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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之象,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箫声停顿良久,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王元
霸、岳不群等虽都不懂音律,却也不禁心驰神醉。易师爷更是犹如丧魂落魄一般。岳夫人
叹了一口气,衷心赞佩,道:“佩服,佩服!冲儿,这是甚么曲子?”令狐冲道:“这叫
做《笑傲江湖之曲》,这位婆婆当真神乎其技,难得是琴箫尽皆精通。”岳夫人道:“这
曲子谱得固然奇妙,但也须有这位婆婆那样的琴箫绝技,才奏得出来。如此美妙的音乐,
想来你也是生平首次听见。”令狐冲道:“不!弟子当日所闻,却比今日更为精彩。”岳
夫人奇道:“那怎么会?难道世上更有比这位婆婆抚琴吹箫还要高明之人?”令狐冲道:
“比这位婆婆更加高明,倒不见得。只不过弟子听到的是两个人琴箫合奏,一人抚琴,一
人吹箫,奏的便是这《笑傲江湖之曲》……”
他这句话未说完,绿竹丛中传出铮铮铮三响琴音,那婆婆的语音极低极低,隐隐约约
的似乎听得她说:“琴箫合奏,世上哪里去找这一个人去?”
只听绿竹翁朗声道:“易师爷,这确是琴谱箫谱,我姑姑适才奏过了,你拿回去罢!”易师爷应道:“是!”走入竹丛,双手捧着曲谱出来。绿竹翁又道:“这曲谱中所记乐
曲之妙,世上罕有,此乃神物,不可落入俗人手中。你不会吹奏,千万不得痴心妄想的硬
学,否则于你无益有损。”易师爷道:“是,是!在下万万不敢!”将曲谱交给王元霸。
王元霸亲耳听了琴韵箫声,知道更无虚假,当即将曲谱还给令狐冲,讪讪的道:“令狐贤
侄,这可得罪了!”令狐冲冷笑一声接过,待要说几句讥刺的言语,岳夫人向他摇了摇头
,令狐冲便忍住不说。王元霸祖孙五人面目无光,首先离去。岳不群等跟着也去。
令狐冲却捧着曲谱,呆呆的站着不动。
岳夫人道:“冲儿,你不回去吗?”令狐冲道:“弟子多耽一会便回去。”岳夫人道
:“早些回去休息。你手臂刚脱过臼,不可使力。”令狐冲应道:“是。”
一行人去后,小巷中静悄悄地一无声息,偶然间风动竹叶,发出沙沙之声。令狐冲看
着手中那部曲谱,想起那日深夜刘正风和曲洋琴箫合奏,他二人得遇知音,创了这部神妙
的曲谱出来。绿竹丛中这位婆婆虽能抚琴吹箫,曲尽其妙,可惜她只能分别吹奏,那绿竹
翁便不能和她合奏,只怕这琴箫合奏的《笑傲江湖之曲》从此便音断响绝,更无第二次得
闻了。又想:“刘正风师叔和曲长老,一是正派高手,一是魔教长老,两人一正一邪,势
如水火,但论到音韵,却心意相通,结成知交,合创了这曲神妙绝伦的《笑傲江湖》出来。他二人携手同死之时,显是心中绝无遗憾,远胜于我孤零零的在这世上,为师父所疑,
为师妹所弃,而一个敬我爱我的师弟,却又为我亲手所杀。”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一滴
滴的落在曲谱之上,忍不住哽咽出声。
绿竹翁的声音又从竹丛中传了出来:“这位朋友,为何哭泣?”令狐冲道:“晚辈自
