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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华德十分强调养成独立思考习惯这一原则,这比他的任何一个政治观点都还要持久一些。他让孩子们聚到身边,给他们背诵着爱默生的一段名言:
最伟大的人,是在嘈杂人群中完美地保持独立人格的人。
霍华德还向孩子们灌输宗教价值观,但依旧使用的是一种世俗的教育方式。他在一个成人周日班授课,同时还在一所公共学校的委员会任职。几乎没有哪周他不提醒沃伦姐弟俩要记住他们的责任——不仅仅是对上帝的责任,还有对社会的责任。他总爱对他们说:“我并不要求你们承担所有的责任——但是你们也不能因此而推卸自己的那份责任。”
霍华德不仅常常念叨着这句警句,他也身体力行地去实现它,这对于他那个时代的人来说,也许并不罕见。他甚至烟酒不沾。如果他喜欢的客户的证券行市不佳时,霍华德会觉得十分内疚,于是把它们买回到自己账户下。
如果有人告诉他某种社会弊病时,他会对对方说:“您确实是个好公民。
那么,您将为此做些什么呢?“
他总是坐在卧室的红皮椅上听着留声机在他耳边奏响史蒂芬。福斯特的音乐,以及他喜爱的圣歌和进行曲。这位脸上有可爱酒窝的股票经纪人总是依照习惯来生活。他常常带着全家到喧嚣热闹的赤褐色的联邦车站享受周日的美餐,然后去中央大街的埃文斯冰淇淋店。尽管他身着一袭庄重的黑衣,他的微笑却温和明媚。霍华德以前的助手赫伯特。戴维斯说:“他所拥有的风范正是你心目中的父亲所具有的那种。”
他的孩子们都惟恐辜负自己的父亲。多丽丝甚至不愿和那些喝啤洒的朋友们坐在一起,生怕被父亲撞见以为她染上恶习。“父亲坚持所有这些高尚的原则,”罗贝塔回忆道,“这让你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个好人。”
沃伦是最崇拜他的。他和父亲很亲密,在父亲面前显得既放松又平和。
有次在教堂里,沃伦对他那落后于时代的父亲说:“那些流行音乐,要么是你会唱,要么是我会唱,就没有一首是咱们俩都会唱的。”霍德华慈爱地称自己的儿子为“火球”。
在沃伦10岁的时候,霍华德带着他乘上了去纽约的夜车——他把孩子们逐个带着去过。利拉看着沃伦手里拿着他“最好的朋友”,腋下夹着他的大集邮册就出门了。他们的日程安排包括看一场棒球赛,参观一个邮览,还去一个有“莱昂内尔玩具火车的地方”玩耍。在华尔街的时候,沃伦去了趟股票交易所。
像其他孩子迷上新型飞机一样,沃伦被股票深深吸引住了。他常常跑到霍华德日益兴隆的股票交易所去,交易所已经迁到法纳姆那幢有大理石柱子的奥马哈国民银行大厦的17楼去了。在父亲的办公室里,沃伦常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收藏在印着烫金字专柜里的股票和债券单据。在沃伦眼里,它们具有某种神奇的诱惑。
沃伦也常下楼来到哈里斯。厄珀姆证券所。由于它也在这幢大楼里,而且又是股票报价的源地,因此金融界人士在此出入十分频繁。杰西。利佛莫尔是西海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投机商,每当他到城里来,他都要光顾这里,在一张纸上写好订单,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哈里斯。厄珀姆的经纪商放心地让这长着一双大耳朵的小沃伦把股价写在黑板上。
