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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好朋友,从我做演员那一天起,我就梦想得到奥斯卡奖,25年来我这脑子里一直在组织那两三分钟的获奖感言。眼瞅着年纪大了,这奥斯卡得不上了,我这感言憋得挺难受。今天我就自个儿弄一个典礼,站在这儿跟大家说说。〃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一个儿时伙伴,她叫张旗。〃
说感谢谁谁谁是标准的奥斯卡〃范儿〃。那天我请来很多童年时的朋友,我向张旗伸出了右手。她站起来,大家为她鼓掌,然后听我继续说。
〃25年前的一个下午,张旗拿着一份《北京日报》来找我,她说丹丹,北京人艺在招生呢,我觉得你应该当演员。我问她,北京人艺是干吗的?她告诉我是演话剧的。我又问她,演话剧用唱吗?她说不用唱,你去报名吧,你学老师、学同学学得太像了……如果她不来,就没有今天的我,那么此刻到场的大多数朋友我都没有机会认识。〃
第29节:我自己的〃奥斯卡〃
本山多才多艺,常常无师自通
在那个下午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演员,因为我长得不好看。但我还是跟着张旗一起去了首都剧场。招生通知上说招20个学员,我心里想象,应该是20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到了那儿才知道,男女比例为3:1,也就是20个人中,只招5个女孩子。报名费两块五,我只有5毛,另外两块钱是张旗帮我垫上的。
其实我认为自己一点儿戏也没有。剧场外的年轻人乌央乌央占据了整条街,个个青春逼人,闪亮夺目,还有个刚刚上映过的电影里的女主角。我相比她们什么也不是。但钱已经交了,不考也不能退。
初试那天,我拿出家里的火筷子在灶膛里烤烤热,卷了卷娃娃头前面的刘海儿,又从床底下掏出我二姐的一双半高跟皮鞋,鞋跟儿已经磨〃坡〃了的,穿上,在镜子前转着照照,就出了门。
每一个房间都是一个初试考场,走廊里挤满了心里没谱儿的考生。叫到我的名字时,我走进其中一间,包括田冲老师在内的三四个男老师都在等我。〃怎么全是老头儿?〃当时我心里想。其实他们不过是和现在的我年龄相仿。
刚到门口,田冲老师说:〃这位同学,请把鞋脱了,我要看看你有多高。〃所以我的高跟鞋白穿了,初试是光着脚考的。我不会跳舞,就做了一节广播体操,上肢运动,证明身体协调性良好,然后大声念了一段报纸。考完我穿上鞋,撒丫子往家跑,叫我二姐发现我偷穿了她的皮鞋就瞎了。
没想到,初试这一关难倒了前去报名的90%,而我是其余那10%中的一个。很快,我收到参加复试的通知,竞争对手只剩下100多人。
这一次的主考老师多为女性。狄辛老师站到我身边,跟我比了比个头。我朗诵了一首诗,李婉芬老师的评价却与诗无关:〃这孩子将来准是个大胖子,得比我还胖。〃她边说边打量我,上上下下,前前后后。
我急了,连忙恳求道:〃老师您收下我吧,不是能试读半年吗?我半年肯定瘦下来,我要是瘦不下来您再不要我!〃
性格决定命运,此言极是。换了其他女孩子可能一听说自己胖,早灰溜溜地回家哭去了。我却不肯,因为我在孤注一掷,考不上北京人艺,我当时的处境用走投无路形容也并不过分。
那是1981年初,刚刚恢复高考不久,很多知青、社会青年回到学校,和应届生一起挤独木桥。我也不是应届生。我1979年考过一次大学,因为被初恋搞得五迷三道,差20多分没考上。第二年再考,我爸每天中午都从单位往家跑,给我冰上一瓶北冰洋汽水,做一顿饭。后来我受不了,临阵脱逃,跑到青岛姑姑家去了,没几天又被我爸接回来。我连大街上给人看车的老头老太太都羡慕,起码他们有个职业,干活儿干得理所当然,也没人嘲笑他们。每一个孩子,在这种生命的转折期都顶着非常大的压力,只是成年人不知道罢了。父母总叫孩子再努力一点,再用功一点,哪管孩子已经够茫然和无助了,哪知孩子的心早就飞到男朋友那儿去了。
