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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老天,愿你保佑秀儿像我一般,嫁著个好丈夫,虽然一生颠沛流离,却是一生快活!」
她整了整衣衫,掠好了头发,转瞬间数十骑马先後驰到,当先一人是吕梁三杰中老二史仲
俊。
吕梁三杰是结义兄弟。老大「神刀震关西」霍元龙,便是杀死白马李三的虬髯汉子。老
二「梅花枪」史仲俊是个瘦瘦长长的汉子。好三「青蟒剑」陈达海短小精悍,原是辽东马贼
出身,後来却在山西落脚,和霍史二人意气相投,在山西省太谷县开设了晋威镖局。
史仲俊和白马李三的妻子上官虹原是同门师兄妹,两人自幼一起学艺。
史仲俊心中一直爱著这个娇小温柔的小师妹,师父也有意从中撮合,因此同门的师兄弟
们早把他们当作是一对未婚夫妇。岂知上官虹无意中和白马李三相遇,竟尔一见锺情,家中
不许他俩的婚事,上官虹便跟著他跑了。史仲俊伤心之馀,大病了一场,性情也从此变了。
他对师妹始终馀情不断,也一直没娶亲。
一别十年,想不到吕梁三杰和李三夫妇竟在甘凉道上重逢,更为了争夺一张地图而动起
手来。他们六十馀人围攻李三夫妇,从甘凉直追逐到了回疆。史仲俊妒恨交迸,出手尤狠,
李三背上那枝长箭,就是他暗中射的。
这时李三终於丧身大漠之中,史仲俊骑马驰来,只见上官虹孤零零的站在一片大平野
上,不由得隐隐有些内疚:「我们杀了她的丈夫。从今而後,这一生中我要好好的待她。」
大漠上的西风吹动著她的衣带,就跟十年以前,在师父的练武场上看到她时一模一样。上官
虹的兵刃是一对匕首,一把金柄,一把银柄,江湖上有个外号,叫作「金银小剑三娘子」。
这时她手中却不拿兵刃,脸上露著淡淡的微笑。
史众俊心中蓦地升起了指望,胸口发热,苍白的脸上涌起了一阵红潮。
他将梅花枪往马鞍一搁,翻身下马,叫道:「师妹!」上官虹道:「李三死啦!」史仲
俊点了点头,说道:「师妹,我们分别了十年,我……我天天在想你。」上官虹微笑道:
「真的吗?你又在骗人。」史仲俊一颗心怦怦乱跳,这个笑靥,这般娇嗔,跟十年前那个小
姑娘没半点分别。他柔声道:「师妹,以後你跟著我,永远不教你受半点委屈。」上官虹眼
中忽然闪出了奇异的光芒,叫道:「师哥,你待我真好!」张开双臂,往往他怀中扑去。
史仲俊大喜,伸开手将她紧紧的搂住了。霍元龙和陈达海相视一笑,心想:「老二害了
十年相思病,今日终於得偿心愿。」史仲俊鼻中只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心里迷迷糊糊的,
又感到上官虹的双手也还抱著自己,真不相信这是真的。突然之间,小附上感到一阵剧痛,
像甚麽利器插了进来。他大叫一声,运劲双臂,要将上官虹推开,那知她双臂紧紧抱著他死
命不放,终於两人一起倒在地下。
这一著变起仓卒,霍元龙和陈达海一惊之下,急忙翻身下马,上前抢救。扳起上官虹的
身子时,只见她胸口一滩鲜血,插著一把小小的金柄匕首,另一把银柄匕首,却插在史仲俊
的小腹之中,原来金银小剑三娘子决心一死殉夫,在衣衫中暗藏双剑,一剑向外,一剑向
己。史仲俊一抱著她,两人同时中剑。
上官虹当场气绝,史仲俊却一时不得毙命,想到自己命丧师妹之手,心中的悲痛,比身
