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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我给准子买过的东西。”穗高说。
“是礼物的清单?”
我突然纳闷,难道准子被穗高的这种礼物攻势征服了吗?但转念一想,她绝对不是那种女孩儿,我感到她要向穗高索取的,应该是其他东西。想到这儿,不禁一阵心痛。
“可能还漏了几样,但大体上就是这些。你要牢记进去。”说完,穗高斜起咖啡杯。
“牢记?我吗?为了什么?”我问。
而穗高和之前一样皱起眉,不过这次亲口说出了:“你真是不明白呢!”这句话。
“发现尸体之后,警察得搜查准子的房间吧?因为她拿着低薪,房间里却摆满了奢侈商品,他们一定会想:她外边有男人,接下来就轮到你出场了。就像我昨天说的,假定一直和准子交往的人是你。也就是说,送这些东西的人也是你。”
“连自己送什么也不清楚的话有些奇怪,所以你让我看着这张清单学习一下,是这样吗?”
“你说对了。都是些大名鼎鼎的品牌,所以要是被问起是哪里购买的,回答也不用费很大功夫。你就说去国外的时候带给她的礼物,就没问题了。”
“我和你不一样,从不去国外旅游的啊!”我稍带冷嘲热讽,看着他说。
“那你就说是银座买的就好了,这些东西哪里都有专卖店。最近的年轻女孩儿,就算是名牌,也一定要很少见的那种。在这一点上,准子还是很容易应付的。”
“穗高!”我怒视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很容易应付?没这回事吧?”
我原意是想替准子抗议一番,可穗高却把我的话完全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他大幅点头,这么说道:
“你说的完全没错,很容易应付的女人是不会选在我结婚前夜自杀的。”
我找不到合适的回答,只能瞪着他的脸,而他似乎依然在曲解我的本意,连续点头。
“哎呀,再不走就晚了!”穗高一口喝干咖啡,站起身大步迈向了大厅出口。
目送着他的背影,我心中诅咒道:你这种人死了才好!
2
穗高离开后,我续了一杯咖啡,在大厅呆到了11点10分左右,随即便向会场走去。两边的亲友已经开始聚集,说是两边,其实基本上都是穗高的客人。
喜筵下午一点开始,所以一般除亲戚以外的客人12点半左右到时间也绰绰有余,但所有人收到的请帖都印上了“请务必出席教堂举办的仪式”的字样,于是人群便早早地开始聚集起来。
我和司仪以及酒店的人员进行完最终讨论后,走进了来宾等候室。那里面都是些工作上有来往的编辑或者电视剧制片人,大家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托威士忌和鸡尾酒,欢声笑语一片。和穗高关系很好的几个作家也来了几个,我挨个儿跟大家打着招呼。
“骏河,你用这种方式拉拢神林美和子可太卑鄙了啊!”一个算是资深文艺编辑的男性,虽然没有喝醉,但说话时舌头有些打结。
“拉拢?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呀,往后神林的工作也划分到穗高企划公司了吧?这么做也是为了她的税金政策着想。可我们以后要约她的原稿就会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呢!”
“关于神林的工作,目前还是由雪笹小姐来全权掌管。”
“尽管现在是如此,但那个穗高诚怎么会让那只‘会下金蛋的鸡’被编辑一个人独占呢?”资深编辑挥舞起高脚杯,酒里的冰块咣当咣当直响。
这个编辑原来是穗高的担当,今天也是作为穗高方的客人出席。可是他明显是冲着对神林美和子的兴趣而来的,而且今天到这里来的大部分的人可能都和他一样。虽说结婚仪式的主角是新娘,但就算排除了这个因素,神林美和子无疑也是今天的主角。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个情况,穗高才不惜一切代价想得到她。
就这样打了一圈招呼后,外面一下子喧哗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有人叫道:新娘子化妆好从休息室里出来啦!与此同时,大家都直奔出口而去,我也跟在了后面。
走出休息室,神林美和子的身影猛然映入眼帘,她正背靠着玻璃墙站在那儿。身穿雪白婚纱的她看上去就像一捧华丽的花束。她那张一直没觉得漂亮的脸蛋,今天被专业化妆师装扮成了人偶一般。
远远望着被女性客人们团团围住的神林美和子,我联想起了浪冈准子。她也穿着她自己的婚纱,白色的连衣裙,雪白的面纱,手上还拿着花束。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决定穿成那样而自杀的呢?我脑海里又浮现出准子在那个狭小的公寓里,边照镜子边挑选衣服的场景来。
无意中看了看身旁,发现除了我以外还有另一个人也带着复杂的心情望着新娘,那就是神林贵弘。离簇拥着新娘的人群不远处,他正抱着胳膊凝望妹妹,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他心中到底是夹杂怎样的感情呢,我怀着好奇心忐忑不安地想象着,同时也感受到了像窥视墓地一般的恐怖。
“你在往哪儿看?”有人突然在边上对我说话,回头一看,发现雪笹香织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脸快要贴到我肩膀了。
“是你啊……”
雪笹香织也朝我刚才视线对着的方向望去,没过多久她就找到了目标。
“你在看新娘的哥哥啊?”
“倒也没有,只是发呆的时候目光刚好朝向了那里而已。”
“你就别瞒我了,连我也有点提心吊胆的呢。”
“提心吊胆?”
“嗯,生怕他作出什么出其不意的事来。”她意味深长地说,“刚才他还去了新娘的休息室呢。”
“噢,作为唯一的血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我比较识趣,就走了出来,让他们两人单独待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
“他们两人在休息室里呆了五分多钟,然后贵弘一个人走了出来。”
“然后呢?”我催促她说下去,不太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雪笹香织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那时,他嘴唇上红红的……”
“红红的?”