回到家里,沃伦便开始自己动手画股价图,观察它的涨跌态势,由此引发了他想解释这些态势的念头。在11岁的时候,他在每股38美元的价位果断地买进了三股城市设施优先股股票,还给姐姐多丽丝也买了三股。多丽丝后来回忆道:“我认为他很清楚自己都在干些什么。这孩子简直生活在数字之中。”然而,城市设施股的股价跌到了27美元。经他们奋力挽救以后,股价又回升到了40美元。沃伦抛出股票之后,扣除佣金,第一次在股市上获得5美元的纯利,结果他的股票出手不久,股价升到了200美元。这也变成了他耐心不够而受到的第一个教训。
沃伦在跟踪信息方面做得更加出色。受到输赢决定中数学原理的启发,他和拉塞尔开发了一套供跑马者使用的信息系统。几天以后,他们便发现系统有效用,于是他们在“马仔的选择”的标题下写出自己选出的号码,然后带着一大堆复印件来到阿克。萨。本跑马场。用拉塞尔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发现自己可以卖出一些。我们四处挥舞着它们,叫喊着‘买份马仔的选择’。
可是因为我们没有执照,所以生意很快就被停止了。“
沃伦的业绩都是建立在数字基础上的,他对数字的信任超过一切。相比之下,他不赞成家族流传下来的那些信条,甚至当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显得太数学化,太逻辑化,于是不能在信仰上产生飞跃。他接受了父亲伦理学的观念,但并非是因为他确信有无形的神性存在。这种未经雕琢的逻辑给这样一个思想诚实,尤其还只是个小男孩的他,带来的唯一后果是一种深深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而沃伦正是受到了它的冲击。
利拉和霍华德每周都坚持让沃伦去周日学校,连积雪达到4英尺深的日子也不例外。当沃伦坐在教堂里计算着那些宗教人士的生死年限的时候,他其实有自己的目的,他想知道忠实是否可以让人的生命得以延续。不同于别的信徒认为的那种死后的生活,他关心的是在今生今世能否活得长久些。
他和鲍勃、拉塞尔总在下午的寂静中坐在拉塞尔家前廊的滑车上。然后像是大草原上刮起龙卷风,沃伦会说:“拉塞尔,有件事让我感到害怕,我害怕死亡。”几乎每年他都提起此事——这给拉塞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拉塞尔觉得这似乎和他所了解的沃伦的其他方面很脱节,因为沃伦一向是很快乐的。有时,拉塞尔会在牛奶箱的底板上放一些鸟食,设套抓住一只小鸟,而沃伦则每次都会央求他不要伤害小鸟。于是,拉塞尔就拴根绳子在箱子的盖板上,把小鸟放出了。但他却无力将沃伦从他所谓的死亡担忧中解脱出来。
拉塞尔总说:“如果你做了上帝让你去做的事,你就会成功,就可以帮助他人,就可以含笑离去。”
“鲍勃,可是我害怕。”沃伦会这样回答。
身为罗马天主教徒的拉塞尔对此无法理解,他不明白这种念头产生自何处,不明白为何这样一帆风顺的人会有如此深的恐惧。但是,沃伦的家庭生活的有些方面是拉塞尔所并不知晓的。
从表面上看来,巴菲特的家庭是如此的完美:充满爱意,繁荣兴盛,受崇高的道德所激励,而且以家庭为中心,等等。当然,这些特点的确是真实
存在的。利拉常常提起她碰上霍华德的那天是“生命中最幸运的一天”。
她对待自己的丈夫就像对待君王——尽管他很仁慈,但毕竟是君王。利拉作为一个现实的女人,对股票也有自己的见解,但她从不对霍华德提起这些事,甚至当自己头痛难忍时,她也尽量小心不去打扰霍华德读书。她渴望成为一个完美的妻子。沃伦的朋友们都觉得她娇小可爱,性格开朗,还有可爱的微笑——甜美的,富于社交的,总是显得很兴奋的微笑,好像北方的善良女巫。