我还并不知道人艺是中国最好的话剧团体,只是第一次看到首都剧场那气派就暗自惊叹:〃这个单位不得了!〃于是考上北京人艺是我惟一的出路,如果我还不打算真去卖酱油的话。
〃老师,我还有好多本事呢,我会学老太太!我就是从来没减过肥,您让我试试吧!〃我一再地恳求着,根本不考虑面子不面子。
就这样,我也通过了复试,并在三试之前把报考人艺的事告诉了父母。
我爸听说我考演员过了前两关,完全不责备我三心二意,领我去见一位名叫周稷的阿姨。周稷阿姨是〃文革〃前的中戏表演系学生,我爸请她辅导我怎么做小品。她教我朗诵,给我辅导小品。临考的前一天她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丹丹你记住,你走进考场的时候,自自然然的,朴朴实实的,大大方方的就行。〃这句话影响了我的一生,我一直将它深深埋在心里。它不仅指导着我如何演戏,也指导着我如何做人。
【连载24】会哭就没问题!
第30节:会哭就没问题!
人艺三试是在一个大的排练厅里,全体老师一同出席,考生则参加专业课和文化课的考试。专业课考试时我先朗诵了一首泰戈尔的散文诗,他的诗充满幻想。然后我接到了我的小品题目:妈妈病危,给爸爸打电话。
我的右手食指在空中急急划圈儿,作拨电话状。写到这儿,我不得不向大家说说我爸的名字。
我爸小时候在老家叫宋明东,十几岁时跑到解放区参加革命,就给自己起了个革命的名字。这名字学问太深了,〃汎〃,字典里没有,一般的汉字输入系统里也没有。念起来要多气人有多气人,叫〃送饭〃。光是〃送饭〃也还好了。小时候,和同学一起参加公审大会,身负各种罪名的犯人一一拉出来示众,姓张的叫〃张犯〃,姓李的叫〃李犯〃,偏有一次碰上一个姓宋的。〃现在把宋犯拉出来枪决。〃公审员话音一落,〃刷〃,同学们全都把头转向我,我简直羞愤难当。
还有我妈,本名常花珍,在投奔革命的路上看见大海,她说自己像大海上的一颗星星,于是改名叫〃海星〃。她就不知道海里有种动物也叫海星,写下来跟她的名字一模一样。小孩子之间开玩笑总是很残酷的。我有个同学就曾经拿着本画儿书来给我看,指着上面一只张牙舞爪的大海星说:〃宋丹丹快看!这就是你妈!〃所以我小时候觉得自己处处都很倒霉,连父母的名字也惹人笑话。
这都是旁的话。又转回那天的三试考场,我给我爸打电话告诉她我妈病了,手指在空中急急划圈儿。
〃喂?请问宋汎在吗?〃
〃噗哧〃一声,我听见底下有人小声在笑。该死!我的心〃咯噔〃一下,注意力顿时集中起来。这时候蓝天野老师扮演电话中的对方说:
〃你打错了。〃语气缓慢沉着。
我又重拨一遍,再问:〃喂?请问宋汎在吗?〃
〃你打错了。〃还是蓝天野老师的声音。
我有点儿慌神,但只有继续划圈儿,手指开始微微发抖。
〃喂?请问宋汎在吗?〃
这一次,蓝天野老师没有说话。我等了一会儿,又对着〃电话〃说:
〃那您帮我找一下他好吗?〃
又等了一会儿,我想象〃电话〃那一端〃爸爸〃应该已经过来了。
〃爸,我妈病了,住院了……〃刚说到这儿,我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被刚才那些小障碍给吓的,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委屈……总之我那么意外地当众大哭,那么自然地进入了〃规定情境〃。
〃哇……我妈病了,住院了,你快来吧!破伤风!〃考试那几天,我妈刚巧因为破伤风住进了医院,所以连素材都是现成的,让我由着性子发挥,渐入佳境。
我实在不能忘记那最后一刻,要和〃爸爸〃挂电话的时候,是喜剧天分还是童心未泯,我居然鬼使神差地抽泣道:〃爸,你快……快来吧,来的时候给我带……带两瓶酸奶!〃
话音刚落,我听见所有的老师都哈哈大笑起来,大概他们觉得这孩子太有意思了,这会儿还惦记着吃呢。
听到他们笑,我突然有了种预感:成了!我会哭,会哭就没问题了!
