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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杂志的性质,是很难刊载违反公共良善秩序的报道的。
“是啊。我今早也打电话向中村总编辑说明了,顾及其他部门和大学方面,总编辑说无法立刻作出决定,要和上头商量,我只得到了在这里待命的暧昧指示……不过八成不行了吧。”
“不行了啊……”鸟口说。
“我想是不行的。总不能隐瞒寺名刊载,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做法。但是总觉得这样有点……幸好警方禁止我和饭洼姐离开,所以我决定和你一起行动,鸟口先生。”
“噢,这样吗?那真是如鼠添翼。只是敦子小姐,仙石楼的费用……”
“应该不要紧,公司一定会出钱的。”
“那太好了,那么我们走吧。啊,饭洼小姐你呢?”
“我……”
饭洼难以抉择似的,首先望向敦子,接着看向京极堂。
此时,我也在意起京极堂来。务实而乖僻的朋友这种时候通常都会泼年轻人冷水,加以劝阻。特别是个性别扭的哥哥最讨厌妹妹做出侦探般的行动来了。
然而与预期相反,京极堂什么也没说。
不,岂止是什么也没说,他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态度。
然而不管面向哪里,或正在做什么,这个人总是一清二楚地掌握住周遭的动静。所以这只是佯装不知、视而不见吧。京极堂露出一种仿佛在忍耐着什么的表情……
只是凝视着庭院的树木。此时……传来一阵“啪哒啪哒”的懒散脚步声。打开纸门进来的是戴眼镜的巡查。“请问,益田先生在不在这里?”“嗯?不,他不在,不过很快就会来了,他现在在别馆。”
“哦。”
巡查轻声跺脚似的转身,就要前往别馆。
益田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了?阿部兄。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是!发生什么事了!汤本的辖区那里刚才来了联络,我认为必须立刻禀告警部补大人,所以急忙赶来。那个,有消息说拘留了一名可疑的和尚。”
“可疑的和尚?”
敦子和饭洼同时转过头去。
“什么样的和尚?”
“是,根据刚才的联络内容,软,在奥汤本的笹原武市先生的住宅,包住的女佣……啊,报告中说是女佣,就是帮忙打杂的大婶。欵,女佣的……”
“女佣我知道。”
“笹原武市?喂,京极堂,那是……”
“先听完再说。”京极堂冷冷地说。
“那个女佣,唉,她叫横山梢,在今日凌晨五点二十分……唉,老人家总是起得比较早哪。唉,五点二十分左右,在庭院发现一名行迹鬼祟的僧侣。她询问来人有何贵干,结果僧侣便逃了出去,被正巧在场的两名工人追上去逮住,并通报警察。唉,那名僧侣对于警方的讯问,供述相当暧昧不明。而且箱根山连续僧侣杀害事件的本部发出消息,要求拘留形迹可疑的僧侣,于是便联络我,通知这里。”
“咦?这……”
益田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望向京极堂。
京极堂立起单膝问道:“那么名字呢?”
“啊?我名唤阿部宜次。”
“不是在问阿部兄的名字啦,那名僧侣有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噢!这真是失礼了。欵……唔……”
阿部巡查捏着眼镜框翻阅笔记本。
“松、宫……呃……”
“咦?”
“啊,是松宫仁如啦,仁如。” *
“松宫?他姓松宫吗……?”饭洼以迫切的声音询问。
她昨天没有机会与慈行接触。
准确来说,虽然慈行坐禅时饭洼就在附近,却没有机会和他攀谈。换句话说,她无法确认从镰仓造访明慧寺的僧侣姓名是否叫做松宫仁。
“那名和尚说他叫松宫是吗?”
“啥?不,他叫仁如。”
“益田!”京极堂以响亮的声音呼叫刑警,“能不能让我见那名僧侣?”
益田睁圆了眼睛。
“咦?呃,如果那个人是凶手的话,当然不能会面,不过与案件无关的话,应该可以立刻见面,只是我现在没办法判断,所以……,’
“他现在人在哪里?”
“汤本的派出所吧?阿部兄?”
“是的。”
“京极堂,你要做什么?”
“省了去找他的工夫,我要过去一趟。”
“找他的工夫?你说要去,是去见那个和尚吗?”
“对,或许事情这下子就可以办好了。”
“办好事情?是指你的工作吗?”
“我……我也去。”饭洼说。益田慌了。
“那个,不能擅自……呃……”
“不好意思,益田,没时间征求你上司的同意了。用不着担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好好办案吧。”
“呃,什么?”
益田手足无措。
京极堂一起身,除了我以外,几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京极堂看也不看不知如何是好、说不出话来的益田,便走了出去。
饭洼立刻追了上去:“我……我也去,请让我同行。”
“喂,等一下,我也要去。”
我站了起来。
反正我也打算回富士见屋。
京极堂突然回头。
然后他看着杵在原地的敦子及鸟口,说了:“不要太过深人啊。”
事到如今还说这什么话——我心想。
07
这是我听说的。
今川怀着一种莫名心酸、不明所以的苦闷,仰望天空。
天空被名为天空的苍穹给包覆着。宇宙终究是有限的,一定有尽头的,离不开那里。打破自我的壳,离开家庭,出走社会,逃出国家,打破规则,不管做什么都是一样的,离不开宇宙。
冬季蔚蓝无比的晴空不知为何一点也不清澈,只是无比严苛,让今川有了这样的心情。
久远寺老人似乎很难受,气喘吁吁。復木津虽然停止了大声喧哗,看起来却无意义地神采焕发。那种精力充沛在这种状况下,总带有一种破坏性。连他那精悍的眼神看在今川眼里,都好像要把自己给射穿一般,令人坐立难安。
等间隔排列的树木另一头出现了大门。
一片漆黑,是明慧寺。
“就是那里。”
“啊,折腾死我了。这就是不知养生的医生,运动不足啊。”
“那是因为你是老年人。喏,大骨,走吧,你带头。”
“至少叫我待古庵吧。听到小时候的绰号,总教人难为情。”
“了解。好啦,走吧,大骨汤!那奇怪的门前竟然也有警官呢!用你那张除魔鬼瓦'注'般的脸去吓跑他们吧!”
