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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他青白色的脸上红了一红,随即又转青色,悻悻的道:“这是我天龙门祖传下来
的,谁得了宝刀,谁就做掌门”。
殷吉接口道:“不错。
这是本门宝刀,南北两宗轮流掌管”。
宝树摇头道:“不对,不对!我料你们也不会知道”。
周云阳道:“难道你就知道了?”宝树道:“二十年前,我就知道。
雪山飞狐与此间庄主的争端,也就由此而起。
中间若不是有这些瓜葛,老衲又何必邀各位上山?”天龙群豪、陶氏父子、刘熊师兄弟
等都吃了一惊,心想:“这老和尚果然不怀好意,原来也想劫夺这盒中宝刀。
我们今日身陷绝地,那可是有死无生了”。
众人想到此处,只听刷的一声,一人亮出了兵刃,接著刷刷,叮叮一阵响声过去,群豪
已各执兵刃将宝树围住。
阮士中等兵刃被双僮削断了的,也俯身把断刀断剑抢在手里。
宝树在人从中缓缓转了个圈子,微笑道:“各位要跟老和尚动手么?”群豪怒目而视,
无人接口。
这时站得近了,人人看得清楚,宝树虽然胡子花白,脸有皱纹,但双目炯炯,年纪其实
也不甚大。
刘元鹤退后一步,叫道:“大多儿齐上,先杀老和尚。
咱们自己的事,下了山慢慢商量”。
他只觉在山峰上多耽上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群豪都感在这山庄中坐立不安,刘元鹤的话正合心意。
正要一涌而上,忽听门外砰的一声巨响,似是开了一炮。
众人愕然相顾。
隔了片刻,于管家忽忽从外奔进,脸有惊惶之色,叫道:“各位,大事不妙!”曹云奇
叫道:“雪山飞狐到了么?”于管家道:“那倒不是。
我们上下山峰的长索和绞盘,都给人家毁了”。
众人吓了一跳,七张八嘴的问道:“那怎么会?”“没第二条索儿了么?”有没别的法
儿下去?”于管家道:“峰上就只这条长索,小人一时不察,竟然给飞狐手下那两个僮儿毁
了”。
宝树变色道:“怎么毁的?”于管家道:“弟兄们缒了那两个小鬼头下峰,都进屋休
息,忽听到爆炸之声,抢出去看时,见绞盘和长索已炸得粉碎。
定是这两个天杀的小鬼在绞盘中放了炸药,将药引通下山峰,点了火烧上来的”。
众人一呆,纷纷抢出门去,果见绞盘炸成了碎片,长索东一段西一段散得满地。
幸好绞盘旁的汉子都已走开,无人死伤。
殷吉问宝树道:“大师,飞狐此举有何用意?”宝树道:“那有什么难猜?他要咱们尽
数饿死在这峰上”。
殷吉道:“咱们跟他无怨无仇”。
宝树道:“他可与此间的主人仇深似海。
再说,铁盒在你们手里,那就是跟他结上了梁子”。
殷吉道:“飞狐也要这铁盒?”宝树道:“可不是吗?”众人一想到两个僮儿怪异的武
功,心中都是一般的念头:“僮儿已是这般了得,正主儿更不用说了”。
默默跟著宝树回进大厅。
只见苗若兰已从内堂出来,说道:“大师,那雪山飞狐要把咱们都困死在这儿?”宝树
沉著脸道:“正是。
大多儿坐上了一条船,得想个法儿下峰”。
苗若兰道:“那不用耽心,我爹爹日内就会上来,自能就咱们下去”。
众人一想,金面佛苗人凤的女儿在此,他岂能袖手不顾?不由得顿感宽心。
只有刘元鹤暗暗摇头,却也不便明言。
宝树道:“苗大侠虽然武功盖世,但这雪峰几百丈高,一时之间怎能上来?”苗若兰
道:“既有人能上来建了庄子,我爹爹怎会上不来?”宝树道:“夏天山峰冰融雪消,上来
不难。
这时候正当严寒,要待雪消,少说也得三个月。
管家,这山上贮备了几个月粮食?”于管家道:“下山采购粮食的管家预计后日能回。
此间所贮备粮食本来还可用得二十多天,现下添了各位宾客与苗小姐带来的仆妇使女,
算来只有十日之粮了”。
众人脸上变色,默然不语,心中都在咒骂雪山飞狐歹毒。
曹云奇忽道:“咱们慢慢从山峰上溜下去……”只说了半句话,便知不妥,忙即住口。
这山峰陡峭无比,只怕溜不到两三丈,立时便摔下去了。
旁人一齐瞧著他,均想:“这人草包之极”。
曹云奇见了各人眼色,不由得胀红了脸。
苗若兰道:“若是大家终于不免饿死,也得知道个缘由。
大师,到底雪山飞狐跟咱们有何仇冤?他有什么本事,叫此间主人这生忌惮?这铁盒又
有什么干系?”这一问代众人说出了心头之话。
群豪舍命争夺铁盒,有人还因此丧生,可是除了知道盒中藏有重宝之外,没一个说得出
原委,当下一齐望著宝树,盼他解释。
宝树道:“好,事已至此,急也无用。
大家开诚布公说个明白,齐心合力,也许能想得出下山的法子。
若是自相火并残杀,只有死得更快,正好中了飞狐的奸计”。
群豪轰然称是,团团坐下。
此时山上寒气渐增,于管家命人在炉中加柴添火。
各人静听宝树说话。
宝树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茶,先赞声:“好茶!”这才说道:“此事当真说来话长。
