外必须安内。”
天子此言,分明暗示傅恒当与内妻纯懿福晋达成共识,否则这女人一旦发起刁蛮神威来,他可是吃不消的。
褔容安拱手道,“皇上,家母常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臣已奉旨练兵半载有余,京中宠命优渥,正是为朝廷征战沙场效命之时,望皇上成全!”
褔康安亦附和道,“大哥所言,正是臣心中所想,身为七尺男儿,未能生在太祖开国立业之时,已是憾事,如今叛『乱』当前,又岂可安居一隅,做无胆鼠辈!”
傅恒见次子一番陈词激昂,未免触怒龙颜,训诫道,“康儿,不可无礼,皇上睥睨天下,自有决断!”
乾隆扬扬手,“诶,爱卿不必斥责与他,康儿直爽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