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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自为异议以乱典常、蛊众志者,丧祭之虚文,选举之冒滥而已;边疆之守,赋役之制,犹是太宗之遗教也。杀君子而不蔓引其类,故斩艾虽憯,而陈子昂、苏安恒、李邕、宋务光、苏良嗣之流,犹得抒悃昌言而无所诎;乃至守正不阿、效忠不贰如狄仁杰、宋璟、李日知、徐有功、李昭德,皆列上位而时伸其志。其宣力中外者,则刘仁轨、裴行俭、王方翼、吉顼、唐休璟、郭元振、姚元之、张仁愿悉无所掣曳以立功名;乃至杨元琰、张说、刘幽求诸人同事俱起,而被害者不相及。奸邪虽执大权,终不碍贤臣登进之路,驱天下以一于淫惨,则乱自乱也,亡自可不亡也,或摧之,或扶之,两不相揜,而天下犹席以安也。
夫小人之毒不可扑者,莫甚于与君子争名;君子之自贻以慼者,莫甚于与小人竞气。武、韦、太平淫虐方逞之日,小人利得其欲,而自安于小人,君子自靖其诚,而不待抑小人求伸其君子,故小人之毒浅,而君子之志平,水火不争,其毒不烈,所固然矣。夫名者,君子之实也,气者,小人之恃以凌物者也。君子惜名已甚,而气乘之,小人于是耻荣名之去己,而亦饰说以干誉;然后公忠正直之号,皆小人之所弋获,一旦得志以逞,则尽取君子题以奸党而诛殛之,空其禄位,招致私人,而朝廷倏易其故。及其败露,直道乍伸,义激气矜者,抑用其术以铲绝败类。数十年之中,起伏相互,风静而波犹不息,君无适信,吏无适守,民无适从,乃至取边疆安危之机,小民膏血之资,旦此夕彼以各快其施,如痎疟之炎抱火而寒履冰也。呜呼!锻铁者屡反其钳椎,疗病者疾易其栀附,其不折以亡也,岂可幸哉?甚矣使气而矜名者之害烈也!
宋仁宗,贤主也,吕夷简、夏竦,非大奸也,相激以争,而石介以诗受所棺之僇。流波所荡,百年不息。无罪可加,而苏轼以文词取祸;有罪可讨,而蔡确亦以歌咏论刑。免役非殃民之稗政,而司马公必速改于一朝;维州非宗社之急图,而李文饶坚持其偏见。虽君子之乍升,亦且以敛怨而妨国家之大计;况小人之骤进,唯人是苛、唯政是乱者,又遑恤倾危之在旦夕乎?唐武、宣宋神、哲之可与有为也,顾不如高宗之柔闇、中宗之狂惑,观其朝右之人与邦国之政而可知矣。国无党祸而不亡,为人君者弭之于其几,奚待祸发而无以救药乎?
〖一八〗
临淄王之诛韦氏,不启相王,豪杰之识,有闇合于君子之道者,此类是也。臣受命于君,子受命于父,勿敢专焉,正也。信诸心者非逆于理,成乎事者不疚于心,则君父虽加以尤而不避。唯豪杰以心为师,而断之于事,夫君子之靖乃心以制义者,亦如此而已矣。推而至于圣人,舜之不告而娶,亦如此而已矣。理者,生于人之心者也,心有不合于理,而理无不协于心。故豪杰而不可为圣贤者有矣,未有无豪杰之识而可为圣贤者也。
临淄王曰:“事不成,以身死,不以累王。”亦未有以信其必然也。然以相王之温厚柔巽,全身于刑杀横行之日,则亦可冀其或然耳。且微临淄之举事,王亦岌岌矣。宗楚客、叶静能日谋杀王奉韦氏以夺唐祀,韦氏不诛,王固不能再全于凶妪之手,临淄不忍言耳。实则谓事不成而王危,不举事而王亦危,以必危之势,求全王而使嗣大统,势不两立,徒畏王之优柔而挠成算,告则兵不得起,宁无告也。以安社稷,以讨乱贼,以救王于颠危,在此举矣。崔日用业以宗楚客害王之谋告,而犹需迟不決乎?故临淄之不告,孝子之道也。即一事一念而言之,大舜之不告而娶,奚必远哉?是以知临淄之可与大有为也。生于薉乱之世,驰逐于声色狗马之中,而所与游者王琚之流,故终于浊乱而亏其天彝,亦不幸而不奉教于君子乎!卷二十二
◎睿宗
国无正论,不可以立。睿宗表章死于武、韦之祸者,太子重俊与焉,韦湊斥之为乱贼,请夺其节愍之諡,论之正者也。
重俊之恶,非但蒯瞆之比也。或曰:韦氏不诛;而中宗弑,祸深于南子;三思逸产、禄之诛,而乱天下,恶剧于宋朝;重俊诛之;视蒯瞆为愈矣。曰:非然也。君子之恶恶也,诛其意;而议刑也,必以其已成之罪,而不可先其未事早施以重辟。三思谋篡于武氏之世,既不成矣,韦氏之行弑,在重俊死后之二年,当其时,篡弑未形而亿其必然,以称兵响阙,欲加刃于君母,其可乎?且夫重俊之起,非果忧社稷之危,为君父除伏莽之贼也。韦氏以非其所出而恶之,三思、崇训逢其恶而欲废之,重俊不平,而快一朝之忿,恐不得立而持兵君父以争之,据鞍不下,目无君父,更何有于嫡母?充其恶之所至,去商臣、刘劭也无几,非但如蒯瞆之恶丑声而逆行也。则重俊之恶,浮于蒯瞆,奚容以韦氏、三思之罪为之末减哉?