伤身世,又想起撰作此曲的两位前辈之死,不禁失态,打扰老先生了。”说着转身便行。
绿竹翁道:“小朋友,我有几句话请教,请进来谈谈如何?”令狐冲适才听他对王元霸说
话时傲慢无礼,不料对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却这等客气,倒大出意料之外,便道:“不敢,
前辈有何垂询,晚辈自当奉告。”缓步走进竹林。只见前面有五间小舍,左二右三,均以
粗竹子架成。一个老翁从右边小舍中走出来,笑道:“小朋友,请进来喝茶。”令狐冲见
这绿竹翁身子略形佝偻,头顶稀稀疏疏的已无多少头发,大手大脚,精神却十分矍铄,当
即躬身行礼,道:“晚辈令狐冲,拜见前辈。”
绿竹翁呵呵笑道:“老朽不过痴长几岁,不用多礼,请进来,请进来!”令狐冲随着
他走进小舍,见桌椅几榻,无一而非竹制,墙上悬着一幅墨竹,笔势纵横,墨迹淋漓,颇
有森森之意。桌上放着一具瑶琴,一管洞箫。
绿竹翁从一把陶茶壶中倒出一碗碧绿清茶,说道:“请用茶。”令狐冲双手接过,躬
身谢了。绿竹翁道:“小朋友,这部曲谱,不知你从何处得来,是否可以见告?”令狐冲
一怔,心想这部曲谱的来历之中包含着许多隐秘,是以连师父、师娘也未禀告。但当日刘
正风和曲洋将曲谱交给自己,用意是要使此曲传之后世,不致湮没,这绿竹翁和他姑姑妙
解音律,他姑姑更将这一曲奏得如此神韵俱显,他二人年纪虽老,可是除了他二人之外,
世上又哪里再找得到第三个人来传授此曲?就算世上另有精通音律的解人,自己命不久长
,未必能有机缘遇到。他微一沉吟,便道:“撰写此曲的两位前辈,一位精于抚琴,一位
善于吹箫,这二人结成知交,共撰此曲,可惜遭逢大难,同时逝世。二位前辈临死之时,
将此曲交于弟子,命弟子访觅传人,免使此曲湮没无闻。”顿了一顿,又道:“适才弟子
得聆前辈这位姑姑的琴箫妙技,深庆此曲已逢真主,便请前辈将此曲谱收下,奉交婆婆,
弟子得以不负撰作此曲者的付托,完偿了一番心愿。”说着双手恭恭敬敬的将曲谱呈上。
绿竹翁却不便接,说道:“我得先行请示姑姑,不知她肯不肯收。”只听得左边小舍
中传来那位婆婆的声音道:“令狐先生高义,慨以妙曲见惠,咱们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只不知那两位撰曲前辈的大名,可能见告否?”声音却也并不如何苍老。令狐冲道:“前
辈垂询,自当禀告。撰曲的两位前辈,一位是刘正风刘师叔,一位是曲洋曲长老。”那婆
婆“啊”的一声,显得十分惊异,说道:“原来是他二人。”
令狐冲道:“前辈认得刘曲二位么?”那婆婆并不径答,沉吟半晌,说道:“刘正风
是衡山派中高手,曲洋却是魔教长老,双方乃是世仇,如何会合撰此曲?此中原因,令人
好生难以索解。”
令狐冲虽未见过那婆婆之面,但听了她弹琴吹箫之后,只觉她是个又清雅又慈和的前
辈高人,决计不会欺骗出卖了自己,听她言及刘曲来历,显是武林同道,当即源源本本的
将刘正风如何金盆洗手,嵩山派左盟主如何下旗令阻止,刘曲二人如何中了嵩山派高手的
掌力,如何荒郊合奏,二人临死时如何委托自己寻觅知音传曲等情,一一照实说了,只略
去了莫大先生杀死费彬一节。那婆婆一言不发的倾听。令狐冲说完,那婆婆问道:“这明
明是曲谱,那金刀王元霸却何以说是武功秘笈?”
