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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奔得半炷香时分,前面那人脚步突然加快,如一艘吃饱了风的帆船,顺流激驶,霎
时之间,和萧峰之间相距又拉长了一段。萧峰暗暗心惊:“此人当真了得,实是武林中数一
数二的高手,若非是这等人物,原也不能于举手之际便杀死了白世镜。”
他天生异禀,实是学武的奇才,受业师父玄苦大师和汪帮主武功已然甚高,萧峰却青出
于蓝,更远远胜过了两位师父,任何一招平平无奇的招数到了他手中,自然而然发出巨大无
比的威力。熟识他的人都说这等武学天赋实是与生俱来,非靠传授与苦学所能获致。萧峰自
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觉什么招数一学即会,一会即精,临敌之际,自然而然有诸般巧妙
变化。但除了武功之外,读书、手艺等等都只平平而已,也与常人无异。他生平罕逢敌手,
许多强敌内力比他深厚,招数比他巧妙,但一到交手,总是在最要紧的关头,以一招半式之
差而败了下来,而且输得心服口服,自知终究无可匹敌,从来没人再去找他寻仇雪耻。
他此刻遇上了一个轻功如此高强的对手,不由得雄心陡起,加快脚步,又抢了上去。两
人一前一后的向东北疾驰,萧峰始终无法追上,那人却也无法抛得脱他。一个时辰过去,两
个时辰过去,两人已奔出一百余里,仍是这般的不即不离。
又过得大半个时辰,天色渐明,大雪已止,萧峰远远望见山坡下有个市镇,房屋栉比鳞
次,又听得报晓鸡声此起彼落,他酒瘾忽起,叫道:“前面那位兄台,我请你喝二十碗酒,
咱俩再比脚力如何?”那人不答,仍是一股劲儿的急奔。萧峰笑道:“你手诛白世镜这等奸
徒,实是英雄了得,萧峰甘拜下风,轻功不如你。咱二人去沽酒喝吧,不比了,不比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奔跑,脚下丝毫不缓。
那人突然止步,说道:“乔峰威震江湖,果然名不虚传。你口中说话,真气仍然运使自
如,真英雄,真豪杰!”
萧峰听他话声模糊,但略显苍老,年纪当比自己大得多,说道:“前辈过奖了。晚辈高
攀,想跟前辈交个朋友,不知会嫌弃么?”
那人叹道:“老了,不中用了!你别追来,再跑一个时辰,我便输给你啦!”说着缓缓
向前行去。
萧峰想追上去再跟他说话,但只跨出一步,心道:“他叫我别追。”又想起自己为中原
群豪所不齿,只怕这人也是个鄙视仇恨契丹之人,当即停步,目送那人的背影渐渐远去,没
入树林之后,心下感叹:“此人轻功佳妙,内力悠长,可惜不能和他见上一面!”又想:
“他话声模糊,显是故意压低了嗓子,好让我认不出他口音。他连声音也不想给我听清楚,
何况见面?”
凝思半晌,这才进了市镇,到一家小酒店沽酒而饮,每喝得一两碗,便拍桌先吹:“好
男儿,好汉子,唉,可惜,可惜!”
他说“好男子,好汉子”,是称赞那人武功了得,杀死白世镜一事又处置得十分妥善;
连称可惜,是感叹没能交上这个朋友。他素来爱朋友如命,这一次被逐出丐帮,更与中原群
豪结下了深仇,以前的朋友都断了个干净,心下自是十分郁闷,今日无意中遇上一位武功堪
与自己相匹的英雄,偏又无缘结识,只得以酒浇愁。但心中长期积着的不少疑团已然解开,
却也大感舒畅。
喝了二十余碗,付了酒资,扬长出门,心想:“段正淳不知如何了?阮星竹、秦红棉她
们被我点了穴道,须得回去解救。”于是迈开大步,又回马家。
回去时未曾施展全力,脚程便慢得多了,回到马家,时已过午。只见屋外雪地中一人也
无,阮星竹等都已不在,料想阿紫已将她们抱进了屋中。推门进屋,只见白世镜的尸身仍倒
在门边,段正淳人已不在,炕边伏着一个女人,满身是血,正是马夫人。
她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低声道:“行行好,快,你快杀了我吧!”萧峰见她脸色灰
败,只一夜之间,便如老了二三十年一般,变得十分丑陋,便问:“段正淳呢?”马夫人
道:“救了他去啦,这……这恶人!啊!”突然之间,她一声大叫,声音尖锐刺耳之极。萧
峰出其不意,倒给她吓了一跳,退后一步,问道:“你干什么?”
马夫人喘息道:“你……你是乔……帮主?”萧峰苦笑道:“我早不是丐帮的帮主了。
难道你又不知?”马夫人道:“是的,你是乔帮主。乔帮主,请你行行好,快杀了我。”萧
峰皱眉道:“我不想杀你。你谋杀亲夫,丐帮中自有人来料理你。”
马夫人哀求道:“我……我实在抵不住啦,那小贱人手段这般毒辣,我……我做了鬼也
不放过她。你……你看……我身上。”
她伏在阴暗之处,萧峰看不清楚,听她这么说,便过去推开窗子,亮光照进屋来,一瞥
之下,不由得微微一颤,只见马夫人肩头、手臂、胸口、大腿,到处给人用刀子划成一条条
伤口,伤口中竟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蚂蚁。萧峰看了她伤处,知她四肢和腰间关节处的筋络全
给人挑断了,再也动弹不得。这不同点穴,可以解开穴道,回复行动,筋脉既断,那就无可
医治,从此成了软瘫的废人。但怎么伤口中竟有这许多蚂蚁?