上的创伤更是难受,叫道:「三弟快帮我了断,免我多受痛苦。」陈达海见他伤重难治,眼
望大哥。霍元龙点点头。陈达海一咬牙,挺剑对准了史仲俊的心口刺入。
霍元龙叹道:「想不到金银小剑三娘子竟然这般烈性。」这时手下一名镖头驰马来报:
「白马李三的尸身上又搜了一遍,没有地图。」霍元龙指著上官虹道:「那麽定是在她身
上。」一番细细搜索,上官虹身上除了零碎银两、几件替换衣服之外,再无别物。霍元龙和
陈达海面面相觑,又是失望,又是奇怪。他们从甘凉道上追到回疆,始终紧紧盯著李三夫
妇,地图如在中途转手,决不能逃过他们数十人的眼睛,何况他夫妇舍命保图,绝无随便交
给旁人之理。陈达海再将上官虹小包裹中之物细细检视一遍,翻到一套小女孩的衫裤时,猛
地想起,说道:「大哥,快追那小女孩!」霍元龙「哦」了一声,说道:「不用慌,谅这女
娃娃在大漠上逃得到那里?」左臂一挥,叫道:「留下两人把史二爷安葬了,馀下的跟我
来!」一提马缰,当先驰去。踏声杂沓,吆喝连连,百馀匹马追了下去。
那小女孩驰出已久,这时早在二十馀里之外。只是在平坦无垠大漠之上,一眼望去看得
到十馀里远近,那小女孩虽已逃远,时候一长,终能追上。
果然赶到傍晚,陈达海忽然大声欢呼:「在前面!」只见远远一个黑点,正在天地交界
处移动。要知那白马虽然神骏,但自朝至晚足不停蹄的奔跑,终於也支持不住了。霍元龙和
陈达海不住调换生力坐骑,渐渐追近。
小女孩李文秀伏在白马背上,心力交疲,早已昏昏睡去。她一整日不饮不食,在大沙漠
的烈日下晒得口唇都焦了。白马甚有灵性,知道後面追来的敌人将不利於小主人,迎著血也
似红的夕阳,奋力奔跑。突然之间,前足提起,长嘶一声,它嗅到了一股特异的气息,嘶声
中隐隐有恐怖之意。
霍元龙和陈达海都是武功精湛,长途驰骋,原不在意,但这时两人都感到胸口塞闷,气
喘难当。霍元龙道:「三弟,好像有点不对!」陈达海游目四顾,打量周遭情景,只见西北
角上血红的夕阳之旁,升起一片黄蒙蒙的云雾,黄云中不住有紫色的光芒闪动,景色之奇
丽,实是生平从所未睹。
但见那黄云大得好快,不到一顿饭时分,已将半边天都遮住了。这时马队中数十人个个
汗如雨下,气喘连连。陈达海道:「大哥,向是有大风沙。」霍元龙道:「不错,快追,先
把女娃娃捉到,再想法躲……」一句话未毕,突然一古疾风刮到,带著一大片黄沙,只吹得
他满口满鼻都是沙土,下半截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漠上的风沙说来便来,霎时间大风卷地而至。七八人身子一幌,都被大风吹下马来。
霍元龙大叫:「大夥儿下马,围拢来!」众人力抗风沙,但在无边无际的大沙漠之中,在那
遮天铺地的大风沙下,便如大海洋中的一叶小舟一般,只能听天由命,全无半分自主之力。
风沙越刮越猛,人马身上的黄沙越堆越厚……。
连霍元龙和陈达海那样什麽也不怕的剽悍汉子,这时在天地变色的大风暴威力之下,也
只有战栗的份儿。这两人心底,同时闪起一个念头:「没来由的要找什麽高昌迷宫,从山西
巴巴的赶到这大沙漠中来,却葬身在这儿。」大风呼啸著,像千千万万个恶鬼在同时发威。
大漠上的风暴呼啸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霍元龙和陈达海从黄沙之中爬起身来,检点人马,总算损失不大,死了两名夥伴,五匹
