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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岚这一回迟钝的没有理解我血淋淋的指责,轻柔的挽起我的手:“如意累了吧,走,这儿的琴鱼茶可是天下有名,相传晋朝有位叫琴高的隐士炼丹修仙成道,他以前炼丹的丹渣化成了山下溪流里的琴鱼,炼丹的石台叫琴高台,溪水叫琴溪,在琴高台用琴溪泡用茴香茶叶盐糖烘烤干的琴鱼,便是天下一绝的琴鱼茶,咱们去品一品吧!”
于是我又一次被成功的忽悠忘却了刚才的激愤。
就这么闲散而过了几日后,某一天,我窝在马车上昏昏欲睡时,听到外头扑啦啦一声响,接着常麟就递进来一只奇怪的黑鸟,那小家伙脚上头绑着一只小竹筒,宇文岚取出来内里的一张字条之后,吩咐道:“加快行程!”
常麟呼喝了一声,扬鞭快马。
宇文岚搂过发呆的我:“你瞧什么呢?”
我正揪住那只鸟儿瞅着那黑乎乎的小家伙典着的一个小肚子道:“这是什么鸟?可不可以烤来吃?”
这几日宇文岚只要一到野地,就会给我烤山雀,山鸡,山斑鸠,大概漫山遍野的扁毛畜生都被我吃了个遍,大开了我对翅膀生物的眼界,然则我依然瞧不出这是个啥鸟。
但是我对吃扁毛畜生甚为上瘾了。
小黑家伙仿佛听得懂人眼,闻言梗着脖子突然发出一声颤颠颠由低到高,再从高点一路向下婉转流淌的叫声,接着戈然而自,脖子一梗,身子一抽,直挺挺栽倒在地。
我瞠目结舌瞧着这一幕。
宇文岚笑了下,伸手抓过那只鸟,掀开帘子往外头一扔,就看到那黑点在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一个展翅俯冲而起,硬生生拔高了身子就往上冲去。
我更加目瞪口呆。
宇文岚拍了拍我木愣的脸:“这个吃不得,它可比你金贵多了!”
我忿忿然,却听他又道:“卖你朕花了三千两,买它外带训练,朕花了一万,你说哪个值钱?”
我顿时蔫了。
宇文岚却抓过来我凑上嘴巴好生一番蹂躏,对着满脸沮丧的我道:“不过那一万两只能用来送信,如意却是朕的无价之宝!”
是是是,我的用途显然比一只鸟要有用的多,我依然震撼于自己低廉的性价比值,深觉悲凉。
宇文岚却又道:“我们要加快行程了,泰安有信来!”
“嗯?”我似梦非梦。
“梅寅玉犯病了!”这后头一句,可把我给炸醒了!
翼州城,梅寅玉
我与梅寅玉是在翼州城内营房里头认识的。
整个翼州牢城营就是一座流放的囚犯集中的大营,驻地翼州道折威府军三千人驻守周边,是一个固若金汤的流放地。
作为流配此地的新人,按着当地规矩,一如牢营大堂,先上来不管男女就要打二十杀威棒。
面对堂上一群如狼似虎的牢营,铃铛抱紧了我苦苦哀求那些差爷:“各位差官,求求你们了,别打,我家小姐禁不住的啊!”
彼时,我和铃铛都不知道,免除这些东西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代价。
比如钱,比如别的。
牢城营的这些差爷脸上端着笑,挽着袖子过来道:“女人,这可是规矩,你以为还是你那京城想不要就不要的嚒?”
那个时候在我看来,这些笑得那么猥琐那么令人厌恶,我被宇文岚欺,被京城权贵欺,被殷傲霜欺,难不成,还要被这些不入流的欺?
我紧紧抱住铃铛冷冷看着这些人,“要打就打,啰嗦什么?若是打死了,做了鬼,我会回来算账的!”
“哈哈哈!”这些人大笑,仿佛我说的话就是天大笑话:“这个女人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吧,鬼?我说你啊,这翼州城,最不缺的,就是鬼,过几日,怕是您求着想做鬼了呢!”