她微微点头。
“口红啊,美和子的。”
“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
“我也是女人啊,是不是口红我一看就知道。” 雪笹香织脸向前方说道,尽量保持嘴巴不张合。旁人眼里看上去应该像新郎方与新娘方的负责人在商量事情。
“神林美和子的神情如何?”我不动神色地问。
“外表看起来很平静,不过眼眶有点红。”
“不太妙啊。”我叹了口气。
关于神林兄妹的关系,我一次都没和雪笹香织提过。然而此刻我们的谈话,却是建立在双方对此事都有所了解的基础上进行的。我深知,经常和诗人神林美和子同入同出的雪笹不可能没注意到他们兄妹之间的暧昧感情,她也肯定认为我同样注意到了这点。
“总之,我只希望今天能够平安无事地结束。”我脸朝前方说道,此时刚好一个与我熟识的编辑走过,我微微向他点头示意。
“话说回来,那件事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吗?” 雪笹发问。
“昨天的,那件事?”我用右手掩口,问她。
“当然啦!”雪笹香织面带微笑地回答。可能她认为瞅着新娘的人显得过于严肃有点不太自然。
“当前时点应该还没什么异常。”我也学她的样子,面露悦色地回答。
“你和穗高商量过了?”
“就在刚才,只有一会儿。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乐天派。任何事情都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考虑。”
“被发现的话可会引起轩然大波哦。”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们的密谈进行到这里的时候,身着黑色服装的中年酒店大堂经理大声说道:“马上就要仪式就要开始了,希望各位出席者前往教堂”,客人们随即开始攒动起来。教堂在往上一层。
“我们也过去吧。”我对雪笹香织说。
“你先请吧,新郎方的阵容比较庞大,我过一会儿再说。”
“对哦,你算新娘一方的客人呢。”
“是少数派。啊,对了,你等一下。”
她看着自己的正后方,她的后辈西口绘里正站在离我们不远处,不过听不见我们的谈话。
“刚才保管的那件东西,交给骏河先生吧。”
雪笹香织说着,好的,西口绘里回答道,打开了提包,从里面取出一只药罐。
“就是刚才,美和子托我把这个交给穗高。可我迟迟靠近不了新郎。”
“就是那罐鼻炎药啊。”我打开了那只看似怀表的药罐,里面装着一颗白色胶囊。“不过我也马上要去教堂了。”关上盖子,放进口袋之后,环顾了一下周围。刚好有个男服务生走过去。
我叫住他,说道“把这个交给新郎吧。”,把药罐递给了他。
我陪同几个熟人一起前往了教堂,中途又遇见了刚才拜托转交药罐的那个服务生。
“他貌似非常忙,我就跟他打了声招呼,把药罐放在休息室靠近入口处。”服务生说。
我问他穗高是否真的服下了里面的药,这我倒没有确认,那男孩带着一副歉意的表情回答。
新郎又流鼻涕又不停打喷嚏的话,那脸可丢大了——我回想起穗高笑着说过的这句话,他应该不会忘记服药才对。
我们座位跟前放着写有赞美歌歌词的纸张。作为非基督教徒的人被强迫唱这个,无异于是种灾难。就连新郎新娘应该也和基督教徒没有任何关系。我回想起来,穗高诚说他的上一次婚礼是在神社前进行的。
没过多久,牧师出现了,他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年龄大约四五十岁。他的出场使得会场的噪杂声嘎然而止。
接下来管弦乐开始演奏起来,顺序是新郎先登场,新娘后入场。我低头望着自己的手。
从后方传来了脚步声,我脑海里浮现出了穗高雄赳赳气昂昂的那副样子。尽管这是他的第二次婚礼,他却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态。现在他也一定心花怒放地在红地毯上迈着步伐。
脚步声停了下来。
咦?奇怪了,我闪过一丝疑惑。新郎应该一直要前进到祭坛跟前才行,可从这个脚步声听来,比我的位置还靠后。我仰起脸回过头去,可更令我吃惊的是,那里并没有穗高的身影。
大约一至二秒后,就坐在靠近中央通道的数名来客一起站了起来,还有女人发出了轻微的尖叫。
“怎么啦?”有人问。
“大事不好!”
“穗高先生!”
每一个人都注视着中央通道叫唤着,我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我拨开人群,朝前走去。
穗高诚倒在了通道上,苍白的脸丑陋地扭曲着,口吐白沫。因为面容变化得过于厉害,一瞬间怀疑起这不是穗高吧。但那个体态、发型,还有白色的礼服,分明是他的东西。
“医生……快去叫医生!!”我对木然站在周围的人群吼道,有人立即飞奔而去。
我望着穗高的眼睛,空洞无物,完全没有聚焦点。医生应该连瞳孔闭合与否都不用检查,直接就可以下结论了。
突然身边亮堂起来,窗外的阳光射进了屋内。我抬起头,正巧看见礼拜堂的后门正被某人打开了。方形入口的正中间出现了由媒人陪同着的美和子的身影。由于反光所以看不清表情,大概还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雪白的婚纱在那一瞬间变得朦胧起来。
雪笹香织篇
1
我首先必须得做的,是安抚美和子去房间躺下。她意识到穗高诚发生了异常状况后,拎起婚纱的下摆,在本应该庄严行走的“处女通道”上飞奔起来。目睹了本该在几分钟之后和自己交换爱情誓言的丈夫死去的模样,她连声音都发不出,连行走动作都僵硬起来,心里一定产生了旁人难以想象的精神打击。可能是受这种打击的影响,谁跟她说话都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