马。但人人都已熬的筋疲力尽,更糟的是,白马背上的小女孩不知到了何处,十九是葬身在
这场大风沙中了。身负武功的粗壮汉子尚且抵不住,何况这样娇嫩的一个小女孩儿。
众人在沙漠上生火做饭,休息了半天,霍元龙传下号令:「谁发现白马和小女孩的踪
迹,赏黄金五十两!」跟随他来到回疆的,个个都是晋陕甘凉一带的江湖豪客,出门千里只
为财,五十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众人欢声呼啸,五十多人在莽莽黄沙上散了开去,像一面
大扇子般。「白马,小女孩,五十两黄金!」每个人心中,都是在转著这三个念头。
有的人一直向西,有的向西北,有的向西南,约定天黑之时,在正西六十里处会合。
两头蛇丁同跨下一匹健马,纵马向西北方冲去。他是晋威镖局中已干了十七年的镖师,
武功虽然算不上如何了得,但精明干练,实是吕粱三杰手下一名极得力的助手。他一口气驰
出二十馀里,众同伴都已影踪不见,在茫茫的大漠中,突然起了孤寂和恐怖之感。纵马上了
一个沙丘,向前望去,只见西北角上一片青绿,高耸著七八棵大柳树。在寸草不生的大沙漠
中忽然见到这一大块绿洲,心中当真说不出的喜欢:「这大片绿洲中必有水泉,就算没有人
家,大队人马也可好好的将息一番。」他跨下的坐骑也望见了水草,陡然间精神百倍,不等
丁同提缰催逼,泼剌剌放开四蹄,奔了过去。
十馀里路程片刻即到,远远望去,但见一片绿洲,望不到边际,遍野都是牛羊。极西处
搭著一个个帐蓬,密密层层的竟有六七百个。
丁同见到这等声势,不由得吃了一惊。他自入回疆以来,所见到的帐蓬人家,聚在一起
的最多不过三四十个,这样的一个大部族却是第一次见到。
瞧那帐蓬式样,显是哈萨克族人。
哈萨克人载回疆诸族中最为勇武,不论男女,六七岁起就长於马背之上。男子身上人人
带刀,骑射刀术,威震西陲。向来有一句话说道:「一个哈萨克人,抵得一百个懦夫;一百
个哈萨克人,就可横行回疆。」丁同曾听见过这句话,寻思:「在哈萨克的部族之中,可得
小心在意。」只见东北角的一座小山脚下,孤另另的有一座草棚。这棚屋土墙草顶,形式宛
如内地汉人的砖屋,只是甚为简陋。丁同心想:「先到这小屋去瞧瞧。」於是纵马往小屋走
去。他跨下的坐骑已饿了一日一夜,忽然见到满地青草,走一步,吃两口,行得极是缓慢。
丁同提脚狠命在马肚上一踢,那马吃痛,一口气奔向小屋。丁同一斜眼,只见小屋之後
系著一匹高头白马,健腿长鬣,正是白马李三的坐骑。他忍不住叫出声来:「白马,白马,
在这儿!」心念一动,翻身下马,从靴桶中抽初一柄锋利的短刀,笼在左手衣袖之中,悄悄
的掩向小屋後面,正想探头从窗子向屋内张望,冷不防那白马「呜哩哩……」一声长嘶,似
是发觉了他。
丁同心中怒骂:「畜生!」定一定神,再度探头望窗中张去时,那知窗内有一张脸同时
探了上来。丁同的鼻子刚好和他的鼻子相碰,但见这人满脸皱纹,目光炯炯。丁同大吃一
惊,双足一点,倒纵出去,喝道:「是谁?」那人冷冷的道:「你是谁?到此何干?」说的
却是汉语。
丁同惊魂略定,满脸笑容,说道:「在下姓丁名同,无意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