令狐冲当下又将林震南夫妇如何为青城派及木高峰所伤,如何请其转嘱林平之,王氏
兄弟如何起疑等情说了。那婆婆道:“原来如此。”她顿了一顿,说道:“此中情由,你
只消跟你师父、师娘说了,岂不免去许多无谓的疑忌?我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何以你
反而对我直言无隐?”令狐冲道:“弟子自己也不明白其中原因。想是听了前辈雅奏之后
,对前辈高风大为倾慕,更无丝毫猜疑之意。”那婆婆道:“那么你对你师父师娘,反而
有猜疑之意么?”令狐冲心中一惊,道:“弟子万万不敢。只是……恩师心中,对弟子却
大有疑意,唉,这也怪恩师不得。”那婆婆道:“我听你说话,中气大是不足,少年人不
该如此,却是何故?最近是生了大病呢,还是曾受重伤?”令狐冲道:“是受了极重的内
伤。”那婆婆道:“竹贤侄,你带这位少年到我窗下,待我搭一搭脉。”绿竹翁道:“是。”引令狐冲走到左边小舍窗边,命他将左手从细竹窗帘下伸将进去。那竹帘之内,又障
了一层轻纱,令狐冲只隐隐约约的见到有个人影,五官面貌却一点也无法见到,只觉有三
根冷冰冰的手指搭上了自己腕脉。那婆婆只搭得片刻,便惊“噫”了一声,道:“奇怪之
极!”过了半晌,才道:“请换右手。”她搭完两手脉搏后,良久无语。令狐冲微微一笑
,说道:“前辈不必为弟子生死担忧。弟子自知命不久长,一切早已置之度外。”那婆婆
道:“你何以自知命不久长?”令狐冲道:“弟子误杀师弟,遗失了师门的《紫霞秘笈》
,我只盼早日找回秘笈,缴奉师父,便当自杀以谢师弟。”那婆婆道:“《紫霞秘笈》?
那也未必是甚么了不起的物事。你又怎地误杀了师弟?”令狐冲当下又将桃谷六仙如何为
自己治伤,如何六道真气在体内交战,如何师妹盗了师门秘笈来为自己治伤,如何自己拒
绝而师弟陆大有强自诵读,如何自己将之点倒,如何下手太重而致其死命等情一一说了。
那婆婆听完,说道:“你师弟不是你杀的。”令狐冲吃了一惊,道:“不是我杀的?”那
婆婆道:“你真气不纯,点那两个穴道,决计杀不了他。你师弟是旁人杀的。”令狐冲喃
喃的道:“那是谁杀了陆师弟?”那婆婆道:“偷盗秘笈之人,虽然不一定便是害你师弟
之人,但两者多少会有些牵连。”令狐冲吁了口长气,胸口登时移去了一块大石。他当时
原也已经想到,自己轻轻点了陆大有两处穴道,怎能制其死命?只是内心深处隐隐觉得,
就算陆大有不是自己点死,却也是为了自己而死,男子汉大丈夫岂可推卸罪责,寻些借口
来为自己开脱?这些日子来岳灵珊和林平之亲密异常,他伤心失望之余,早感全无生趣,
一心只往一个“死”字上去想,此刻经那婆婆一提,立时心生莫大愤慨:“报仇!报仇!
必当替陆师弟报仇!”那婆婆又道:“你说体内有六道真气相互交迸,可是我觉你脉象之
中,却有八道真气,那是何故?”令狐冲哈哈大笑,将不戒和尚替自己治病的情由说了。
那婆婆微微一笑,说道:“阁下性情开朗,脉息虽乱,并无衰歇之象。我再弹琴一曲
,请阁下品评如何?”令狐冲道:“前辈眷顾,弟子衷心铭感。”
那婆婆嗯了一声,琴韵又再响起。这一次的曲调却是柔和之至,宛如一人轻轻叹息,
又似是朝露暗润花瓣,晓风低拂柳梢。令狐冲听不多时,眼皮便越来越沉重,心中只道:
“睡不得,我在聆听前辈的抚琴,倘若睡着了,岂非大大的不敬?”但虽竭力凝神,却终
是难以抗拒睡魔,不久眼皮合拢,再也睁不开来,身子软倒在地,便即睡着了。睡梦之中
,仍隐隐约约听到柔和的琴声,似有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自己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