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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姨,老爷没有挽留你么?”那一日她偶然问道。
一愣,很快地摇摇头,孟姨的笑容平静如初,“我和老爷聊过,搬离柳府一直是轻尘的心愿,他大了,是该有机会独自闯闯,宜儿又是个多病的,让轻尘先出府创出一番天地,也未尝不可。而我这个做娘的对儿子自然是放心不下,所以陪着他。”
孟姨的笑容很舒心,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转动着腕上那枚碧透的玉镯子,眼睛望着窗外随风摇晃的树。菱兮也抿唇笑笑,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有些事情是无需说出来的,如果真相被掩盖对每个人都好,那么,就这么自欺欺人也不错。
“对了,菱兮姑娘,我有个东西就送你吧。”孟姨笑道,说着起身去内室取,菱兮随她往里走,经过薰炉的时候,忽然望见炉中有半张还未燃尽的纸,简单一瞥,仿佛记载着一些商铺的名字。
——是柳轻尘的字迹。
“喏,这是我当年跟着夫人时得的,”孟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掀开一只银质的小盒子,取了对桃花模样的翡翠耳环搁在她手中,“本想着给轻尘娶亲时送媳妇的,现在想来还不知要等到哪天。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你这孩子我又喜欢得紧,这耳环,就留给你当个念想吧。”边说着边替菱兮戴在耳朵上,“啧啧,果然好看!”
“谢谢您……”叹了口气,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顷刻涌上心间,忽然又想到这几日柳轻尘的反常举动,菱兮忍不住道,“这几日……轻尘在忙什么?”
“他?应该是忙着找宅子吧。”
“宅子……和柳家执掌的商铺可有关系?”
“商铺?”孟姨一愣,“商铺素来是老爷管着,轻尘只不过偶尔去帮忙。”
“哦……”蹙眉,若这样看来,柳轻尘抄写那些商铺的名字是要做什么呢?“孟姨,我先回去了。”想想还是觉得不妥,自从借出印章开始已经过了五天,可是却不见柳轻尘归还,若被柳宜发现,她实在不好解释。
“嗯。”妇人点头,淡淡环顾着屋子里的摆设,仿佛依然沉浸在离愁别绪之中。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鹊桥仙
二公子与孟姨娘离开的日子定在七月初八,七夕佳节的前一日。
对于柳老爷来说,这份节日的气氛已经太过遥远,因此无意筹备晚宴,只吩咐柳宜好生带着云砚出府游玩,自己独自去了南园,坐在当年柳夫人的屋子里静静回忆往事。丫鬟与众小厮却是欢呼雀跃的,既然老爷无要事吩咐,下人们便可以忙里偷闲地跑出府玩。
一整日,偌大的府邸中进进出出,所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早早结束了手边事,均等着夜幕降临后往夜市摊点与秦淮河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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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的秦淮河畔花灯如锦。
一江河水被五光十色的彩灯映照,不时可见装饰得精致华美的画舫在河中来回,两岸乐声不停,街市摊点热闹非凡,一眼望去以喜庆的朱红色为多,同心结、环佩、香囊……各类定情饰物再无顾及,纷纷趁着这大好佳节倾摊出售。才子佳人或相约或相遇,画扇掩面,明眸微挑,短暂的擦身而过,却已落下几世不能褪去的浅香。
夜风吹拂着船窗的薄帘,柳宜从窗口往外看去,仿佛能望见另一艘画舫上拨琴唱曲的女子。
“人去也,人去凤城西。细雨湿将红袖意,新芜深与翠眉低,蝴蝶最迷离。人去也,人去画楼中。不是尾涎人散漫,何须红粉玉玲珑。端有夜来风。人去也,人去碧梧阴。未信赚人肠断曲,却疑误我字同心。幽怨不须寻……”
手指轻轻打着拍子,那女声轻柔婉转,夹杂一丝风尘之人特有的哀怨,在这七夕佳节听来有些格格不入。
“靡靡之音。”云砚瞥了一眼,很是不屑。
画舫中坐着柳宜与云砚二人——应柳老爷的意思,刚用了晚膳他便带着云砚出来,两人在岸边租了艘画舫,准备在河上泛舟游玩。
清风拂面,两岸又是应时应景的彩灯,云砚显然心情很好。今日她特意穿了一身正红色水仙群,腰际系着白玉穗流苏,略施粉黛,行走时颇有一顾倾城之意。捏着那白玉酒盏,琥珀色的液体在容器中轻晃,云砚偷偷抬眸望了面前的男子一眼,有些气闷。
——所有人为她都惊羡,唯独他,不理不睬。说话也是淡淡的,只觉说不出地疏离。
“柳宜,你在想什么?”
