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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更是大吃一惊,颤声道:“八师弟跟我向来很好,我……我怎会杀他?”岳灵
珊道:“你……你自从跟魔教妖人勾结之后,行为反常,谁又知道你为甚么……为甚么要
杀八师哥,你……你……”说到这里,不禁垂下泪来。令狐冲踏上一步,说道:“小师妹
,你可别胡乱猜想。八师弟他年纪轻轻,和人无冤无仇,别说是我,谁都不会忍心加害于
他。”岳灵珊柳眉突然上竖,厉声道:“那你又为甚么忍心杀害小林子?”令狐冲大惊失
色,道:“林师弟……他……他也死了?”岳灵珊道:“现下是还没死,你一剑没砍死他
,可是……可是谁也不知他……他……能不能好。”说到这里,呜咽起来。令狐冲舒了口
气,问道:“他受伤很重,是吗?他自然知道是谁砍他的。他怎么说?”岳灵珊道:“世
上又有谁像你这般狡猾?你在他背后砍他,他……他背后又没生眼睛。”
令狐冲心头酸苦,气不可遏,拔出腰间长剑,一提内力,运动于臂,呼的一声,掷了
出去。那剑平平飞出,削向一株径长尺许的大乌桕树,剑刃拦腰而过,将那大树居中截断。半截大树摇摇晃晃的摔将下来,砰的一声大响,地下飞沙走石,尘土四溅。岳灵珊见到
这等威势,情不自禁的勒马退了两步,说道:“怎么?你学会了魔教妖法,武功厉害,在
我面前显威风么?”令狐冲摇头道:“我如要杀林师弟,不用在他背后动手,更不会一剑
砍他不死。”岳灵珊道:“谁知道你心中打甚么鬼主意了?哼,定然是八师哥见到你的恶
行,你这才杀他灭口,还将他面目剁得稀烂,便如你对付二……劳德诺一般。”
令狐冲沉住了气,情知这中间定有一件自己眼下猜想不透的大阴谋,问道:“劳德诺
的面目,也给人剁得稀烂了?”岳灵珊道:“是你亲手干下的好事,难道自己不知道?却
来问我!”令狐冲道:“华山派门下,更有何人受到损伤?”岳灵珊道:“你杀了两个,
伤了一个,这还不够么?”
令狐冲听她这般说,知道华山派中并无旁人受到伤害,心下略宽,寻思:“这是谁下
的毒手?”突然之间心中一凉,想起任我行在杭州孤山梅庄所说的话来,他说自己倘若不
允加入魔教,便要将华山派尽数屠灭,莫非他已来到福州,起始向华山派下手?急道:“
你……你快快回去,禀告你爹爹、妈妈,恐怕……恐怕是魔教的大魔头来对华山派痛下毒
手了。”岳灵珊扁了扁嘴,冷笑道:“不错,确是魔教的大魔头在对我华山派痛下毒手。
不过这个大魔头,以前却是华山派的。这才叫做养虎贻患,恩将仇报!”
