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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信肩膀一震。“想要杀您的人是谁?”
“这……”
“不想死,怕死,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并非只要是禅僧,皆有所觉悟。就请您老实说吧。”
“但、但是……”
“活着只是吃饭工作睡觉起床,接着就等死一一这种说法不过是白暴自弃罢了。生与死无异,那么觉悟到死,也就是觉悟到生。无须顾虑,也不必虚张声势,也不可以逞强。我换个说法吧,您认为想要杀害您的人……” .
“是……”
“是中岛佑贤和尚吧?”
“没、没错。”
“咦?这、这是真的吗!呜哇!这下不得了了!”
的确是个出人意表的结论。
益田想要站起来,京极堂阻止他。“没关系。益田,坐下。”
“可是中禅寺先生……”
“目前中岛先生在警察的监视下,用不着慌。而且中岛先生不是凶手.也不是想要加害常信师父的人。”
常信“吁一一”地深深叹了一口气。“中禅寺先生,您为何……知道这些事?”
没错。我完全不懂线索在哪里,简直就像读心术或是胡猜一通一一虽然这两样都与京极堂无缘。像我听到“南泉斩猫”的轶事,还满心以为最可疑的就是慈行。
但是京极堂说出意外的话来:“常信师父,不必担心,我只是胡乱猜测而已。因为我完全不知道明慧寺的情况,也没有判断的材料.”
“但是您似乎拥有远比一般禅僧更丰富的知识。”
“您在说什么啊,常信师父。这点常识,任谁都知道的。喏,这里的这位益田是刑警,警察是为了保护国民而存在的。您有权利要求这位益田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所以请说出内心的忧虑吧。现在,在这里。”
京极堂有如诱惑释迦的恶魔般,低声呢喃说。禅僧用力闭上眼睛,大大地吸了一El气,结果却败给了诱惑。
“贫僧一开始听到了稔师父遭到杀害的瞬间,曾经一度怀疑慈行师父。但是冷静思考之后,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了稔师父并非总是待在寺院里,而且他是在寺外被杀害的,我认为应该是外人所为。但是,泰全老师被杀害之后,我开始觉得这是警告……”
“警告下一个就是您,要您小心?”
“是的。”
“为什么?为何了稔、泰全之后会是您?”
“与脑波调查有关系是吗?”
“你说的……没错。”
敦子说道:“这么说来,泰全老师是不是说过,赞成这次调查的有了稔和尚,还有这位常信师父?老师自己也赞成,而慈行和尚反对。”
“是啊是啊。泰全老师说,是常信师父你强烈坚持接受委托的。咦?等一下,那个时候……我记得老师说佑贤和尚的态度是怎么样都无所谓。关口老师,对不对?”
“是啊。”
益田说的没错。从老师的口吻听来,感觉上正面反对的只有慈行一个人。
常信有些激动地说:“不对,佑贤师父是反对的。他只是和慈行师父不同,没有说出口而已,其实他是最为反对的!贫僧决定接受脑波调查以来,不知道有多么烦恼。贫僧无法承受他那无言的压力!”
“可是如果你那么害怕佑贤和尚的话,罢手就好了嘛。就写封信还是怎么样,说之前虽然答应了,但结果还是不行就好了啊。
“联络工作是由了稔师父负责的,他赞成调查。而且老师和贯首,最后连慈行师父都答应了。就连允诺的回信也是慈行师父撰写的。只凭贫僧一己的意思,已经无法拒绝了。”
“可是佑贤和尚既然不愿意,干吗不说出口?默默地不说,其实心里反对,这样根本不算数。都已经用多数决作出民主裁决了吧?在讨论时也不表示意见,却这个样子……”
“他就是那种人。”
“刚才你不是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修行僧吗?”
“所以说,他只是个了不起的修行僧罢了。”
此时,京极堂制止益田似的说道:“从您的口气听来一一佑贤和尚只对完成自己的修行有兴趣是吗?”
常信再一次浑身痉挛,微弱地回答:“您这种说法,我觉得也有些不同……”
“这就暂时搁一旁吧。无论佑贤和尚是个怎么样的人,在您的眼中看来就是那样吧?”
“是的。”
总觉得常信破绽百出。益田间不容发地趁虚而人:“就算退一百步,假设佑贤和尚反对脑波测定好了,但是慈行和尚不是反对得最为激烈吗?如果反对脑波测定是这次的杀人动机,那么先怀疑慈行和尚才合理吧?而且还有刚才杀猫的事,在我听来,那个和尚更加可疑。”
敦子应话了:“可是益田先生,如果脑波测定是动机的话一一虽然我认为这种事不可能是动机一一慈行和尚反而不太可能是凶手哟。”
“为什么?”
“因为慈行和尚是知客兼监院,他拥有相当大的权力啊。如果他真心反对,怎么样都能够阻止才对。他根本没有必要在决定实施调查后,才为了阻止而杀人啊。说起来,回复我们的是慈行和尚本人。就算是以多数决定,或这是贯首下的裁决,如果慈行和尚拥有甚至犯下杀生戒也要提出异议的信念,他会亲自写什么应允的回信吗?”
“你说的是没错……是这样的吗,常信师父?”
听到益田的问题,常信脸颊紧绷地生硬回答:“慈行师父确实是激烈地反对,但是这次的调查,最后变得与他没有关系,所以……所以我认为他不是凶手。不……那绝对不可能。”
“你有什么根据吗?”
