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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的邀请。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别把我算在内。”
“噢,阿尔奇,”伊斯特布鲁克太太提高了嗓门,而且声音中带有了一丝哀诉。
“通知时间太短。再说他们也知道我可能很忙。”
“可你并不忙,对吧,亲爱的?”伊斯特布鲁克太太压低了嗓门,苦口婆心地说道,“而且我认为,阿尔奇,你实在是非去不可——就去给布莱克洛克小姐帮个大忙吧。我确信她就指望你去把事情弄得圆圆满满的。我是说你对警察局的工作和程序那么熟悉。要是你不去帮着把事情搞成功,那整个事儿就砸了。再说,人总得有点儿邻里意识呀。”
伊斯特布鲁克太太把她那戴着金色假发的头歪向一边,一双碧蓝的眼睛睁得老大老大。
“当然,如果你这样说的话,劳拉……”伊斯特布鲁克上校又煞有介事地拧了拧他灰色的小胡子,满怀溺爱地望着小巧玲珑、令人心醉的太太。伊斯特布鲁克太太至少比丈夫年轻三十岁。
“既然你这样说,劳拉。”他说道。
“我的确认为这是你的职责,阿尔奇。”伊斯特布鲁克太太庄严地说。
4
《奇平克里格霍恩消息报》也被送到了砾石山庄。这原是风景如画的三间分开的小木屋,现合而为一,由欣奇克利夫小姐和默加特洛伊德小姐居住。
“欣奇?”
“什么事儿,默加特洛伊德?”
“你在哪儿?”
“在鸡棚。”
“哦。”
默加特洛伊德小姐迈着矫健的步伐,穿过长长的湿草地,朝她的朋友走去。后者身着灯芯绒的裤子和军人紧身短上衣,正在一个热气腾腾的盆子里认真地搅着,盆里装满了煮过的土豆皮和卷心菜头,她的另一只手里是一把配料,她边搅边往里加配料。
她向朋友转过头来。她的头发剪得很短,跟男士的平头一般,那张脸孔饱经风霜。
默加特洛伊德小姐胖胖的,面目可亲,下身穿一件花格子呢裙,上身是一件精制的红光蓝套衫,只是体形不佳。她灰色的鬃发跟鸟巢一样——一团糟。
她略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登在《消息报》上的,”她气喘吁吁地说道,“好好听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启事:一桩谋杀……将于十月二十九日(就是今天)星期五晚六点三十分在小围场发生。朋友们务请接受此邀请,不再另行通知。’”
念毕,她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等着权威性的意见。
“真愚蠢。”欣奇克利夫小姐说道。
“没错,可你看这是什么意思呢?”
“反正有喝一盅的意思。”欣奇克利夫小姐说。
“你认为这是一种邀请?”
“到时候去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欣奇克利夫小姐说道,“我估计雪利酒会很差。你最好从草地上走开,默加特洛伊德。你还穿着卧室拖鞋呐,会给浸湿的。”
“哦,亲爱的,”默加特洛伊德小姐悔恨地瞧了瞧自己的脚,“今天有多少个蛋?”
“七个。那只该死的母鸡还在孵。我得把它关进笼子里。”
“这样登启事很滑稽,你不觉得吗?”艾米·默加特洛伊德重新提起《消息报》上的通知,问道,她的话音里略带点欲罢不能的味道。
但是她的朋友却是铁打的心肠,心无旁骛。她决心对付那帮难以管束的家禽,因此,报纸上的启事,无论其多么神秘怪异,都不能使她改弦易辙。
她笃笃地走过泥地,猛打一只身上给泥泞弄得斑斑点点的母鸡,直打得那只鸡发出愤怒的大声尖叫。
“要是喂鸭子,”欣奇克利夫小姐说,“麻烦就少得多。”
5
“啊,太棒了!”哈蒙太太对坐在餐桌另一头的丈夫朱利安·哈蒙牧师说道,“布莱克洛克小姐家将发生一桩谋杀。”
“一桩谋杀?”她丈夫略微吃惊地问道,“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至少是今晚六点三十分,噢,真倒楣,亲爱的,今晚你要准备按手礼,真不凑巧。可你那么喜欢谋杀案!”
