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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住头,希望自己坚强一点。
真讨厌这样的自己,一方面残忍,另一方面却软弱,结果只使得自己更痛苦而已。
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母亲站在面前,“啊……”
“阿巡……”她叫了一声,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从我的身边走过。
很快圈子里就传出消息,说朱槿的石榴裙下再度拜倒了个小开。借着这个宣布,朱槿再度被卷入社交圈内。
我本应该对她感到抱歉,但真的,我没有多少心思能顾及别人的想法。
我们频繁出入于各种场合,热衷于堆砌各种谎言。朱槿拾起旧日的长袖善舞,我却少了一份心游走在灯红酒绿之间。
然后,当然会遇到钟启越,那个人看到我们在一起时露出的表情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黑色的眼睛没有了光,什么都没有了……
真奇怪,已经没有关系的人为什么会露出受伤的表情呢?每当这时,朱槿总会用力地拉住我的手,仿佛生怕我会冲上去干什么坏事一样。
其实我决不会。
你知道,我没有退路。
已经选定的路,就要昂头走下去。
结果那一日,居然会遇到钟启楠。事后想来,那人大约是听到了风声特地过来的。以他的脾气,很少出入于酒吧场所。
最先发现他的人是朱槿。自她看到了他靠在吧台后,就下意识地转过头再也不朝那方向看了。我则是因了身边女伴的异样才发现了那个沉默的人。平时向来很有存在感的钟家大少那一日看来并不起烟。他点着一支烟,默默喝着杯酒,很少会朝我们这边看来。即使这样,却影响了朱槿。
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波涛为何汹涌,只是朱槿的神色多少也影响了我,结果只使得我玩得更疯狂。
没过多久,朱槿起身去了洗手间。出乎我意料的是,钟启楠居然踱到了我的身边,朝我点了点头:“陆少。”
我压下心底的惊讶,朝他礼貌微笑:“好久不见。没想到钟启楠也会来这儿啊。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是钟家的掌舵人了,日理万机,来这儿不是浪费时间么?”
他只笑笑,没理会我的尖刻,只是忽然道:“我们聊聊?”
我只犹豫了一下,终于被自己的好奇心压倒,朝身边人说了声“朱槿出来说我出去透口气”后朝钟启楠指了指门外。他先走了过去。
门外的空气异常清冷,冷得令留着里面沸腾气氛的大脑立刻冻结了来。
我们停在一个拐角处,路灯光斜斜地照进来,所有热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我问道:“有什么好聊的呢?”
“你……真的和朱槿在一起?”他问了我意料之中的问题。
我微笑:“这似乎与你无关。”
钟启楠沉默了,最后点了支烟,却也不抽,看着那支烟慢慢在冷风中燃烧,“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越得不到的东西越好?”
我同样沉默。他不需要我给他任何回答。
他叹息着把烟扔到地上,狠狠踩灭,这个动作再度令我有些惊讶,原以为雅痞是不会干这种俗人干的事。他抬起头说:“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请给她幸福。”说完这句他侧了侧头,露出苦恼的表情,最后才又叹了口气,“毕竟……你们的幸福是以另外人的不幸为基础的。”他微笑着。
我的心一跳,然后平静:“这话太文艺了,我听不懂。再说一遍,我和朱槿之间的事不需要向别人解释或者对别人负责。”
他大笑:“好吧。我终于明白陆少的残忍了。对于你而言,不要的东西可以扔得那么快,对于别人的痛苦永远无动于衰。难怪钟启越会战败。他再嚣张,始终是个少年,你却不同。”
我看着他的笑容:“若是想揭我的伤疤,你似乎也揭错了。钟启越永远不是我的弱点,你永远也不能激怒我。”我平静说道,看着他的笑容慢慢平静。是的,他永远不是别人攻击我的弱点,他只是……我自己恨自己的弱点而已。
钟启楠摇了摇头:“我明白了。钟启越的痛苦,对你而言只是个笑话吧?”他慢慢地离开,身影忽然顿住了。我走上一步,看到钟启越站在灯影底下,脸变得煞白。
我捏紧了自己的手,与钟启楠一起,沉默地看着钟启越慢慢离开的背影。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好像走偏一寸就是粉身碎骨。我们都知道,那是一个溃不成兵的人的身影。
走进门,我竭力让自己不去找那个的身影。朱槿朝我看了看,小声问我:“怎么了?”
我平稳微笑:“钟启楠叫我出去。”
“哦?”她喝了一口酒,一脸的平静。
“你不好奇?”
“为什么要好奇?你们两个的说话于我何干?”
我大笑着把她拉进怀里,在她的耳边喃喃:“真羡慕你……为什么你这么豁达?”
朱槿挣开了我的怀抱,撩了撩乱了的发,朝我浅浅微笑:“不动心,不动情,就能豁达。”
我大笑地仰倒在沙发上:是的,不动心,不动情,自然就能放下。
那么谁能告诉我,理智如何能拉得住脱缰野马的心?
那一天的晚上我玩得简直要疯了,朱槿都睁大了眼睛很不适应。到最后我甚至接过了有人递给我的那支烟。
吸进第一口,我忽然意识到我真的完了。
这场戏的观众早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身边不知道陪伴着谁。而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子做?
意识有点迷糊,朱槿担心地看着我,一把扯住我的手:“怎么了?”
我把烟塞过去给她,她的脸在青红的灯下看来也是青红的,“放了东西?”