我听不懂,也不屑一顾。
当那板子就要落下来的时候,另外一边就听到有个干瘪老头儿抱着一个官营差爷的大腿在那里干嚎:“大爷饶了小人吧,只要求您不打,您就是我亲爹,亲爷爷,这些,这些银子您都拿去,是小的孝敬各位爷爷的!”
一群差官在堂上哄堂大笑,按着我的官差指着那幕对我笑道:“看见没?到这里来,这才叫识时务,懂没?”
我继续冷笑,官差见我点不醒,自然没了耐性,操起板子就要打下来。
那个老头突然冲过来抱住我道:“矮油我说大侄媳妇啊,怎么就那么实诚呢,听大叔公的话啊,别犯抽了,咱都到这地步了,要识时务为俊杰,你怎么能还以为是在家里头呢,乖啊,咱不藏私,藏着也没用,拿出来孝敬一下这里的各位爷,咱日子也好过一些懂不懂?”
我与铃铛瞠目结舌,实在不明白,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个大叔公的。
见我俩发呆,老头顺道给我身边几个差爷哈了哈腰:“各位爷,我这侄媳妇当初家里头比较有钱所以宠的也就那啥性子霸道些,这回被抓来,是因为看着个鹌鹑喜欢得不得了,想买下来,结果吧这鹌鹑人家也看中了,媳妇她当街和人家争打了起来,也是巧了,一巴掌把人推倒后脑勺磕着就嗝了屁了,哎哟为了只鹌鹑落今天这地步,这娃呀,还转不过弯来,请各位爷见谅啊,见谅,待我劝劝她!”
京城里的事情,在这个离了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似乎并不是很清楚,老头这么一忽悠,几个官差愣是信了,扬扬手:“你这侄媳妇一巴掌可够倒霉催的,行,你多劝劝,别一会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老头哈了哈腰,又瞧着我与铃铛语重心长道:“丫头喂,为了只鹌鹑,何苦惦记呢,没了这一只,还有后来者嘛,好好活,一会等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咱还是能活着回去要多少鹌鹑咱还是有机会买的嘛,啊!”
我与铃铛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半晌没明白过来咋回事,倒是那老头,手底下利落干脆,一眨眼间就把我和铃铛耳朵上和脖子上最后那点首饰给扒拉下来,恭恭敬敬递给几个官差,官差就嘻嘻哈哈的收了,拎着我等一脚踢进了黑魆魆的牢房。
等我回过味来扒着牢门就要喊那些差官把东西讨回来,老头在对门摇头:“我说侄媳妇,你省省吧,能活着就不错了,那些个身外物,你就是留着回头也给扒拉走!”
我瞪着他破口大骂:“哪里来的老无赖,谁准你把本宫东西拿走的,你个无耻下流混账东西你……”
老头老神在在任我骂,等我想不出词的时候冒出来一句:“无耻混账老夫认,下流就不对了,老夫可没非礼你吧!”
我噎了噎,从认识梅寅玉开始,我就没有在口头上占据这个没品没耻的老家伙便宜过。
只不过,托他福,我在牢城里头除了挨鞭子,倒也没被为难过,只是,我身上犄角旮旯唯一剩下的银子首饰统统被扒拉干净,真正成了个光杆公主。
哦,还有个光杆丫头。
窃以为,这个老头一定是牢城营房那些官爷给找来对付我的无赖。
可是我怀疑也罢,生气也好,梅寅玉就跟个狗皮膏药,大大方方以我莫名其妙的亲戚关系的名义黏糊着我,对于我不承认与他的关系,牢城营的人都以我脑子有毛病而予以怜悯的目光,我就是他那为了只鹌鹑引发了的血案而头脑发昏拎不清的糊涂侄媳妇。
我顶着他家脑子坏了的侄媳妇的名头,好歹营房里人瞧着我都是带着唏嘘的表情,我发脾气骂回去,总是用瞧我脑子坏了不和我计较的模样大度的予以谅解。
翼州城方圆百里,是个无法无天王法罔顾的地方,在这里,囚犯男女不分都得干活,我被赶到一处石料工地做运石料的活计,只要稍稍慢一点,雨点般的鞭子就会毫不留情打下来,我头一回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不把人当人的世界。
