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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于牡丹,一望若火〓云〓,烁日蒸〓。”其中空了几个字。这一行字,乃是录自“滇中茶
花记”,段誉本就熟记于胸,茶花种类明明七十有二,题词却写“七十有一”,一瞥眼,见
桌上陈列着文房四宝,忍不住提笔蘸墨,在那“一”字上添了一横,改为“二”字,又在火
字下加一“齐”字,云字后加一“锦”字,蒸字下加一“霞”字。
一回之后,便变成了:“大理茶花最甲海内,种类七十有二,大于牡丹,一望若火齐云
锦,烁日蒸霞。”原来题字写的是褚遂良体,段誉也依这字体书写,竟是了无增改痕迹。
钟灵拍手笑道:“你这么一题,一幅画就完完全全,更无亏缺了。”
段誉放下笔不久,贾老者推门进来,又顺手掩上了门,见到画中缺字已然补上,当即鼓
脸堆欢,笑道:“贵客,贵客,小老儿这可失敬了。这幅画是我一个老朋友画的,他记性不
好,题字时忘了几个字,说要回家查书,正次来时补上,唉!不料他回家之后,一病不起,
从此不能再补。想不到余公子博古通今,叫老朽与我亡友完了一件心愿,摆酒,快摆酒!”
一路叫嚷着出去。
过不多时,贾老者换了件崭新的茧绸长袍,来请段誉等到厅上饮酒。众人向窗外瞧去,
但见大雨如倾,满地千百条小溪流东西冲泻,一时确也难以行走,又见贾老者意诚,推辞不
得,便来到厅上,只见席上鲜鱼、腊肉、鸡鸭、蔬菜,摆了十余碗。段誉等道谢入座。
贾老者斟酒入杯,笑道:“乡下土酿,倒也不怎么呛口,余公子,小老儿本是江南人,
年轻时也学得一点儿粗浅武功,和人争斗,失手杀了两个仇家,在故乡容身不得,这才逃来
四川。唉,一住数十年,却总记着家乡,小老儿本乡的酒比这大曲醇些,可没这么厉害。”
一面说,一面给众人斟酒。
各人听他述说身世,虽不尽信,但听他自称身有武功,却也大释心中疑窦,又见他替各
人斟酒后,说道:“先干为敬!”。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了,更是放心,便尽情吃喝起来。
巴天石和朱丹臣饮酒既少,吃菜时也等贾老者先行下箸,这才挟菜。
酒饭罢,眼见大雨不止,贾老者又诚恳留客,段誉等当晚便在庄中借宿。
临睡之时,巴天石悄悄跟木婉清道:“木姑娘,今晚警醒着些儿,这瞧这地方总是有些
儿邪门。”木婉清点了点头,当晚和衣躺在床上,袖中扣了毒箭,耳听得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声,半睡半醒的直到天明,竟然毫无异状。
众人盥洗罢,见大雨已止,当即向贾老者告别。贾老者直送出门外数十丈,礼数甚是恭
谨。众人远行之后,都是啧啧称奇。巴天石道:“这贾老者到底是什么来历,实在古怪,这
次我可猜不透啦。”朱丹臣道:“巴兄,我猜这贾老儿本怀不良之意,待见到公子填好了画
中的缺字,突然间神态有变。公子,你想这幅画和几行题字,却又有什么干系?”段誉摇
头:“这两株山茶吗,那也平常得紧。一株粉侯,一株雪塔,虽说是名种,却也不是什么罕
见之物。”众人猜不出来,也就不再理会。
钟灵笑道:“最好一路之上,多遇到几幅缺了字画的画图,咱们段公子一一填将起来,
