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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阳岭的疑云(拇指一竖)-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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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山脊”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典故实在很难说。从外表上看,这栋建筑物并没有像山脊的地方,地面非常平坦,对住在里面的那些老年人当然也适合些。花园很大,不过并不出色。屋子本身是栋维多利亚式大厦,整修得相当好,四周有些遮荫的大树,屋旁攀附着一些美国藤,两棵浓密的智利松,更增添了一些异国风味。有几张椅子安置在适当的地点可以让人享受阳光,另外有个有棚的阳台,上面也摆了一两张椅子,老太太们可以坐在这儿,不受西风吹袭。
    汤米接按门铃,一会儿,一个穿尼龙套装。面带烦恼的年轻人开门让他们进去。她带他们走进一间小起居室,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去告诉裴卡德小姐,她知道你们要来,马上就会过来。你们不介意等一下吧?你们知道,那个凯若威太太又把顶针吞下去了。”
    “真的?怎么会呢?”两便士惊讶地问。
    “她觉得好玩,”女佣解释道:“老是喜欢乱吞东西。”女佣离开之后,两便士坐下来,沉吟道:“我可不喜欢把顶针吞下去,一定好难过。你说对不对?”
    他们只等了一会儿,裴卡德小姐就一边道歉推门走了进来,她是个高大。灰发、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有一种安静、能干的气质,汤米一直很欣赏她。
    “对不起,要你们久等了。贝瑞福先生。”她说:“你好!贝瑞福太太,真高兴你也一起来。”
    “听说有人吞了什么东西是不是?”汤米说。
    “喔,马兰妮告诉你们了?是啊,是老凯若威太太,她一天到晚乱吞东西,真难,你们知道,我们总不能每一分每一秒都守着她们。小孩都会乱吞东西,可是老太太也这样就太可笑了,对不对?不过她已经改不掉了,一年比一年严重,可是好像对她也没什么坏处,这一点最有意思了。”
    “也许她父亲是专门表演吞剑的?”两便士说。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贝瑞福太太,‘也许’真的是吧,”裴卡德小姐又说:“我告诉过范修小姐你会来,贝瑞福先生,不过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你知道,她有时候心不在焉的”“她最近好吗?”
    “恐怕身体差多了,”裴卡德小姐用舒适的声音说:“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昨天晚上我告诉她你要来看她,她说我一定弄错了,因为学校还没有放假,她好像以为你还在念书。可怜的老人家,常常弄错事情,尤其是关于时间方面,不过我今天早上又提到你要来的时候,她又说绝对不可能,因为你早就去世了。喔,好了,”她愉快地接着说:“我相信她看到你就会认得了。”
    “她最近身体怎么样?还是老样子?”
    “喔,可以算不错了。不过老实说,我想她没有多少日子了,她没什么不舒服,可是心脏和从前一样不好,甚至可以说更糟糕了。所以我希望先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太意外。”
    “我们带了些花给她。”两便士说。
    “还有一盒巧克力,”汤米说。
    “喔,你们真是太好了,她一定会很高兴。要不要现在就去?”
    汤米和两便士起身跟着裴卡德小姐离开房间。她带头走上宽广的楼梯。经过楼上走廊旁边一个房间时,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身高五英呎左右的小个子女人快步走出来,高声尖叫道:“我要喝可可,我要喝可可。詹恩护士到哪儿去了?我要喝我的可可。”
    隔壁房间一个穿护士制服的女人探头出来,说:“乖,乖,亲爱的,你已经喝过可可了。刚喝过二十分钟而已”“没有,我没喝,你胡说,我没喝可可,我口好渴。”
    “要是你想喝,我就再给你一杯好了。”
    “我一杯都没喝,什么叫‘再’,给我一杯?”
    他们继续向前走,裴卡德小姐轻轻敲敲走廊尽头一间房门,然后推门而入。
    “他们来了,范修小姐,”她用愉快的声音说,“你侄儿来看你了,太好了,对不对?”
    窗口边床上一位老太太突然坐直身子,她有一头铁灰色的头发,满布皱纹的瘦脸庞,高挺的鼻粱,一股什么事都不同意的神情,汤米走上前一步“晦,爱妲姑姑,”他说:“你好!”
    爱妲姑姑没有理他,只生气地对裴卡德小姐说:“你是什么意思?把男土带到淑女房里!我年轻的时候,最看不顺眼这种没礼貌的事了!骗我说是我侄儿!他到底是谁?是修铅管工人还是修理电器的?”
    “够了,够了,这样就不好了。”裴卡德小姐温和他说。
    “我是你侄儿汤玛斯·贝瑞福。”汤米说,一边走上前把巧克力递过去,“我带了一盒巧克力给你。”
    “别想用这种办法骗我,”爱妲姑姑说:“你这种人我太清楚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那个女人是谁?”她用讨厌的眼光看看贝瑞福太太。
    “我是普如登,”贝瑞福太太说:“你的侄媳妇。”
    “好可笑的名字,”爱妲姑姑说:“像佣人的名字一样,我叔公马修有个女佣叫‘安适’,还有一个女佣叫‘喜乐主’,是卫理公会教徒。还好我婶婆马上禁止她再叫那个名字,告诉她在他们家做女佣就必须用‘瑞贝卡’这个名字。”
    “我替你带了一些玫瑰花来,”两便士说。
    “我不喜欢在病房里摆花,把氧气都用光了!
    “我替你放到花瓶里。”裴卡德小姐说。
    “不许你那么做!到现在为止,你应该了解我说一不二。”
    “你看起来精神很好,爱妲姑姑,”贝瑞福先生说:“应该说生气勃勃。”
    “我一眼就能看穿你这种人。你说是我侄儿是什么意思了?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汤玛斯?”