“好像是。”全身的骨骼都好像被抽走似的,从心底里冒出股恶心感,我感到头重脚轻。
“怎么办?”她问我。我知道朱槿绝对不是第一次看到人吸毒,她能露出这么惶惑的表情,我感激:到底是交了个朋友了。
我撑着沙发沿站起来,趁着自己还能动的时候解决掉吧:“我去吐……看能不能吐出来。”
朱槿要扶我,我一把甩掉:“你要真扶我,我明天就不用出来混了。我能行……要过半小时你看我还不回来,就来找我吧。”我终于还是说出了示弱的话。
冲进卫生间,那洁白的卫具晃得我眼睛疼,我的左脚踩在右脚上,那种恶心却吐不出来的感觉真他妈的难受。
我冲着那个感应式水喉俯下身去,水灌得我一脸,甚至灌到了鼻子里,难受得我立刻呛了出来。继续灌继续灌,压着喉咙想吐却仍是吐不出来,最后所有的水居然灌到了气管里,我呛得眼泪鼻涕一身一脸。
有人从后面勒住我,狠狠地,把我的上半身压在漱洗台上,脸紧贴着那冰冷的磁砖,我的头被人狠狠按着,埋进了那盆水里。
我冷不防被按住,呼吸一下子急了起来,结果把所有的水都吸进气管里,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换成平时,那个暗算的家伙绝对不能拿我怎么着,可是现在,我真比个孩子还无力。
头炸开了似的疼,肺部痛得更厉害,等到我差点没意识的时候,“哗啦”一声,那人把我的头从水里扯了起来。
我闭着眼睛就咳,咳得好像要把心肺咳出来似的,等终于能睁开眼睛时,就看到钟启越狼一般的眼睛。
我透过玻璃看着他的眼,他的唇紧紧闭着,好像真恨不能把我再度压进水里。
然后最后,他只是把我扳过来,朝我的胃部给了一拳头。
抱着胸我就跪了下来,跪到他面前,跪进那一地的狼藉里面。
他朝我冷冷笑着:“你欠我的。”
是的,我知道。
好吧,我欠你的。
我一边笑着,一边咳着,一边把身体缩成一个虾球。他的脚就在我的头边上,我慢慢蠕动着把身体远离他。
钟启越一把把我拉了起来,压进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开启的门里。他关上门。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的脸就挨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的呼吸离我的背很近,一点一点蚕食着我的理智。本来已经晕眩的头脑更加迷糊,我把脸颊凑在墙壁上蹭着。他巴着我的背,用力勒住我的脖子,神经质地颤抖着。
我不知道我们中间哪个人会更早地晕过去。
然后他用力地抱住我,我的脖子压了软软的东西,我知道那是他从身后抱着我。也不知道多少次,他这样子抱紧过我。只不过,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然后他拎着我的衣领,打开了那扇门,一脚把我踹了出去。
“你给我滚!”他嘶吼着,然而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我的呼吸变得冰冷,那些没吐出来的东西好像快要了我的命。我用力用力地睁大着眼睛,只能看着他亮得可怕的眼睛,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他的声音很响很响,刺穿了我的耳膜。
是啊,我也不想呢。
我微笑,然后发现自己居然把那话给说了出来。他瞪着我,看着我慢慢地扶着墙壁爬出去。
把厕所门关上那一刻,我全身虚脱。扶着墙壁,我试了很多次才终于站了起来。舞池中的声音光怪陆离地袭来,我的耳朵里全被那些声音撕扯着,成了一片战场,我靠了很久之后,那些声音慢慢静了。好像我整个人被沉进了幽暗的海底,所有的一切离我远去。
那些灯光照得我眼睛发疼,我想我应该找个什么人。
“钟……”叫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我就闭上了嘴,不对,不对。我不能找他。
慢慢地挪动着步伐,我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不对,不对,他不要见我,我不想见他。
趁我还有意识,我要远离他。
灯光还在闪着,好可怕,好像有无数的巨兽浮出来,在我的面前伺机攻击。我绝对不会让它们得逞的。
我不要见他,我不能见他,我要离开。
意识快要模糊,我一直一直提醒着自己:是的,我要离开。
我用力捏紧了自己的手心,那一点点疼痛提醒着我,可是还不够还不够。我咬着牙,好像有些铁锈的味道,可是我的身体却像是别人的,根本不听使唤。
好吧,离开后就安全了,只要离开就安全了。
我的世界变黑了,有一点点的光浮着,所有的声音和图像都消失了,这种感觉很奇怪。
我慢慢地摸着墙壁,身体正在冷下来。
为什么会那么冷呢?
我好像想起来了,是不是在下雨呢?
是的是的,下雨了……
那些光是什么?
我记起来了,那是花。
那一树接天美丽的花,那一树只开一季就早早夭折了的花。
是的是的,我记起来了。
我要和他去看花。
那是他的所愿。
很早的时候看到那个花园,我就只想着,他必会喜欢的。
是的是的,我要快一点,那花只开一季,要是夜来风雨,就会早早摧折。那是经不起一点雨打风吹的花。
是的是的,我要快一点。那个人在花树下等我。
只要转过头,就会看到那个人的笑容。
我还没有告诉他,即使怎么样也好,我都会爱上他。
即使我们像野兽般不懂互相体絮,可是我爱他。
即使他会朝我抡起拳头,我也爱他。
只是……我知道在我脆弱的时候,我最爱他。人们总是为了自己的爱人变得坚强,只要互相依偎,又有什么走不过去?
只要在我大声地对世界说出我爱他时,他肯站在我的身边,我别无所求。
即使对抗世界也好,只要他肯站在我的身边……
只要他肯说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