我见着过因为饿,我曾经不屑吃的馊了的稀粥被我打翻在地后,四周居然围着几个瘦骨嶙峋的人,趴在地上用舌头舔那仅有的几颗米粒。
人,为了活下去可以不顾尊严到何种地步。
石料场边堆着几堆杂乱的杂物,乍看还以为是什么野兽的骨头,其实那是根根人骨,折骸而爨,指的就是这个。
尊严傲骨神马的,在这里,统统都是废话屁话。
我至少还有一个铃铛,陪着我风雨而过,我至少还活着,面对朝阳。
我是谁?我是大梁公主裴如意,我可以恨,可以怨,可以被打击,可以绝望,只不过父皇教过我,生为裴家人,伤可以,怕可以,垮不得,折不断,脊骨正正,因为我们是皇族,因为我是裴如意。
至少我觉得,我不能让那些害了我的人太过得意。
我没有向人屈服的筋骨。
只不过,我这最后的傲骨,也没能够支撑多久。
我记得我曾经指着梅寅玉的鼻子骂他是蠹虫,因为他凭着自己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居然可以在牢营里头不干活,我接二连三见着老头拿着几张狗皮膏药递给看守这个石料场的牢营,有时候换回来一葫芦酒,有时候换得一挂肉,我算是明白,这老儿凭什么同样是流犯,却能够活的那么自在了。
我忿忿不平,可是老头儿却用一句话堵了我的不平:“老夫凭本事过活,你能么?”
几张狗皮药,能换得闲散,我身无长物,只能任人欺压。
这就是现实。
在不久之后,我大梁公主的身份不知道如何泄露了出去,大梁皇帝在民间的恶名,使得多少人恨不得食肉寝皮,这种恨,便落在了我头上,石料场上常常就会有人吐唾沫,骂脏话,就是那些和我差不多身份的刺了纹身流配过来的囚犯,也对我和铃铛极不待见。
为了维持住我的脊骨和尊严,我不得不反唇相讥。
算起来,我强大的人身攻击能力就是在那么几个月里一步步成长坚固起来的。
然而再强大的内心,抵不过孱弱的身躯,牢城的官营都是一群无赖泼皮无法无天的人物,那一夜冬日喝了酒,就想要逞凶。
他们说,要尝一尝大梁公主的滋味。
以往有人被欺负,彼此间还有什么人会来拉一把,可是那一晚,谁都没有出来帮忙。
只有一双双冷漠惘然,或则幸灾乐祸的脸。
铃铛情急之下操着公主的口吻骂那些人畜生,结果就被这一群虎狼跟个小鸡仔一样拎了出去。
我扑上去想救,结果迎接我的是大力的一脚当时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瞧见的是那一晚被牢城的什么管事给叫出去差遣的梅寅玉,他平日里和我斗嘴的神情那一刻,充满了怜悯。
我想也没想推开他就跑,找遍了整个石料场,在东北角一隅,我看到了铃铛如同破布娃娃一样被遗弃的身躯。
从那一刻开始,我才真正觉得,天塌了。
生命里所有的一切,彻底离我而去,维系我与皇城里的回忆唯一的丝弦,在那一刻永远被切断。
我恨这个天,恨这个地,很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
我记得有人嘲笑,有人朝我扔东西,有人来拉扯我,有人要把铃铛从我怀里拿走。
我忘记了后来发生的事。
等我再醒过来,我被关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陪伴我的,是梅寅玉。
他告诉我,我发了疯癫,伤人无数,牢城官营要将我杀死,是他用药方,以治好翼州城城防别驾李大人的痼疾为代价,换了我一年禁锢。
我不明白他为何救我,平时也没见他那么好心。
我也不明白他干嘛要陪着我一起蹲大牢。
不过那个时候我不太关心。
从那一刻起,我整整三年没有开口,没有笑。
我觉得,我在那一刻,死去。
活着的,不过是一副驱壳。
之所以没有弃去,皆是因为在那一晚,当我和铃铛拉在一起的手被生生撕扯开的时候,铃铛冲着我喊了一句话:“公主,你要活下去,替所有人活下去。”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