乱来。明明说会想办法,但復木津或许根本什么都不打算做。都已经来到这种地方,却被赶回去的话,今川姑且不论,久远寺老人可能会在半途就撑不下去了吧。
一走近大门,不出所料,警官们跑了过来。注:鬼瓦为日式建筑的屋脊两端等处所装饰的瓦片,多为鬼面,作为驱邪保平安之用。
“喂!除了关系人以外,禁止进入。”
“呃,那个,该怎么说呢……”
“嗨,辛苦啦!我是侦探復木津礼二郎。喏,让我们过去吧!’,
“啊?”
一名警官看到復木津,诧异地偏过头。其他警官看到那名警官的反应,也依样歪着头。
“怎么了?”
“喂,他是那起‘黄金骷髅事件’的……”
“哇哈哈哈,你是那个时候开车到教会接我的警察司机吧!竟然杵在这么冷的地方站卫兵,你也真没出息哪,要向我学习啊。下次要是遇到那个少一根筋的警部,我会帮你说两句好话的。等一下再告诉我你的名字!”
“是!我是石井警部的……”
“就这样!”復木津高声说道,穿过大门后,说了一句:“这我朋友!”
警官好像没听见。
今川冷汗直淌地跟在后面。
久远寺老人得意忘形地激励警官们:“好好干啊!”
搞不懂这是误打误撞还是意料之中。说起来,只说是一根筋警部就知道是谁的那个警部也太可怜了。要是碰到什么事都这样的话,前途实在是一片惨淡。但是復木津在战时也都是用这种方法突破难关,立下无数功勋的。今川好几次都在内心埋怨,希望他也为跟随在后面的部下着想一下。
寺内不见人影。復木津就像走在自家后院似的,毫不犹豫地穿过三门,在那里停住了。
“喂,大骨汤,从哪里开始才是寺院?”
的确很难看出来。眼前的景观像是山,也像寺院范围内。但也不清楚擾木津所说的寺院指的是建筑物,或者是否已经进入寺院范围的意思。
“这里是寺内。”今川这么回答。应该没错吧。
至少这里一一是明慧寺的结界之内。
復木津兴致索然地“哦”了一声。
“怎么,已经进来了啊。那么和尚呢?人在哪儿?”
“不知道……”
还在禅堂里吗?以时间来看,应该是执行作务的时间。不过今川不知道昨天离开后有了什么发展,所以无法妄下判断。要是随便乱晃,遇到刑警,很有可能会被撵出去。不,就算碰到的是僧侣也没有什么不同吧。不管怎么样,异物应该会被排除。
“有何贵干!”如鞭打般凌厉的声音响起。
好死不死,竟然是一一慈行。
黑衣的美僧叉手当胸,威风凛凛地站着。
“本寺目前除了关系人以外,应该是禁止进入的。有何贵干?今川先生,您在本寺的事情不是应该已经办妥了吗?何以再次来访?”
“这……”
今川无法理解慈行这名僧侣,他与自己根本就是不同的人种。不是内容,而是外表。今川觉得慈行与自己不是同一种类的生物。他觉得让自己吃尽了苦头的部分,慈行却完全没有。对慈行这种生物而言,人体可能根本没有多余的部分吧。而今川则像是穿着一大堆多余的外衣活着一样。
“是为了搜查。”
“搜查是警方的工作,不是古董商该涉足的领域,请回吧。”
“可是……”
今川先偷瞄了一眼久远寺老人。说起来,今川只是负责带路,没道理要在这种状况下首当其冲。然而久远寺老人似乎也正在思考该怎么说才好,所以今川接着看復木津。
一一这个人跟那个人也是同类吗?
復木津面对慈行的方向,像个金刚力士般巍然站立。玻璃珠般的眸子映出周围的雪景,绽放出灰色的光芒,简直就像假的。
“这家伙……是谁?”
復木津绷紧浓眉与嘴唇,盯着慈行说道。接着他忽地眼睛半眯,越来越像假人了。今川不得已回答:“这位是监院和田慈行师父。”
慈行丝毫不改叉手的姿势,滑行似的接近,停在復木津面前。
“您又是何人?”“我是侦探。”“侦探?”慈行眯起修长的眼睛。復木津直盯着慈行,更走近一步。高个子的復木津望进去似的凝眸直视慈行。纤细而小个子的慈行高高扬起细眉,仰望似的反瞪回去。復木津说道:“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什么?”“我在问,你一直以来是怎么活过来的?”“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行佛道。”盛。
“哼,这样吗?”
復木津突然失去兴趣似的松懈下来,转开视线。慈行也像解开了咒缚似的,将视线移向一旁。
今川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别开视线。
视线的前方站着阿铃。
这是……
市松人偶依然以一双有如昏暗的无底洞穴般的漆黑瞳眸直盯着他们。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寒窜过。
慈行发现了阿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