但是当追求完美的压力太大时,她就会把对上帝的愤怒发泄到沃伦和他姐姐的身上。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这个幽默可爱的女人就会变得无以名状的狂怒,残忍自私地对着孩子们暴跳指责。有时一连好几小时。她责骂、贬损自己的孩子,认为他们没什么事做得够格;也不断地比较、斥责,搜寻着每一个她能想到的过错。
当利拉处于狂怒中时,仿佛被恶魔附身,沃伦姐弟俩做的任何事情都难以逃脱她的注意力。任何轻微的违抗,都会招致她恶毒的申斥,甚至当他们压根没有做错什么时,她都会凭空捏造是非。
在沃伦姐弟看来,利拉的脾气是完全无法预料的,于是更显得恐怖,而且一旦她发作起来便无可逃避。她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女人,强壮得在11岁的时候就能开活字印刷机。如果他们奋力挣脱,她也会猛地抓住他们说“我可还没完呢”。然后,突然之间,暴风雨收场了,她又变成了一个甜美的小妇人了。
近几年有一次,沃伦的一个儿子刚从学校回到家,给利拉打电话问候。
她突然冲他发泄了所有的怒气,管他叫可恶的小人,说他不经常打电话来,还细举出她臆想出来的他性格上的各种无可救药的失败之处,她整整叨叨了两个小时,当沃伦的儿子放下电话时,两眼噙满了泪水。沃伦安慰他说:“现在你知道我每天都有怎么样的体会了吧!”
当利拉离开西点一段时间之后,她的家里便有不幸之事接踵而至。她的一个姐姐自杀了,另一个妹妹和利拉的母亲对此也习以为常。不管斯塔尔家的女人们忍受着多少疯狂和情感失衡的折磨,利拉总算是活下来了。
但是沃伦姐弟被迫面对她愤怒时四处爆射的弹片。显然,在巴菲特家里从不谈及此事。一天早上,那时沃伦还很小,霍华德下楼来警告他说:“妈妈又在发火了。”而更多的时候,在霍华德出去以后,沃伦的姐姐会听到她搬弄是非的声音,于是两人互相提醒一番。他们的父母之间没有争吵,冲突都发生在利拉和她的孩子们之间,而且这也必然是一场沃伦姐弟绝无可能占据上风的争吵。
沃伦丝毫不作反击地应付着这场无奈的战斗。妹妹罗贝塔说:“他没有被逼疯,他把事都埋在心里。”住在街对面的杰里。穆尔发现沃伦这孩子从不与任何人发生争执。他总是害羞地避开邻里间寻常的争吵——避开了任何形式的冲突。
他从未向朋友们提过自己母亲的脾气,而且他天生的慢性子也不会使这种情绪偶尔不慎流露出来。但是有的男孩注意到沃伦呆在他们家和他们玩耍的时间要比他呆在自己家的时间更多。拉塞尔夫人总说:“我用小猫把他引出去,而用牛奶把他唤进来。”他的同学拜伦。斯旺森回到家里,会发现沃伦正坐在他家厨房里,天真而可爱地喝着百事可乐,嚼着土豆片——在那段平稳的时期,美国人都不锁屋门。沃尔特。卢米斯说他妈妈在他父亲到家后
不得不把沃伦送出门去,好让一家人吃饭。(在回忆时,他冷冷地加上一句:“把他赶走,挺不好意思的。”)
后来,沃伦的儿子彼得曾考虑过,父亲的成功是否一定程度上归功于他想离开这个家的欲望驱使。答案不为人知,但他的确有某种欲望。沃伦曾坐在玫瑰山小学的太平梯上,平静地对他的好友们说他将在35岁以前发财。他从来没表现出自吹自擂,头脑发胀的迹象, (用拉塞尔朴素的语言来形容就是“他的帽子始终大小合适”。)他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
他常在自己喜欢的书《赚到1000美元的1000招》中自得其乐,这本书用“以自制的软糖起家”以及“麦克。杜格尔夫人变38美元为百万财富”等故事来游说未来的洛克菲勒式的人物。沃伦无比生动地把自己想象成为虚幻中的人物——想象自己站在一座金山旁边,显得多么的矮小;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