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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光也正向他瞧来,神色间却显得甚是和蔼。袁承志茫然不解,心道:“不知这鞑子皇帝肚
子里在打甚么鬼主意。”到得宫外,祖大寿命亲随将袁承志扶上自己的坐骑,自己另行骑了
匹马,同到自己府中。祖大寿命亲随将袁承志扶入书房,说道:“你们出去!”四名亲随躬
身出房。祖大寿掩上了房门,一言不发,便去解袁承志身上的铁链。袁承志自在宫内之时,
便已缓缓运气,胸口所封穴道已解了大半,见他竟来解自己身上铁链,心想:“你只道我穴
道被点,兀自动弹不得,哼哼,这可太也托大了!”祖大寿缓缓将铁链一圈圈的从袁承志身
上绕脱,始终一言不发。袁承志暗暗运气,觉膻中穴处气息仍颇窒滞,心想:“那道人的手
劲当真了得。我穿着木桑道长所赐的金丝背心,受了他这三指,兀自如此。若无这背心护
体,哪还了得?”又想:“祖大寿要劝我投降鞑子,我且假装听他的,拖延时刻。一待胸间
气息顺畅,便发掌击死了这汉奸,穿窗逃走。”却听祖大寿低沉着嗓子道:“袁公子,你这
就去吧。”袁承志大吃一惊,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你说甚么?”祖大寿
道:“要刺杀大清皇帝,实在难得很。你还是去吧。”袁承志道:“你放我走?”祖大寿
道:“是,你有没有受伤?”袁承志道:“没有。”祖大寿道:“你骑我的马,天一亮立即
出城。”袁承志道:“你为甚么放我走?”祖大寿黯然道:“你是袁督师的亲骨血,祖大寿
身受督师厚恩,无以为报。”袁承志道:“你放了我,明天鞑子皇帝查问起来,你定有死
罪。”祖大寿道:“那走着瞧吧。大清皇帝说过,不会杀我的。”袁承志道:“你私放刺
客,罪名太大,皇帝说不定还会疑心你是行刺的主使。我不能自己贪生,却害了你一命。”
祖大寿苦笑道:“我的性命,还值得甚么?在大凌河城破之日,我早该死了。锦州城破
之日,更该当死了。袁公子,你不用管我,自己去吧。”袁承志道:“那么你跟我一起逃
走。”祖大寿摇摇头道:“我老母妻儿、兄弟子侄,一家八十余口全在盛京,我是不能逃
的。”袁承志心神激荡,突然胸口内息逆了,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心下寻思:“他投降鞑子,就是汉奸,我原该一掌打死了他,想不到他竟会放我走。我
一走,鞑子皇帝非杀了他不可。是我杀他,还是鞑子杀他,本来毫无分别。但是我难道眼睁
睁的让他代我而死?我若不走,自然是给鞑子杀了,我以有为之身,尚有多少大事未了,怎
能轻易送命?我当然不想死,为了一个汉奸而死,更加不值之至。可是……可是……”越是
委决不下,越是咳得厉害,面红耳赤,险些气也喘不过来。祖大寿轻轻拍他背脊,说道:
“袁公子,你刚才激斗脱力,躺下来歇一会儿。”袁承志点点头,盘膝而坐,心中再不思
量,只是凝神运气。那玉真子的点穴功夫当真厉害,初时还以为给封闭了的穴道已然解开,
但一运气间,便觉胸口终究不甚顺畅,心知坐着不动,那也罢了,若是与人动手,或是施展
轻功跳跃奔跑,势必会闭气晕厥。于是按照师父所授的调理内息法门,缓缓将一股真气在各
处经脉中运行。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觉真气畅行无阻,更无窒滞,慢慢睁开眼来,却见
阳光从窗中射进,竟已天明。他微吃一惊,只见祖大寿坐在一旁,双手搁膝,似在呆呆出
神。袁承志站起身来,说道:“你陪了我半夜?”祖大寿脸上微现喜色,道:“公子好些
了?”袁承志道:“全好了!那玉真子道人是甚么来历?武功这么厉害。”祖大寿道:“他
是新近从西藏来的,上个月宫中布库大校技,这道人打败二十三名一等布库武士,后来四五
名武士联手跟他较量,也都被他打败了。皇帝十分喜欢,封了他一个甚么‘护国真人’的头
衔,要他作布库总教头。公子,你喝了这碗鸡汤,吃几张饼,咱们这就走吧。”说着走到桌
边,双手捧过一碗汤来。袁承志心想:“我专心行功,有人送吃的东西进来也不知道。他本
来就可杀我,也不用下毒。”接过汤碗,喝了几口,微有苦涩之味。祖大寿道:“这是辽东
老山人参炖的,最能补气提神。”袁承志吃了两张饼,说道:“你带我去见鞑子皇帝,我投
降了。”祖大寿大吃一惊,双目瞪视着他,随即明白,他是不愿自己为他送命,先行假意投
降,然后再谋脱身,沉吟片刻,道:“好!”带着他出了府门,两人上了马。祖大寿也不带
随从,当先纵马而行,袁承志跟随其后。
行了几条街,袁承志见他催马走向城门,见城门上写着三个大字“德盛门”,旁边有一
行弯弯曲曲的满洲文,知道这是盛京南门,昨天便是从这城门中进来的,心觉诧异,问道:
“咱们怎地出城?”祖大寿道:“皇帝在城南哈尔撒山围猎。”袁承志不再言语了。两人出
城行了约莫十里。祖大寿勒马停步,说道:“公子,咱们这就别过了。”袁承志惊道:“怎
么?咱们不是去见鞑子皇帝么?”祖大寿摇头苦笑,道:“袁督师忠义包天,他的公子怎能
如我这般无耻,投降鞑子?”解下腰间佩剑,连鞘向他掷去,袁承志只得接住。祖大寿突然
圈转马头,猛抽两鞭,坐骑循着回城的来路疾驰而去。
袁承志叫道:“祖叔叔,祖叔叔。”一时拿不定主意,该追他回来,还是和他一起回
城,就这么微一迟疑,祖大寿催马去得远了,只听他远远叫道:“多谢你叫我两声叔叔!”