    “是的,叫我汤玛斯或者汤米都可以。”
    “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爱妲姑姑说:“我只有一个叫威廉的侄儿,上次大战的时候死了。也好,要是他活下去,定会变坏。我累了。”爱妲姑姑靠回枕头上,转头对裴卡德小姐说,“把他们带走。你不应该让陌生人来看我。”
    “我想有人来看你也许会使你高兴一点,”裴卡德小姐平静地说。
    爱妲姑姑喃喃发出一声不屑的低哼。
    “好吧,”两便士愉快他说:”那我们走了。我还是把花留下,说不定你会改变心意。走吧,汤米。”她转身走向门口。
    “再见了,爱妲姑姑,真遗憾你不记得我了。”
    爱妲姑姑仍旧一言不发,但是等两便士和裴卡德小姐走到门外时,她却忽然叫住刚走到门口的汤米。
    “喂,‘你’回来了!”爱妲姑姑提高声音说:“我认识你,你是汤玛斯,从前一直都是红头发,回来,我有话跟你说,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就算她假装是你太太也没用,我什么都知道,真不应该把那种女人带到这里!过来,坐下,坐这个椅子告诉我你亲爱的母亲的一切。你给我走!”爱妲姑姑对站在门口迟疑的两便士用力挥手。
    两便士马上走开了。
    “她今天又心情不好,”裴卡德小姐一边陪两便士走下楼梯,一边说,“有时候她真的脾气好,叫人几乎不敢相信。”
    汤米在爱妲姑姑所指的椅子上坐下,温和地说他无法再告诉她有关她母亲的事,因为她去世快四十年了。爱妲姑姑却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
    “想想看!”他说,“真的有那么久了吗?唉!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她用搜寻的眼光看看他,说;“你为什么还不结婚;你知道,你年纪越来越大了。不要老是带些坏女人到处走,还当成自己太太一样!”
    “我想,”汤米说,下次我们来看你的时候,应该叫两便士把她的结婚证书也带来。”
    “你要她做个诚实的女人,是不是?”爱妲姑姑说。
    “我们结婚三十几年了,”汤米说:“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也都结婚了。”
    “问题就是没有人告诉我任何消息,”爱妲姑姑机灵地改变自己的立场,“要是你们让我赶上时代…”汤米没有多争论这一点,两便士有一次郑重警告过他:“要是任何超过六十五岁的人挑你毛病的话,千万别再辩下去,别想证明你的做法对,马上道歉,说全都是你的错,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汤米此刻觉得对爱妲姑姑来说,这样做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
    “对不起,爱妲姑姑,”他说:“你知道,人年纪越大越健忘,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记忆力那么好。”
    爱妲姑姑得意地笑笑,然后说:“这话也有道理,要是你刚来的时候我态度不大好,那真抱歉,不过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这种地方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们让任何人来看我,任何人!要是我完全相信他们的话,他们说不定会到我床上来抢劫我、谋杀我。”
    “喔,我想那倒不至于吧。”汤米说。
    “那可难说。”爱妲姑姑说,“报上不是常常有这类消息吗?别人也告诉过我很多故事。我倒不是什么话都相信,不过我一向很小心就是了。信不信由你,那天,他们带了一个生人来.一我从来都没见过他,他说他叫威廉医生,莫瑞医生休假了,所以由这个新伙伴代理。新伙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都是他的话。”
    “他到底是不是呢?”
    “喔,老实说,”爱妲姑姑对站不稳立场有点不高兴,“是倒是、可是那时候谁知道呢?他就那么开着车来,拿着一个医生量血压的黑盒子和其他东西…看起来就像他们常常说的那种魔盒,是谁呀?乔安娜·苏斯克的盒子?”
    “不,”汤米说:“我想不大一样,是预言之类的。”
    “喔,我懂了;反正我的意思是说这种地方什么都能进来,要是他说自己是医生,那些护士马上会格格笑个不停,说‘是,医生。’‘那当然,医生,’多多少少会注意听他的话,蠢女孩!”要是病人发誓从来没见过那个人,别人顶多会说她健忘,我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人的脸,”爱妲姑姑坚定他说:“从来不会!你凯若琳姑姑最近怎么样?好久没她消息了。你有没有去看她?”
    汤米用抱歉的口吻说,他的凯若琳姑姑已经去世十五年了。爱妲姑姑对她的死讯没有露出任何难过的表示。毕竟,凯若琳不是她亲妹妹,只是堂姊妹而已。
    “好像大家都一个个死了,”他有趣地说:“没有活力,他们最大的毛病就在这里,心脏不好、动脉血管阻塞。高血压风湿勃—一大堆毛病,身体差劲透了,全部一样,所以医生才能赚钱。给他们开一瓶又一瓶、一盒一盒的药,黄色药片、粉红色药片、绿药片,甚至开黑药片我都不觉得奇怪,哼!我外婆那个时代,不是用硫磺就是用糖蜜来医病,我敢打赌,那些东西一点也不比现在那些药差。”她满意地点点头,“真不能完全相信医生,你说对不对?听说这里有不少人给毒死,据说是为了让外科医生弄到心脏,我可不大相信,裴卡德小姐那种人不可能忍受得了。”
    到了楼下之后,裴卡德小姐略带歉意地指大厅尽头的一个房间。
    “真抱歉,贝瑞福太太,可是我相信你也了解老年人,常常爱胡思乱想,而且很顽固,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喜欢。”
    “照顾这么大的地方很不容易。”两便士说。
    “喔,也不见得,”裴卡德小姐说,“你知道,我很喜欢这份工作,而且真的非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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