“我有根据。而且,至少慈行师父不可能是杀害了稔师父的凶手。首先,该怎么说,他有那个时候他不在那里的、叫什么的证明……”
“哦,不在场证明。”
“没错。贫僧听警方说,了稔师父遭到杀害是他失踪当晚的事。但是当晚贫僧与慈行师父在一起。贫僧有些心事,这一个月以来,都主动夜坐。那天晚上贫僧也去了禅堂,而那个时候,慈行师父带着侍僧过来了。”
“啊,这么说来,第一次侦讯时听说了呢。慈行和尚也说了相同的话……等一下,不对,他说因为没看到脸,所以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你,但你知道是他吗?”
“知道。不,姑且不论贫僧,慈行师父是后来才来的,就算看不到脸,也应该知道贫僧是谁才对。”
“看不到脸,怎么会知道是谁?”
“打坐的场所一一单,是各人自己决定的。”
“哦,指定席吗?那就应该知道哪。但是你呢?打坐的时候应该很集中吧?要是背对门口,就不知道有谁进来了吧?”
“坐禅的时候并不是在睡觉,眼睛也未闭上。神经会变得敏锐,比平常看得更清楚,也听得更清楚。只要有针掉在禅堂,每一个打坐的僧人都会发现。哪里坐了几个人,就算不看也知道。那是慈行师父不会错。”
“如果相信你说的话,突然就有不在场证明了哪。”
“不仅如此。其实,慈行师父答应调查的条件,是从贫僧与佑贤师父的弟子一一也就是从曹洞系的僧侣中,选出作为脑波测定受试者的云水。”
“呃……这实在……”
换言之,不管得到什么样的调查结果,都与临济系的僧侣无关。益田似乎也这么想。
“这样啊,可是竟然提出这么不利的条件,那时你是认为佑贤和尚已经同意了吗?”
“提出这个条件的是了稔师父。我主张就算接受测定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于是了稔师父便说:那么就这么办,没有怨言吧?贫僧觉得无所谓,当时也认为佑贤师父不会介意这种事。”
“结果他很介意。”
“很介意吧。但是慈行师父说,要做就去做。了稔师父和泰全老师为何赞成测定,贫僧并不明白他们真正的想法,但觉丹禅师也答应说好。因此不愿意接受调查的只剩下曹洞系的人。不,只剩下佑贤师父。”
“原来如此啊。话说回来,常信师父,你为什么如此热心地想要实施脑波测定呢?与其说是想,感觉更像是执着呢。”
“关于这一点,我也愿闻其详,常信师父。”
暂时放任刑警问话的旧书商,只靠这么一句话就夺回了主导权。
“泰全老师赞成调查的理由,他也亲口对后面的这几位说过了。了稔和尚的心情我大概能够想像。但是您如此执着于科学调查的理由,虽然我不是不了解,却无法完全信服。”
“那只是因为……”
“作为参考,请不吝赐教。”
“但是……”
“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取您的性命,意思就等同于因为您心中的理由而有人想要取您的性命吧?”
京极堂从衣襟里伸出手来抚摸下巴。
“致力于不染污'注'之修证的曹洞禅师,何以亲近区区科学,我非常感兴趣。”
常信垂下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右肩。“这……究竟该……从何说起……”
恶魔把手从下巴放开,无声地上举,撩起垂落在额头上的发丝。
“无论从何事、从哪里说起皆可,常信师父。”
“啊……”禅僧再次向甜言蜜语屈服了,“贫僧是在昭和元年得度,当时我还是个大学生。我并非出生在寺院,而是自愿出家的。当时我对禅一无所知,只知道口出狂言,就出家了。”
“口出狂言是指……”
“像是世间无常又如何这一类的,我想是年轻人都会经历的逃避现实的阶段。但是贫僧的师父是一位严格的禅师,贫僧在第一年修行无成。没有得到任何成果,就被派遣到明慧寺来。然后必须在没有师父指导的状况下,独力将一度被破坏到体无完肤的世界观重新建构起来……”
我想像。
爬上被雪花掩盖兽径的年轻的佑贤与常信。踏雪的声响。响响啼叫的山鸟。
这青黑脸庞的僧侣,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成了明慧寺的……
这座山的俘虏。
为什么呢?我这么想。
“一同人山的佑贤师父比贫僧年长八岁,那个时候,他已经确立了他现在的禅风。贫僧受到他很大的影响。”
“但是,刚才您这么形容佑贤和尚这个人:他只是个了不起的修行者罢了。这种说法不管怎么听,都不像是称赞,难道是我的理解力不佳吗?”
我觉得京极堂的口气殷勤有礼,问题却很恶毒。就像这样,恶魔一片片地剥下对方的外皮。而与他对峙的人,将裸裎以对。
“这……没错。不,原本是这样的。但是贫僧并没有贬低佑贤师父的禅风之意,毋宁觉得那才是正确的。佑贤师父是正当的,就如同《辨道话》里头所说的:单传正直之佛法,为最上中之最上也。自参见知识始,无须烧香、礼拜、念佛、修忏、看经,只管打坐,得身心脱落一一佑贤师父虽然深深地景仰只管打坐的道元禅师的禅风,却不仅止于此,更努力向学。不,这并不是贫僧在辩解,我是真心这么认为。作为同一宗门的僧徒,贫僧尊敬他。”
注:佛家语,指纯洁无瑕之善。
“原来如此,那么佑贤和尚并未拥有宗统复古的想法喽?”
宗统复古,也就是回归原点吧。
无论是构造再怎么单纯的教义,只要在漫长的历史中流传下来,必然会扭曲并复杂化。这种时候,到了某个时间点,就必定会出现回归原点的动向。曹洞宗过去也曾经如此吧。
常信很快就明白了京极堂问题中的意图。
“哦,所以您刚才才会提到黄檗云云呢。不,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