大笑一挥,便骗得两餐酒饭,一晚住宿,却不花半分钱。”众人都笑了起来。
说也奇怪,钟灵说的是一句玩笑言语,不料旅途之中,当真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图画。图
中所绘的必是山茶花,有的题字有缺,有的写错了字,更有的是画上有枝无花,或是有花无
叶。段誉一见到,便提笔添上,一添之下。图画的主人总是出来殷勤相待,美酒美食,又不
肯收受分文。
巴天石和朱丹臣几次本番的设辞套问,对方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说道原来的画师未曾
画得周全,或是题字有缺,多蒙段誉补足,实是好生感激。段誉和钟灵是少年心性,只觉好
玩,但盼缺笔的字画越多越好。王语嫣见段誉开心,她也随着欢喜。木婉清向来是天不怕、
地不怕,对方是好意也罢,歹意也罢,她都不放在心上。只有巴天石和朱丹臣却越来越担
忧,见对方布置如此周密,其中定有重大图谋,偏生全然瞧不出半点端倪。
巴朱二人每当对方殷勤相待之时,总是细心查察,看酒饭之中是否置有毒药。有些慢性
毒药极难发觉,往往连服十余次这才毒发。巴天石见多识广,对方若是下毒,须瞒不过他的
眼去,却始终见酒饭一无异状,而且主人总是先饮先食,以示无他。
渐行渐南,虽已十月上旬,天时却也不冷,一路上山林浓密,长草丛生,与北国西夏相
较,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一日傍晚,将近草海,一眼望出去无穷无尽都是青青野草,左首是一座大森林,眼看
数十里内并无人居。巴天石:“公子,此处地势险恶,咱们乘早找个地方住宿才好。”段誉
点头道:“是啊,今日是走不出这片草地了,只不知什么地方可以借宿。”朱丹臣道:“草
海中毒蚊、毒虫甚多,又多瘴气。眼下桂花瘴刚过,芙蓉瘴刚起,两股瘴气混在一起,毒性
更烈,倘若找不到宿地,便在树林高处安身较好,瘴气侵袭不到,毒虫毒蚊也好。”
当下一行人折而向左,往树林中走去。王语嫣听朱丹臣说瘴气说得这般厉害,问他桂花
瘴、芙容瘴是什么东西。朱丹臣道:“瘴气是山野沼泽间的瘴气,三间桃花瘴、五月榴花瘴
最为厉害。其实瘴气都是一般,时候不同,便按月令时花,给它取个名字。三五月间气候渐
热,毒虫毒蚊萌生,是以为害最大。这时候已好得多了,只不过这一带湿气极重,草海中野
草腐烂堆积,瘴气必定凶猛。”王语嫣道:“嗯,那么有茶花瘴没有?”段誉、巴天石等都
笑了起来。朱丹臣道:“我们大理人最喜茶花,可不将茶花和那讨厌的瘴气连在一起。”
说话之间已进了林子。马蹄踏入烂泥,一陷一拔,行走甚是不便。巴天石道:“我瞧咱
们不必再进去啦,今晚就学鸟儿,在高树上作巢安身,等明日太阳出来,瘴气渐清,再行赶
路。”王语嫣道:“太阳出来后,瘴气便不怎样厉害了?”巴天石道:“正是。”
钟灵突然指着东北角,失声惊:“啊哟,不好啦,那边有瘴气升起来了,那是什么瘴
气?”各人顺着她手指瞧去,果见有股云气,袅袅在林间升起。
巴天石道:“姑娘,这是烧饭瘴。”钟灵担心道:“什么烧饭瘴?厉害不厉害?”巴天
石笑道:“这不是瘴气,是人家烧饭的炊烟。”果见那青烟中夹有黑气,又有些白雾,乃是
软烟。众人都笑了起来,精神为之一振,都说道:“咱们找烧饭瘴去。”钟灵给各人笑得不