令狐冲只有苦笑,心想:“我答应去龙泉相救定闲、定逸两位师太,可是我师父、师
娘他们又面临大难,这可如何是好?倘若真是任我行施虐,我自然也决不是他敌手,但恩
师、师娘有难,纵然我赶去徒然送死,无济于事,也当和他们同生共死。事有轻重,情有
亲疏,恒山派的事,只好让他们自己先行料理了。要是能阻挡了任我行,当再赶去龙泉赴
援。”他心意已决,说道:“今日自离福州之后,我跟恒山派的这些师姊们一直在一起,
怎么分身去杀八师弟、劳德诺?你不妨问问她们。”岳灵珊道:“哼,我问她们?她们跟
你同流合污,难道不会跟你圆谎么?”恒山众弟子一听,又有七八个叫嚷起来。几个出家
人言语还算客气,那些俗家弟子却骂得甚是尖刻。岳灵珊勒马退开几步,说道:“令狐冲
,小林子受伤极重,昏迷之中仍是挂念剑谱,你如还有半点人性,便该将剑谱还了给他。
否则……否则……”令狐冲道:“你瞧我真是如此卑鄙无耻之人么?”岳灵珊怒道:“你
若不卑鄙无耻,天下再没卑鄙无耻之人了!”仪琳在旁听着二人对答之言,心中十分激动
,这时再也忍不住,说道:“岳姑娘,令狐大哥对你好得很。他心中对你实在是真心诚意
,你为甚么这样凶的骂他?”岳灵珊冷笑道:“他对我好不好,你是出家人,又怎么知道
了?”仪琳突然感到一阵骄傲,只觉得令狐冲受人冤枉诬蔑,自己纵然百死,也要为他辩
白,至于佛门中的清规戒律,日后师父如何责备,一时全都置之脑后,当即朗声说道:“
是令狐大哥亲口跟我说的。”岳灵珊道:“哼,他连这种事也对你说。他……他就想对我
好,这才出手加害林师弟。”
令狐冲叹了口气,说道:“仪琳师妹,不用多说了。贵派的天香断续胶和白云熊胆丸
治伤大有灵效,请你给一点我师……给一点岳姑娘,让她带去救人治伤。”
岳灵珊一抖马头,转身而去,说道:“你一剑斩他不死,还想再使毒药么?我才不上
你的当。令狐冲,小林子倘若好不了,我……我……”说到这里,语音已转成了哭声,急
抽马鞭,疾驰向南。令狐冲听着蹄声渐远,心中一片酸苦。
秦绢道:“这女人这等泼辣,让她那个小林子死了最好。”仪真道:“秦师妹,咱们
身在佛门,慈悲为怀,这位姑娘虽然不是,却也不可咒人死亡。”
令狐冲心念一动,道:“仪真师妹,我有一事相求,想请你辛苦一趟。”仪真道:“
令狐师兄但有所命,自当遵依。”令狐冲道:“不敢。那个姓林之人,是我的同门师弟,
据那位岳姑娘说受伤甚重。我想贵派的金创药灵验无比……”仪真道:“你要我送药去给
他,是不是?好,我这就回福州城去,仪灵师妹,你陪我同去。”令狐冲拱手道:“有劳
两位师妹大驾。”仪真道:“令狐师兄一直跟咱们在一起,怎会去杀人了?这等冤枉人,
我们也须向岳师伯分说分说。”
令狐冲摇头苦笑,心想师父只当我已然投入魔教麾下,无所不为,无恶不作,哪还能
信你们的话?眼见仪真、仪灵二人驰马而去,心想:“她们对我的事如此热心,我倘若撇
下她们,回去福州,此心何安?何况定闲师太她们确是为敌所困,而任我行是否来到福州
,我却一无所知……”见秦绢过去拾起斩断大树的长剑,给他插入腰间剑鞘,忽然想起:
“我说若要杀死林平之,何必背后斩他?又岂会一剑斩他不死?倘若下手之人是任我行,
他更怎么一剑斩他不死?那定然是另有其人了。只须不是任我行,我师父怕他何来?”想
到此节,心下登时一宽,只听得远处蹄声隐隐,听那马匹的数目,当是于嫂她们化缘回来
了。果然过不多时,一十五骑马奔到跟前。于嫂说道:“令狐少侠,咱们化……化了不少
金银,可使不了……使不了这许多。黑夜之中,也不能分些去救济贫苦。”仪和道:“这
当儿去龙泉要紧。济贫的事,慢慢再办不迟。”转头向仪清道:“刚才道上遇到了个年轻