咱们先看看盒中的宝刀可好?”众人齐声叫好。
宝树将铁盒递给曹云奇,说道:“阁下是天龙北宗掌门,请打开给大家瞧瞧”。
曹云奇想起陶子安曾从盒中射出短箭,伤人性命,只怕盒中更藏有什么暗器,双手将盒
子接过,却不敢去揭盒盖。
宝树笑嘻嘻的瞧著他,一语不发。
众人见盒上生满了铁锈,斑斓驳杂,腐蚀凹凹凸凸,显是百年以上的古物,却也不见有
何异处。
曹云奇心想:“我若不敢动手开盒,岂不较陶子安这贼小觑了”。
一咬牙,伸右手去揭盒盖。
那知一揭之下,盒盖纹丝不动,凝目察看,盒上并无锁孔纽绊,不知何以竟揭它不开,
当下双手加劲,那铁盒宛似用一块整铁铸成,全无动静。
田青文见他胀的满脸通红,知道盒中必有机括,如此蛮开硬揭非但无用,只怕反而受
伤,低声道:“周师哥,你来开吧”。
周云阳神色迟疑,道:“我……我不知……”田青文从曹云奇手中接过铁盒,放在周云
阳手中,柔声道:“我知道你会的”。
周云阳向她瞪了一眼,将铁盒放在桌上,伸手摸著盒盖,不向上揭,却在四角挨次掀了
三掀,然后伸拇指在盒底正中向上一按,拍的一声,盒盖弹了开来。
阮士中与曹云奇同时向他横了一眼,心中嘀咕:“你怎么会开启此盒?”立即转头望
盒,只见盒中果有一柄短刀,套在鞘中。
曹云奇“哦”的一声。
这口宝刀,他当年曾见师父使过,曾削断过不少英雄豪杰的兵刃。
宝树伸手拿起短刀,只著刀鞘上刻著的一行字道:“众位请看”。
只见那刀鞘生满铜绿铁锈,除了镶有一块红宝石外,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把旧刀,鞘身刻
著两行字道: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这十四个字极为平易浅白,却自有一股豪意侠
气,跃然而出。
宝树道:“各位可知这十四个字的来历么?”众人都道:“不知”。
宝树道:“这是闯王李自成所遗下的军令。
这一柄刀,就是李闯王当年指挥百万大军、转战千里的军刀”。
众人一听,一齐离席而起,望著宝树手中托著的这口短刀,心中将信将疑。
此时距李闯王已有一百馀年,可是在草莽群豪心中,闯王的声威仍是显赫无比。
宝树道:“各位不信,请看此面”。
说著将刀鞘翻了过来。
只见这一边刻著“奉天倡义”四字。
宝树道:“李闯王当年的称号,便叫做奉天倡义大元帅”。
群豪这才信服。
宝树又道:“当年九十八寨响马、二十四家寨主结义起事,群推李自成为大元帅。
他后来称为闯王,转战十馀年,终于攻破北京,建大顺国号。
崇祯皇帝迫得吊死煤山。
若非汉奸吴三桂卖国,引清兵入关,这天下就是姓李的了。
自古草莽英雄,从未有如闯王这般威风的”。
他叹了一口气道:“唉,只可惜他刚成大事,转眼成空。
崇祯十七年三月闯王破北京,四月出京迎战清兵,月底兵败西奔。
这花花江山从此送进了满清鞑子的手里”。
刘元鹤向他瞪了一眼,心道:“这和尚好大胆,竟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宝树缓缓还刀入盒,说道:“闯王与吴三桂大战时中箭重伤,从北京退到山西、陕西,
清兵和吴三桂一路追来,又退到河南、湖广,将士自相残杀,部属四散。
后来退到武昌府通山县九宫山,敌兵重重围困,几次冲杀不出,终于英雄到了末路”。
苗若兰望著盒中军刀,想像闯王当年的英烈雄风,不禁神往,待想到他兵败身死,又自
黯然。
宝树道:“闯王身边有四名卫士,个个武艺高强,一直赤胆忠心的保他。
这四名卫士一个姓胡,一个姓苗,一个姓范,一个姓田,军中称为胡苗范田”。
殷吉、田青文等一听到“胡苗范田”四字,已知这四名卫士必与今日之事有重大关连。
田青文斜眼望了苗若兰一眼,只见她拿著一根拨火棒轻轻拨著炉中炭火,兀自出神,她
白玉般的脸颊被火光一映,微现红晕。
宝树抬头望著屋顶,说道:“这四大卫士跟著闯王出生入死,不知经历过多少艰险,也
不知救过闯王多少次性命。
闯王自将他们待作心腹。
这四人之中,又以那姓胡的武功最强,人最能干,闯王军中称他为『飞天狐狸』!”众
人听到这里,都是“哦”的一声。
宝树继续说他的故事:“闯王被围在九宫山上,危急万分,眼见派出去求援的使者一到
山脚,就被敌军截住杀死,只得派姓苗、姓范、姓田三名卫士黑夜里冲出去求救。
姓胡的留下保护闯王。
不料等到苗范田三名卫士领得援军前来救驾,闯王却已被害身死了。
“三名卫士大哭一场,那姓范的当场就要自刎殉主。
但另外两名卫士说道,该当先报这血海深仇。
三人在九宫山四下里打听闯王殉难的详情,那姓胡的卫士似乎尚在人间。
三人心想此人武艺盖世,足智多谋,若得有他主持,闯王大仇可报。
当下分头探访他的下落。
“武林中故老相传,只因这番找寻,生出一场轩然大波来。
苗范田三人日后将当时情景,都详详细细说给了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