韦氏淫纵以虫上,三思、崇训怀逆以思逞,其已露也,人得而诛之,非但临淄王也;其未露也,唐有社稷之臣,废韦氏,讨诸武,法之所得行也,而独重俊则不可。甲生自靖而不得諡为孝,重俊何节之可称,而奚足愍乎?
夫韋氏、一思之谋危宗社,重俊兴兵之名也。苟有其名,子得以犯父而杀母,乱臣贼子谁则无名,而大逆安所几乎?韦凑之论,所以大正人纪而杜乱萌也,惜乎睿宗之知而不能决也。
〖二〗
夺情之言扬于廷,人子之心丧于室矣。蝇蚋不嘬生而嘬死,有以召之也,而况纷呶自辩以与公论相仇!史嵩之、李贤、张居正、杨嗣昌之恶,滔天而无可逭矣。
唐欲夺苏延之情,李日知衔睿宗之命至延家谕之,日知见其哀毁,不敢发言,人子于此,岂更有言之可出诸口乎?耳闻命而心裂,目对客而神伤,人且自疚曰:斯言也,胡为而至于我之前?君不我谅我之为臣可知矣;友不我恤,我之为子可知矣;我诚禽兽也乎;而忍使吾亲有禽兽之子乎?至于敦趣不已,而待我之固辞,罪已通于天矣。又从而为之辞,以冀苟留,则大豕不食其余,弗问人也。
夫人之恶,有待吹求而始显者,有不得吹求而无不著者。夺情之恶,一言以折之峰、念奄、幼玄之参劾,其犹赘辞乎!子曰:“女安,则为之。一奚足辩哉?丧亲若苏延者可矣。
〖三〗
太平公主谋危太子,宋璟、姚元之请令于东都安置,睿宗曰:“朕唯一妹,岂可远置东都。”悲哉其言之乎!自武氏之殄唐宗,惨杀其子而不恤,于是高宗之子姓,上及于兄弟,芟夷向尽,所仅存者三人而已。父闇而不能庇其生,母憯而不难置之死,又继以韦氏、宗楚客之淫凶,睿宗之与公主,其不与中宗同受刃者,幸也。原隰之裒,伊谁相惜,凋残已尽,仅保一人。诗不云乎:将恐将惧,惟吾与汝。”况其在同气之亲乎?故姚、故姚宋之言,社稷之计也;睿宗之尽然伤心,亦讵可决于一旦哉?