出了考场已是天色擦黑,我心情奇好,一路唱着歌走回了家。
6月30日,人艺发榜,〃宋丹丹〃3个字不出所料地榜上有名。晚上,我爸下班回来,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光酸奶就不止两瓶。
〃我一猜丹丹就考上了!〃这是他进家门说的第一句话,〃今天早上,我一进办公室,打开报纸就看见红彤彤'喜盈门'仨大字,占一整版。太吉利了!我当时就一动心思今天家里准有喜事!〃
您瞧,人逢喜事看什么都顺眼,电影《喜盈门》做个广告也成了专为您家张灯结彩了。
从那天起,我郑重其事地开始减肥。我要和李婉芬老师的预言作斗争。半年以后我再回家,已经成了个标准的瘦子。院儿里的小孩儿见了我无比惊讶:〃丹丹,真是你吗?你这脸,打老远一看就剩个大鼻子了!〃那时候我们还在剧院洗澡,我总是希望碰上李婉芬老师,希望她重新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我一番。
第31节:一个文学青年的梦(1)
我也慢慢地开始显露出喜剧天分,特别是演〃老太太〃的天分。同学的小品里要是缺奶奶我就去帮人家演,班里有人来观摩教学时,排演的小品也多是我自己编的。
在人艺,我非常幸运地与老一代演员同台演出过,包括《茶馆》、《红白喜事》。他们在做人的方面给了我莫大的影响。于是之老师写过一本书,他在书里说郑板桥的竹子之所以〃好〃,并不因为它〃像〃,画竹子很容易,寥寥几笔,但郑板桥的竹子透着作者的胸怀和品位,画如其人。
看于是之老师表演,我渐渐悟到,戏演得好,倚仗的是〃术〃和〃道〃。〃术〃是技术,唱歌、跳舞、节奏感、幽默感;〃道〃则是认知,你对世界的认知,对人和事物的认知。于是之老师在《茶馆》里扮演王利发,教人一看便知,这是一个富有学识的知识分子在诠释一个小市民,这个人物有文学性,有表演者赋予的很多定义。如果找一个真正的茶馆老板来演他自己,结果一定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在我们结婚8周年的庆典上,在我自己虚设的〃奥斯卡〃仪式中,我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张旗。她的一个偶然的举动改变了我的人生,使20岁的险些去卖了酱油的我峰回路转走进艺术的殿堂,传承了老一辈艺术家的好恶和趣味,慢慢成为了今天的我。
张旗帮我垫的那两块钱我至今欠着。利滚利情生情,我是怎么也还不上了。
【连载25】一个文学青年的梦
从人艺毕业以后,有一天,同剧院的梁月军找到我,告诉我她的一个朋友正在挑演员,演一个和工读学校有关的电视剧。她让我去剧组试镜。
到了剧组所在的招待所,有人领我见了导演。我在导演面前对着镜头说了几句台词,导演头一点:〃行,就是你吧,你演宋晓丽。〃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部电视剧叫做《寻找回来的世界》,也不知道我所〃试〃的角色是一个女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