“我真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圆圆。”
哈蒙太太浑身滚圆,脸也是圆圆的,所以她洗礼时取的名字戴安娜早已被“圆圆”这个浑号取代。她把《消息报》递过餐桌的另一头。
“那儿。就在二手钢琴和假牙的那儿。”
“多么异乎寻常的启事。”
“可不是吗?”圆圆乐呵呵地说,“你不会认为布莱克洛克小姐喜欢谋杀或谋杀游戏这类玩意儿吧?我捉摸是年轻的西蒙斯兄妹怂恿她登的,尽管可想而知朱莉娅会觉得谋杀相当残忍。可到底还是白纸黑字写在那儿了。我真觉得,亲爱的,你不能去太可惜了。好在我要去,回来再原原本本告诉你,尽管我去也是白去,因为我真不喜欢在黑暗中玩的游戏。它们让我害怕。实在希望我不是被谋杀的那一个。如果有人突然把一只手搭到我的肩膀上并小声对我说‘你死了。’我知道我的心脏会怦怦直跳,结果会要了我的命!你觉得这可能吗?”
“不,圆圆,我想你会长寿,直到变成一个很老的老太婆——而且是跟我一道。”
“而且同日而死,合墓而葬。这可多美啊!”
想到这令人愉快的未来,圆圆变得容光焕发。
“你好像非常快乐,圆圆?”她丈夫微笑道。
“任何人换到是咱们,能不快乐吗?”圆圆感到很迷惑,因此问道,“有你、苏珊和爱德华,有你们大家喜欢我,又不嫌我傻……还有明媚的阳光!而且有这么可爱的大房子住!”
朱利安·哈蒙牧师环视一遍没有多少家什的大餐厅,不无疑虑地表示同意。
“有人会认为,住在这样又大又乱、四壁透风的地方是迫不得已。”
“可我喜欢宽敞的屋子。野外的各种香味从外面吹进来,又留在这儿。在这儿,可以把东西乱堆乱放,却不会显得杂乱无章。”
“也不需要省力的装置或集中供热器?这可意味着你要干很多活儿呢,圆圆。”
“噢,朱利安,没有的事儿。我六点半起床,接着燃起锅炉,然后像蒸汽发动机一样忙个团团转,到八点,一切也就干完了。而且我管的很好,对吧?我还用蜂蜡上光,还有大罐大罐的秋叶哩。操持一个大家并不比一个小家难到哪里去。拖地抹桌也快得多,因为你身后没有什么东西磕磕碰碰的,可在小房子里就总是磕磕碰碰,再说我喜欢睡在冰冷的大房间里——可以舒舒服服地躺下来,而自己的鼻尖会告诉你,天上是什么样儿,这有多舒适。不管房子大小,削的土豆皮、洗的盘子都一样多。再想想,爱德华和苏珊在大房间里玩耍多么自在。
“他们可以把玩具铁轨和茶会玩具摆在地上,根本不用收捡,这对他们可有多好?然后有几间多余的房间能让别人来住,这又有多好。像吉米·塞姆斯和乔尼·芬奇他们就只得住在岳父岳母家。而你知道,朱利安,跟你的岳父岳母住并不好。你对妈妈很忠心,可你不会真的愿意结婚后同爸爸妈妈一块儿住的。我也不愿意。那样我会觉得像个小姑娘。”
朱利安朝她微笑。
“你仍然很像是个小姑娘,圆圆。”
对于一个满了六十岁的人而言,朱利安·哈蒙本身就是大自然创造的典范,因为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二十五岁。
“我知道自己很傻——”
“你不傻,圆圆,你很聪明。”
“不,我不聪明。尽管我尽了力……你给我讲书,讲历史和别的事儿的时候,我很喜欢听。我觉得晚上你给我读吉本的著作,也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因为如果外面又冷又刮风而屋里围在火炉边又热又舒服的时候,吉本的书里有些东西真使人想瞌睡。”