袁承志坐在马上,茫然若失,过了良久,才纵马南行。又行了约莫十里,远远望见青青、洪
胜海、沙天广等人已等在约定的破庙之外。青青大声欢呼,快步奔来,扑入他的怀里,叫
道:“你回来啦!你回来啦!”袁承志见她脸上大有倦容,料想她焦虑挂怀,多半一夜未
睡。
青青见他殊无兴奋之色,猜到行刺没有成功,说道:“找不到鞑子皇帝?”袁承志摇摇
头:“人是找到了,刺不到。”于是简略说了经过。众人听得都张大了口,合不拢来。青青
拍拍胸口,吁了口长气,说道:“谢天谢地!”袁承志想到祖大寿要为自己送命,心下总是
不安,说道:“今晚我还要入城,倘若祖叔叔给鞑子皇帝抓了起来,我要救他。”青青道:
“大伙儿一起去!我可再也不让你独个儿去冒险了。”申牌时分,一行人又到了盛京城内,
生怕昨天已露了行迹,另投一家客店借宿。洪胜海去祖大寿府前察看,回报说,没听到祖大
寿给鞑子皇帝锁拿的讯息,府门外全没动静。袁承志心想:“鞑子皇帝多半还不知他已放走
了我,只道他正在劝我投降。”吩咐洪胜海再去打探。铁罗汉道:“我也去。”青青道:
“你不要去,别又跟人打架,误了大事。”铁罗汉撅起了嘴,道:“我也不一定非打架不
可。”胡桂南道:“我跟罗汉大哥同去,他要闹事,我拉住他便了。”袁承志道:“既是如
此,一切小心在意。”傍晚时分,三人回到客店。铁罗汉极是气恼,说道:“若不是夏姑娘
先说了我,否则我真得扭下那几个小子的脑袋。”众人问起原因,洪胜海说了。
原来他们仍没听到有拿捕祖大寿的讯息,昨晚宫里闹刺客,却也没听到街头巷尾有人谈
论。三人于是去酒楼喝酒,见到有八名布库武士在大吃大喝,说得都是满洲话。洪胜海悄悄
跟两人说了。铁罗汉和胡桂南才知他们在吹嘘总教头如何英勇无敌,昨晚又得了一柄怪剑,
剑头有钩,剑身弯曲,锋锐无比,当真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这不是袁承志的金蛇剑是甚
么?铁罗汉站起身来,便要过去教训教训他们,胡桂南急忙拉住。待八名武士食毕下楼,三
人悄悄跟去,查明了他们住宿的所在。袁承志失手被擒,兵刃给人夺去,实是生平从所未有
的奇耻,但那玉真子的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这把剑非夺回不可,却又如何从这绝顶高手之
中夺回来?一时沉吟不语。胡桂南笑道:“盟主,我今晚去‘妙手’它回来。那玉真子总要
睡觉,凭他武功再高,睡着了总打我不过吧?”众人都笑起来。袁承志道:“好,这就偏劳
胡大哥了,可千万轻忽不得。胡大哥只须盗剑,不必杀他。将他在睡梦中不明不白的杀了,
非英雄好汉所为。”胡桂南道:“是,日后盟主跟他一对一的较量,那时才教他死得心
服。”袁承志微微一笑,说道:“就算单打独斗,我也未必能胜。”他要胡桂南不可行刺,
却是为了此事太过凶险,玉真子纵在睡梦之中,若是白刃加身,也必能立时惊觉反击,就算
受了致命重伤,他在临死之前的一击,也非要了胡桂南的性命不可。
用过晚饭后,胡桂南换上黑衣,兴冲冲的出去。袁承志终是放心不下,道:“胡大哥,
我去给你把风。”两人相偕出店。青青知道此行并不如行刺鞑子皇帝那么要干冒奇险,又素
知胡桂南妙手空空,天下无双,倒不担心。胡桂南在前领路,行了三里多路,来到布库武士
的宿地。只见居中是一座极大的牛皮大帐,四周都是一座座小屋。胡桂南低声道:“那八名
武士都住在北首的小屋中,只不知那牛鼻子是不是也住在这里。”袁承志道:“咱们抓一名
武士来问。只可惜咱们都不会说满洲话。”胡桂南道:“待我打手势要他带路便是……”话
未说完,只见两名武士哼着小曲,施施然而来。袁承志待两人走到临近,突然跃出,伸指在
两人背心穴道上各点一指,劲透要穴,两人登时动弹不得。他出手时分了轻重,一名武士立
即昏晕,另一名却神智不失。他将晕倒的武士拖入矮树丛中,胡桂南左手将尖刀抵在另一名
武士喉头,右手大打手势,在自己头顶作个道髻模样,问他这道人住在何处。那武士道:
“你作甚么?我不明白。”不料他竟会说汉语。原来盛京本名沈阳,向是大明所属,为满清
所占后,于天启五年建为京都,至此时还不足二十年。城中居民十九都是汉人。这些布库武
士除了练武摔交,每日里便在酒楼赌馆厮混,泰半会说汉语。胡桂南大喜,问道:“你们的
总教头,那个道士,住在哪里?”那武士给尖刀抵住咽喉,正自惊惧,一听之下,心想:
“你要去找我们总教头送死,那真是妙极了。”嘴巴向着东边远处一座房子一努,说道:
“我们总教头护国真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