好意思,胀红了脸。王语嫣安慰她:“灵妹,幸好你见到了这烧饭……烧饭的炊烟,免了大
家在树顶露宿。”
一行人朝着炊烟走去,来到近处,只见林中搭着七八间木屋,屋旁推满了木材,显是伐
木工人的住所。朱丹臣纵马上前,大声道:“木场的大哥,行道之人,想在贵处借宿一晚,
成不成?”隔了半晌,屋内并无应声,朱丹臣又说了一遍,仍无人答应。屋顶烟囱中的炊烟
却仍不断冒出,屋中定然有人。
朱丹臣从怀中摸出可作兵刃的铁骨扇,拿在手中,轻轻推开了门,走进屋去。只见屋内
一个人影也无,却听到必剥必剥的木柴着火之声。朱丹臣走向后堂,进入厨房,只见灶下有
个老妇正在烧火。朱丹臣道:“老婆婆,这里还有旁人么?”那老妇茫然瞧着他,似乎听而
不闻。朱丹臣道:“便只你一个在这里么?”那老妇指指自己耳朵,又指指嘴巴,啊啊啊的
叫了几声,表示是个袭子,又是哑巴。
朱丹臣回到堂中,段誉、木婉清等已在其余几间屋中查看一遍,七八间木屋之中,除了
老妇人更无旁人。每间木板都有板床,床上却无被褥,看来这时候伐木工人并未开工。巴天
石奔到木屋之外绕了两圈,察见并无异状。
朱丹臣道:“这老婆婆又聋又哑,没法跟她说话。王语嫣姑娘最能耐心,还是请你跟她
打个交道罢。”王语嫣笑着点头,:“好,我去试试。”她走进厨房,跟那婆婆指手划脚,
取了一锭银子给她,居然大致弄了个明白。众人待那婆婆煮好饭后,向她讨了些米作饭,木
屋中无酒无肉,大伙儿吃些干菜,也就抵过了肚饥。
巴天石道:“咱们就都在这间屋中睡,别分散了。”当下男的睡在东边屋,女的睡在西
边。那老婆婆在中间房桌上点了一盏油灯。
各人刚睡下,忽听得中间房塔塔几声,有人用火刀火石打火,但打来打去打不着。巴天
石开门出去,见桌上油灯已熄,黑暗中但听得嗒嗒声响,那老婆婆不停的打火。巴天石取出
怀中火刀火石,嗒的一声,便打着了火,要借火刀火石,指指厨房,示意要去点火。巴天石
交了给她,入房安睡。
过不多时,却听得中间房塔塔塔塔之声又起,段誉等闭眼刚要入睡,给打火声吵得睁大
眼来,见壁缝中没火光透过来,原来那油灯又熄了。朱丹臣笑道:“这老婆婆可老得背
了。”本待不去理她,但嗒嗒嗒之声始终不绝,似乎倘若一晚打不着火,她便要打一晚似
的。朱丹臣听得不耐烦起来,走到中间房中,黑暗中朦朦胧胧的见那老婆婆手臂一起一落,
嗒嗒嗒的打火。朱丹臣取出自己的火刀火石,塔的一声打着火,点亮了油灯。那老婆婆笑了
笑,打了几个手势,向他借火刀火石,要到厨房中使用。朱丹臣借了给她,自行入房。
岂知过不多久,。中间房的塔塔塔声音又响了起来。巴天石和朱丹臣都大为光火,骂
道:“这老婆子不知在捣什么鬼!”可是嗒嗒嗒、嗒嗒嗒的声音始终不停。巴天石跳了出
去,抢过她的火刀火石来打,塔塔塔几下,竟一点火星也无,摸上去也不是自己的打火之
具,大声问道:“我的火刀、火石呢?”这句话一出口,随即哑然失笑道:“我怎么向一个
聋哑的老婆子发脾气?”
这时木婉清也出来了,取出火刀火石,道:“巴叔叔,你要打火么?”巴天石道:“这
老婆婆真是古怪,一盏灯点了又熄,熄了又点,直搞了半夜。”接过火刀火石,塔的一声,
打出火来,点着了灯盏。那老婆婆似甚满意,笑了一笑,瞧着灯盏的火光。巴天石向木婉清
道:“姑娘,路上累了,早些安歇吧。”便即回到房中。
岂知过不到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