“只是在听曲。”柳宜半支着肘,一缕额发垂在耳畔,唇边略有笑意,“那歌女的声音真是好听。”
“嗯……”云砚正欲说话,却忽然觉得画舫微微一停,船家进舱道有另一位公子想上船来,只见帘子掀起,柳轻尘探出头来,望着相对而坐的两人暧昧地眨眨眼,笑道:“打扰二位了。”
“轻尘?”柳宜抬头,“你怎会来此?”
“大哥,我来找你。”烛光映照着柳轻尘的脸庞,他入了舱,向云砚歉意一笑,“云砚,真对不住,我想与大哥单独聊聊,不知你可否暂时回避。”
“嗯。”略觉不快,她还是起身往外面去。
待到船舱中完全无人,柳轻尘一撩衣摆在兄长身边坐下,极为自然地替自己斟了酒,“大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与你共饮了呢。”
“我自然有闲情,只是你平日太过忙碌罢了。”他笑道。
“呵呵,大哥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柳轻尘也不反驳,只笑了数声,“明日我与娘亲便要离开金陵了,临行之前想到还未与大哥叙旧,这便急急赶来,若突兀了云砚姑娘,还请大哥替我向她赔个不是。”
“叙旧?”
“是啊,大哥,想来这二十年中,我们兄弟还从未有过单独相处的时候,此时若不一聚,日后怕再也没机会了。”柳轻尘啜一口酒,香醇的味道沿唇齿溢开,“说实话,大哥,我一直很羡慕你。”
“……我知道。”
“呵,或许你知道吧。”柳轻尘自嘲似的摇了摇头,“不对,你知道得并不透彻,甚为嫡子的你如何会了解我心中愤懑……虽同为柳家少爷,你与我,却是玉石与草芥的区别。”
难得听柳轻尘提及往事,虽是说笑性质,却依旧夹杂太多无奈。“何必再提,若要离开,便把烦恼尽数忘了吧。”柳宜叹了口气。
“大哥说的是,若诸事皆那么容易放下,人世间便再没有什么能够绊住步伐了。”柳轻尘启齿笑道,“只是有时候,放下,谈何容易。”
“那你放下了么?”
“嗯……放下的,没放下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远离了柳府,很多事情便会不知不觉地褪淡吧……”柳轻尘再斟一盏,一饮而尽,“只是,与其什么都不做就徒劳放手,还不如在尘埃落定之前给自己一个机会,说不定尚有转机。”
“哦?”柳宜停杯看着他,“你的转机便是离开柳府?”
淡淡一笑,柳轻尘不置可否。将盏中最后一点儿酒饮下,他起身笑道:“我也该离开了,让云砚在舱外等太久终归不妥。”说着掀帘而出,不一会儿便重新换了云砚进来。
远处画舫上的女子还在吟唱,柳宜沉默地饮酒,忽地起身走出舱外。
秦淮河畔歌舞升平,一江碧水被熏染成各种华丽的色泽,宛若一道坠入人间的虹。柳宜左右环顾,水面之上众多画舫交错穿行,却无哪一艘与柳轻尘乘坐的画舫相似。若不是耳畔还回荡着方才他留下的话语,他真以为柳轻尘的到来之时他的幻觉。
“今夜是七夕啊……”
夜空深邃,点点繁星璀璨绚烂。只不知在那遥远的上空,是否有一道鹊桥已经无声架起,让分隔两端的人们相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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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人步履飞快,菱兮被拽着往前,好几次差点儿摔倒。
“快点!快点啊!”柳槿嫣恨铁不成钢地回过头,“早叫你换一身男装出来了,这么长的裙子,行走真是不便!”