马夫人颤声道:“那小贱人,挑断了我的手筋脚筋,割得我浑身是伤,又……又在伤口
中倒了密糖水……密糖水,说要引得蚂蚁来咬我全身,让我疼痛麻痒几天几夜,受尽苦楚,
说叫我求生不得,求……求死不能。”
萧峰只觉再看她的伤口一次,便要作哎。他绝不是软心肠之人,但杀人放火,素喜爽快
干脆,用恶毒法子折磨敌人,实所不取,叹了口气,转身到厨房中去提了一大桶水来,泼在
她身上,令她免去群蚁啮体之苦。
马夫人道:“谢谢你,你良心好。我是活不成了。你行行好,一刀将我杀了吧。”萧峰
道:“是谁……谁割伤你的?”马夫人咬牙切齿,道:“是那个小贱人,瞧她年纪幼小,不
过十五六岁,心肠手段却这般毒辣……”萧峰失惊道:“是阿紫?”马夫人道:“不错,我
听得那个贱女人这么叫她,叫她快将我杀了。可是这阿紫,这小贱人,偏要慢条斯理的整治
我,说要给她父亲报仇,代她母亲出气,要我受这等无穷苦楚……”
萧峰心想:“我生怕秦红棉和阮星竹喝醋,一出手便杀了马夫人,没了活口,不能再向
她盘问。那知阿紫这小丫头这般的残忍恶毒。”皱眉道:“段正淳昔日和你有情,虽然你要
杀他,但他见到女儿如此残酷的折磨你,难道竟不阻止?”
马夫人道:“那时他已昏迷不醒,人事不知,那是……那是十香迷魂散之故。”
萧峰点头道:“这就是了。想他也是个明辨是非的好汉,岂能纵容女儿如此胡作非为?
嗯,那几个女子呢?”马夫人呻吟道:“别问了,别问了,快杀了我吧。”萧峰哼了一声
道:“你不好好回答,我在你伤口上再倒些密糖水,撒手而去,任你自生自灭。”马夫人
道:“你们男人……都这般狠心恶毒……”萧峰道:“你谋害马大哥的手段便不毒辣?”马
夫人奇道:“你……你怎地什么都知道?是谁跟你说的?”
萧峰冷冷的道:“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快说!”
马夫人道:“好吧,什么都跟你说。阿紫这小贱人这般整治我,她母亲不住喝止,小贱
人只是笑嘻嘻的不听。她母亲已给人点了穴道,却动弹不得。过不多久,段正淳手下有五六
个人到来。阿紫这小贱人将她父亲、母亲,还有秦红棉母女俩,一个个抱出屋去,却不许人
进屋来,免得他们见到底了我。段正淳手下那些人骑得有马,便接了她们去啦。”
萧峰点了点头,寻思:“段正淳由部属接了去,阮星竹她们三人身上穴道被封,再过得
几个时辰便即自解,这干人便不必理会了。”马夫人道:“我都跟你说了,你……你快杀了
我。”萧峰道:“你什么都说了,不见得吧?要死,还不容易?要活就难了。你为什么要害
死马大哥?”
马夫人目露凶光,恨恨的道:“你非问不可么?”
萧峰道:“不错,非问不可。我是个硬心肠的男子,不会对你可怜的。”
马夫人呸了一声,道:“你当然心肠刚硬,你就不说,难道我不知道?我今日落到这个
地步,都是你害的。你这傲慢自大、不将人家瞧在眼里的畜生!你这猪狗不如的契丹胡虏,
你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天天让恶鬼折磨你。用蜜糖水泼我伤口啊,为什么又不敢了?你这
狗杂种,王八蛋……”她越骂越狠毒,显然心中积蓄了满腔怨愤,非发不可,骂到后来,尽
是市井秽语,肮脏龌龊,匪夷所思。
萧峰自幼和群丐厮混,什么粗话都听得惯了,他酒酣耳热之余,也常和大伙儿一块说粗
话骂人,但见马夫人一向斯文雅致,竟会骂得如此泼辣悍恶,实大出意料之外,而这许多污
言秽语,居然有许多是他从来没听见过的。
他一声不响,待她骂了个痛快,只见她本来脸色惨白,经过这场兴奋的毒骂,已挣得满
脸通红,眼中发出喜悦的神色。又骂了好一阵,她声音才渐渐低了下来,最后说道:“乔峰
你这狗贼,你害得我今日到这步田地,瞧你日后有什么下场。”萧峰平心静气的道:“骂完
了么?”马夫人道:“暂且不骂了,待我休息一会再骂。你这没爹没娘的狗杂种!老娘只消
有一口气在,永远就不会骂完。”
萧峰道:“很好,你骂就是。我首次和你会面,是在无锡城外的杏子林中,那时马大哥
已给你害死了,以前我跟你素不相识,怎说是我害得你到今日这步田地?”
马夫人恨恨的道:“哈,你说在无锡城外这才首次和我会面,就是这句话,不错,就为
了这句话。你这自高自大,自以为武功天下第一的傲慢家伙,直娘贼!”
她这么一连串的大骂,又是半晌不绝。
萧峰由她骂个畅快,直等她声嘶力竟,才问:“骂够了么?”马夫人恨恨的道:“我永
远不会够的,你……你这眼高于顶的家伙,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萧峰
道:“不错,就算是皇帝,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从来不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刚才……刚才那
个人,武功就比我高。”
马夫人也不去理会他说的是谁,只是喃喃咒骂,又骂了一会,才道:“你说在无锡城外
首次见到我,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