朱利安哈哈大笑。
“可我确实是喜欢听你读书的,朱利安。再给我讲讲那个老牧师宣讲阿哈苏勒斯的故事。”
“你都能背诵了,圆圆。”
“再给我讲讲吧,求求你。”
她丈夫服从了。
“这是一个名叫斯克里姆古尔的老牧师。一天,有人去他的教堂,他正靠在讲坛上,一个劲儿地对两个年老的打杂妇人布道。他冲着她们晃动着一根指头,说道:‘啊哈: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你们在想第一课的阿哈苏勒斯大帝就是阿尔塔薛西斯二世。可他不是!’然后他大获全胜般地说:‘他是阿尔塔薛西斯三世。’”
朱利安自己一向认为这并非一个特别好笑的故事,但是却总是让圆圆感到好笑。
她那清脆的笑声已飘然而出。
“这可怜的老乖乖!”她叫道,“我想有一天你会变得跟他一模一样的,朱利安。”
朱利安脸色相当不自在。
“我知道,”他谦卑地附和道,“我的确强烈地感到,自己总是找不到简单而恰当的方法。”
“我并不担心,”圆圆说,一面站起来将盛早餐的盘子叠在一个大托盘里,“巴特太太昨天跟我说,过去从不上教堂而一向以本地无神论者自居的巴特现在每个礼拜天都上教堂,专门来听你布道。”
她惟妙惟肖地模仿巴特太太那过于做作的调儿,接着说:
“‘而且有一天,夫人,我家巴特还对从小沃斯代尔来的蒂姆金斯先生说,我们奇平克里格霍恩这儿才真正有文化。不像小沃斯代尔的格罗斯先生,对教民说话就好像他们都是些没有受过教育的小孩子。真正的文化,巴特说,这就是我们这儿的优势。我们的牧师是受过很高教育的绅士——是在牛津,可不是米尔切斯特,而且他把从教育中所受的益处对我们倾囊而授。他所了解的什么罗马人啦,希腊人啦,巴比伦人啦,亚述人啦,甚至圣猫,巴特说,也是按亚述的一个国王的名字取的呢!’所以说,这可是你的荣耀啊。”圆圆得意洋洋地结束了她的话,“老天爷,我得干活了,要不就干不完了。来,蒂格拉斯·皮里塞,给你鲱鱼骨头。”
她推开门,娴熟地用脚抵住门,使之半开,然后端着装满餐具的托盘,一溜烟走了,边走还边唱,虽然有些走调,但唱的却是她自己编的一首嘻戏的歌儿:
今天是谋杀好时间,
就像温和的五月天。
村里的警察没了影,
一阵哐啷哐啷将瓷器放入水槽的声音淹没了下一句,但在朱利安·哈蒙离家的当儿,他听见了最后那一句充满凯旋与果敢意味的唱词:
谋杀上演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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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a…christie)
第二章 早餐惊雷
1
小围场,早餐同样在进行之中。
布莱克洛克小姐是本宅的主人,六十开外,此刻坐在餐桌的首位。她身穿一套乡村流行的呢服,脖颈上极不协调地挂着一串由硕大的假珍珠制成的短项链。她正在看《每日邮报》上有关诺科特街活动那一栏。朱莉娅·西蒙斯无精打采地浏览着《电讯报》。帕特里克·西蒙斯在核对《泰晤士报》上的拼字游戏的答案。多拉·邦纳小姐则全神贯注于本地的周报。
布莱克洛克小姐发出了窃笑,而帕特里克咕哝道:“应该是adherent而不是adhes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