“……”菱兮很无语地叹了口气。
——明明是七夕佳节,柳槿嫣却刻意为了躲避傅尚早早出门,还换上男装,说是让菱兮陪着她在金陵城中好好游览一番。估计是这内外不一的小姐当烦了大家闺秀,偶尔也要原形毕露一次,而放眼柳府,知晓她真面目的也不过几人,菱兮便很倒霉地被她拽了出来。
柳槿嫣一路欢呼,朝着花灯明媚处一阵快步,终于在河畔挂着盏盏大红色灯笼的长桥停下了步子。“过来啊。”她朝菱兮招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往石阶上坐。
背后有一棵粗壮的柳树,约莫长了好些年头,两人背靠在柳树上,一仰头,整片璀璨夜空尽收眼底。
“哈,这里看星星才正好!”柳槿嫣顿时来了兴致,仰头看了一会儿,只觉脖子有些酸。风从脖颈间吹过,送来阵阵凉意,而心头某处也仿佛被这风吹得柔软,一个不经意间,很多不曾想过的念头就这么生根发芽。
“菱兮,你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么?”柳槿嫣忽然道。
“听过啊。”她背书似的回想道,“织女本来自天宫,因为贪慕人间*而触犯天条,王母便用发簪化出一道银河将她与牛郎相隔两岸,唯有每年七夕才能相聚。”
看着菱兮满目的平静,柳槿嫣微觉讶异:“你不觉得惋惜?”
“惋惜什么?”
“当然是惋惜牛郎织女!”柳槿嫣抬手一指夜空,“我真不明白,为何王母娘娘不愿成全这一对有情人,纵使天条不可触犯,但这一份坚贞不渝的爱情更是难得可贵……天界又有几位神仙能与织女一般感受人间*?我想,若是情长,即使最终分别也应无憾吧!”
即使分别也应无憾?
菱兮蓦地一震,随即直觉性地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柳槿嫣看她。
低下头,她的声音依然轻柔,只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份冷漠意味:“神仙与凡人,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不应该有何多余的牵扯。若羁绊深了,只是误己误人。若织女不曾下凡与牛郎相恋,牛郎便可以平平静静地娶亲生子,不用经受往后的相思之苦,也不用带着孩子与自己一同登上鹊桥,用一生的等待来换屈指可数的相聚。”
“可是你不觉得他们之间的情意很动人么?”
“或许是吧,但是结果早就是注定的。既然明知最终要分离,为何还要不顾一切地任性而为呢?仙人永隔,不同类别的个体永远无法破开界限走在一起,这个道理亘古不变。”菱兮顿了顿,“所以,若换了我,绝不会如织女。”
——若换了她,绝不会如织女。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从未想过,或许有朝一日,她会因为某个人,将曾经的信念统统不算数。
菱兮的话字字铿锵,有种不容怀疑的意味,然而听在耳中,却分毫动摇不了柳槿嫣的心思。
“你说的很有道理,”柳槿嫣的笑容很轻松,“只是我与你相反。若换了我,不管我爱上的人是仙是人是妖,只要感情是真,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纵使最终的结果就是分离,我也不后悔曾任性一次。”
“……”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撇下这个话题,达成共识:再到夜市逛一逛。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落水
朱色灯笼映照着人们的脸,比肩接踵的,道旁的酒楼里不时传来热闹的吆喝声,若抬了头,还时不时能望见举止轻佻的烟花女子笑吟吟地开了窗户,一边送秋波一边向楼下男客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