女子,你们见到没有?也不知是甚么来头,却跟我们动上了手。”令狐冲惊道:“跟你们
动上了手?”仪和道:“是啊。黑暗之中,这女子骑马冲来,一见到我们,便骂甚么不三
不四的尼姑,甚么也不怕丑。”令狐冲暗暗叫苦,忙问:“她受伤重不重?”仪和奇道:
“咦,你怎知她受了伤?”令狐冲心想:“她如此骂你们,你又是这等火爆霹雳的脾气,
她一个对你们一十五人,岂有不受伤的?”又问:“她伤在哪里?”仪和:“我先问她。
为甚么素不相识,一开口就骂人?她说:‘哼,我才识得你们呢。你们是恒山派中一群不
守清规的尼姑。’我说:‘甚么不守清规?胡说八道,你嘴里放干净些。’她马鞭一扬,
不再理我,喝道:‘让开!’我伸手抓住了她马鞭,也喝道:‘让开!’这样便动起手来
啦。”
于嫂道:“她拔剑出手,咱们便瞧出她是华山派的,黑暗之中当时看不清面貌,后来
认出好像便是岳先生的小姐。我急忙喝阻,可是她手臂上已中了两处剑伤,却也不怎么重。”仪和笑道:“我可早认出来啦。他们华山派在福州城中,对令狐师兄好生无礼,咱们
恒山派有难,又是袖手不理,我有心要她吃些苦头。”郑萼道:“仪和师姊对这岳姑娘确
是手下留情,那一招‘金针渡劫’砍中了她左膀,只轻轻一划,便收了转来,若是真打哪
,还不卸下了她一条手臂。”令狐冲心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师妹心高气傲,素来不
肯认输,今晚这一战定然认为是毕生奇耻大辱,多半还要怪在自己头上。一切都是运数使
然,那也无可如何,好在她受伤不重。料想当无大碍。
郑萼早瞧出令狐冲对这岳姑娘关心殊甚,说道:“咱们倘若早知是令狐师兄的师妹,
就让她骂上几句也没甚么,偏生黑暗之中,甚么也瞧不清楚。日后见到,倒要好生向她赔
罪才是。”仪和气忿忿的道:“赔甚么罪?咱们又没得罪她,是她一开口就骂人。走遍天
下,也没这个道理。”令狐冲道:“几位化到了缘,咱们走罢。那白剥皮怎样?”他心中
难过,不愿再提岳灵珊之事,便岔开了话题。仪和等人说起化缘之事,大为兴奋,登时滔
滔不绝,还道:“平时向财主化缘,要化一两二两银子也为难得紧,今晚却一化便是几千
两。”郑萼笑道:“那白剥皮躺在地下,又哭又嚷,说道几十年心血,一夜之间便化为流
水。”秦绢笑道:“谁叫他姓白呢?他去制人家的皮,搜刮财物,到头来还是白白的一场
空。”众人笑了一阵,但不久便想起师伯、师父她们被困,心情又沉重起来。令狐冲道:
“咱们盘缠有了着落,这就赶路罢!”
笑傲江湖 第二十五章 闻讯
一行人纵马疾驰,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沿途毫无耽搁,数日后便到了浙南龙泉。令
狐冲给卜沉和沙天江二人砍伤,流血虽多,毕竟只是皮肉之伤。他内力浑厚,兼之内服外
敷恒山派的治伤灵药,到得浙江境内时已好了大半。众弟子心下焦急,甫入浙境便即打听
铸剑谷的所在,但沿途乡人均无所知。到得龙泉城内,见铸刀铸剑铺甚多,可是向每家刀
剑铺打听,竟无一个铁匠知道铸剑谷的所在。众人大急,再问可见到两位年老尼姑,有没
听到附近有人争斗打架。众铁匠都说并没听到有甚么人打架,至于尼姑,那是常常见到的
,城西水月庵中便有好几个尼姑,却也不怎么老。众人问明水月庵的所在,当即驰马前往
,到得庵前,只见庵门紧闭。郑萼上前打门,半天也无人出来。仪和见郑萼又打了一会门
,没听见庵中有丝毫声音,不耐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