公主之习于悍戾也,耳习于牝鸡之晨,目习于倾城之哲,贞士且不保其贞,而况妇人?其蔑视宫闱,操废置之权,朝章家法,亦未可遽责以顺者。虽然,岂遂无以处之哉?公主之忌太子也,尚含恶怒而未发。福Щ痴暌栽吨莩な峰崞鸩还熘模计湫岸岬常矶ㄊ讨幸樱芬樱笃蜕淦秸戮厥乱樱谑谴逌洝⑾糁林摇⑨寰浩鸨雀揭匀∠啵钊罩⑽ぐ彩ダ嫌鬼扯弈苷跤那蠊铝⒁哉鞔芗爸S谒故币玻Α⑺挝淮蟪迹滴锿糜腩W谥芪穑蚱癫豢稍缟痴曛瘢藻魷洝Ⅳ恕⒅林抑椋慷吃聪鳎嵊☆W诨寄岩写嬷幻茫ㄒ员鞒庵W谥钠荩杭橹频靡印N藁痴辍洝Ⅳ恕⒅林遥蚬髦癫蛔阋苑ⅲ皆豆鳎杭樵谖唬云叿缴嫫阎荩倜咕┷。浔厝恢埔印
睿宗之不忍于公主者,性之正也,情之不容已也,患难与偕,义之不可忘也。若怀贞辈之于唐,九牛之一毛耳,无德望之系人心,无勋劳之在社稷,流放窜殛,旦命下而夕伏辜,一白简之劳而已。姚、宋何惮而不为乎?卒使睿宗不能保其恩,玄宗不能全其孝,公主不能免于死,群奸恶已盈而始就诛,唐之社稷又岌岌矣,姚、宋不能辞其咎矣。
唐初之习气,士大夫过惜其类而相容忍,贤奸并列而不相妨,宁得罪于天子,而不结怨于僚友,以宋璟之刚,弗能免也,元之之智以图全,又何望焉!
〖四〗
按察使之设,自景云二年始,观李景伯、卢俌之言,则所遣者御史也。时议分天下为十道,道遣一使按察;又分二十四都督,纠察所部刺史以下善恶。嗣以景伯、俌上言生杀之柄任太重、用非其人、为害不小而罢之。罢之诚是也,而景伯、俌谓御史秩卑望重,奸宄自禁,则有未当者。何也?官之得人与不得,不系乎秩之崇卑也。唐之刺史,汉之太守也,守郡而兼刺察之任,其权重矣。任重秩尊,而使卑秩者临其上以制之,则爵轻;爵轻则不足以立事,而规避以免责。刺史怀规避之心,则下吏侮之,豪民胁之,而刑政不修。新进之士,识不足以持大体,而乐毛击以诧风裁;贤者任私意而亏国计民生深远之永图,不肖者贪权利而无持纲挈领匡扶之至意,秩卑者望奚重哉?徒奖浮薄以灰牧守之心。故景伯、俌之言,非治理之经也。命卿贰以行,但任以纠察,而不授以生杀兵戎财赋之权,又何任太重而专私为害之忧乎?
按察使之设,后世踵之,而其法有二:一专官也,一特遣也。专官者,任之久而官于其地,其利也,久任则足以深究民情、博考吏治,不以偶尔风闻、瞥然乍见之得失而急施奖抑;其害也,与郡邑习处而相狎,不肖之吏,可徐图诉合以避纠劾。特遣者,出使有时,复命有程,闲行亟返,不与吏亲,事止参纠,他无适掌,使毕仍复其官。其利也,职有专司,威有独伸,无狎习比昵之交,无调停迁就之弊;其害也,风土未谙,利病不亲,据乍然之闻见,定臧否于一朝,贤者任气,而不肖者行私。此二者利害各半,而收其利,免其害,则无如特遣而缓之以期,任之大臣而不以为升迁之秩;则代天子以时巡而民不劳,代诸侯之述职而事不废,因时制宜,慎择人而饬法以简,斯为得中之道乎!
若夫过任都督,使之畸重,则天下且不知有朝廷,而唯知有都督。节度分疆:而唐室以裂;行省制命,而元政不纲;皆此繇也。则景伯、俌之请罢之,诚定论也。
◎玄宗
〖一〗
言治道者,至于法而难言之矣。有宋诸大儒疾败类之贪残,念民生之困瘁,率尚威严,纠虔吏治,其持论既然,而临官驭吏,亦以扶贫弱、锄豪猾为己任,甚则醉饱之愆,帘帏之失,书箑之,无所不用其举劾,用快舆论之心。虽然,以儒者而暗用申、韩之术,将仁恕宽平之言,尧、禹、汤、文、孔、孟其有奖乱之过与?
仁而弱,宽而纵,祟情以螅Хǎ橐圆∶瘢瞎印H皇蛊涔玻τ诠粲诿瘢蛳韧跫戎诰笫酪质刂月桑ゾ坡桑≡糜谥冢择嬉醯拢虺瞎印S黄涔制衩亳G蟆⒉烊擞谝杳裎抟阎苟粒攀看蠓虿黄街笖‘,辱荐绅以难全之名节,责中材以下以不可忍之清贫,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