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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再次如疟疾般涌上心头。
“确……”此时松宫仁如总算抬起头来,“确实如此吧。贫僧方才亲见、听闻这里发生的种种,深感羞愧。如果那姑娘成长得如此,那正是贫僧之不德、破戒的证明。贫僧不仅践踏了身为僧侣的戒律,更践踏了人伦。”
“喂,松宫,你……”
“久远寺先生,今川先生,还有中禅寺先生,关口先生,贫僧这十三年以来,一直欺骗着自己。闭眼不去正视自己丑恶的本性,塞住耳朵,甚至披上僧侣的假面具,一脸若无其事地活了过来。贫僧误以为忘却昔日的过错就是修行,贫僧不仅没有离开自我的牢槛,反而是一直关在牢槛里,将其深锁。”
“松宫,你在说些什么……?”
“久远寺医生,让他……让他告白!让他现在在这里告白!”
“关口,你说什么?你怎么了?”
心跳剧烈。
我以兴奋压过了恐惧。
“松宫师父,饭洼小姐已经想起来了。只要你下山,就一定非说出来不可。所以你最好在这里……”
京极堂抓住我的手臂。
“干吗!”
“关口,住口。”
他在瞪我。
我沉默了。
“不。我不住口。中禅寺先生,关口先生说的没错,贫僧不知道饭洼小姐记得什么。可是,烧了我家的是贫僧。贫僧为了逃离家妹铃子,放火烧了自己的家,然后逃亡。”
“你说什么?”山下回过头来,一脸错愕地看着松宫。
“松宫师父!”京极堂大叫,他的声音却传不进松宫耳里。
“贫僧与父亲争执,离家出走,但那天回到家一看,家中一片死寂。连灯也没开。佣人们都熟睡了,但玄关的锁是开着的。我走到饭厅,点亮煤油灯一看——家父和家母都死了。贫僧大吃一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双亲头被打得血肉模糊,死掉了,我想一定是在断气之后还不断遭到殴打吧。我想去叫佣人,却突然想到铃子。我回头一看,铃子就站在那里。”
“那……凶手是令妹吗?”
“这我不知道,但铃子手中拿着烟灰缸之类的东西。贫僧——不,我在怀疑家妹之前、在安抚家妹之前,有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惊恐极了。家妹——在笑……然后她这么说了。”——哥哥,我有孩子了,足哥哥的孩子哟。
“没错,我与家妹发生了男女关系。所以仁秀师父,阿铃是我和家妹铃子所生的孩子。是在那荒唐的行径之下所生的——不幸的孩子。”
仁秀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我推开铃子,把煤油灯砸到地板上,火很快就延烧开来了。铃子一动也不动,我也完全乱了分寸,逃出房间,在后门点火,并在佣人们所在的别馆走廊放火,最后在玄关点火。我想要把铃子和家父、一切都给烧了,然后我逃走了。”
“这不是该在这种地方说的事!”京极堂一喝,“你的罪是只属于你的,说出来或许可以轻松一些,但轻松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这样又有谁能够得救?”
“可、可是……”
“应该先让你下山的。”
“为什么……”
“我要在这种状况把阿铃小姐……”
“阿铃。”仁秀出声,众人皆望向那里。阿铃站在人口。“阿、阿铃!”松宫叫道,踏出一步。“不要过来!”哲童站在阿铃背后。“阿铃讨厌你。”“你说什么?”“因为你来。所以阿铃逃进山里了,回去。”哲童抱起阿铃。“师啊。归于何处?”“哲童,待在这里。”时间又停止了。阿铃扫视全体。仿佛要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给吸进去了。齐剪的一头垂发,童稚无邪、端整的五官。如蓓蕾般小巧的朱唇,如雪般的肌肤。
復木津退了一步。
京极堂踏出一步。
今川与久寺远老翁、常信与觉丹都完全无法动弹,山下冻住了。
此时响起木炭爆裂的声响。
“哇啊啊啊啊!”
什么东西撞上了哲童。
哲童出其不意受到攻击,往前踉跄,阿铃一跃而下。哲童放开阿铃后,吠吼似的“噢噢”一叫,站了起来。好巨大。
英生敲打着哲童的背,不对,他不是在敲打。英生的手里拿着菜刀,正以菜刀戳刺哲童的背。
“你这个笨蛋!”
復木津间不容发地扑上英生,山下与今川慌忙冲过去。哲童再一次嚎叫,推开英生。被復木津从背后架住、浑身染血的少年僧侣,连同侦探一起被撞飞了。
“噢噢噢!”
“哲童!”
仁秀跑过去,京极堂也追了出去,全体动了起来。那似乎是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的事,却只有我一个人感觉缓慢极了。
我连滚带爬地追到外面。
五名警官赶了过来。常信与京极堂扶住哲童,今川则抓住英生。哲童甩开常信与京极堂,站了起来。英生涨红了脸大叫:“你为什么杀了师父?”
常信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说道:“英生,杀了佑贤师父的不是哲童,佑贤师父是贫僧杀的。不,等于是我杀的。”
“什么?”
“不,是这座山、这座寺院杀的。别做傻事。”
英生放开了菜刀。
警官押住英生,菅原刑警与次田刑警从知客寮冲出来,制住大闹的哲童。
“哲童!”仁秀大喝,哲童被警官与刑警搀扶似的坐倒下来。
“您是医生吧?请您为哲童看看伤势。”
“噢。”久远寺老人绕到哲童背后。
今川守望着。
等于是这座山所有的人都集合到中庭了。
復木津倏地站起,望向禅堂。
我也转过视线。
阿铃站在那里。
松宫独自离开众人,往阿铃那里走去。
阿铃瞪着应该是初次会面的父亲。
我介意京极堂的话。
他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要把阿铃小姐……
后面本来要说什么?
京极堂眯起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背过脸去。
松宫更踏出一步。
这种状况——是垂死的挣扎。
这座寺院直到最后的最后,依然拒绝与此世相接。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一切都解体了,事到如今——还拒绝着什么?
我剧烈动摇,与松宫同调了。菅野在阿铃身上看到了那个女人吧。那个女人总是会唤醒……唤醒人心中非人的部分。据说,人体内隐藏着禽兽的脑。据说,人脑被人不使用的脑所包裹。据说,领悟在脑之外。据说,回忆在牢槛之中。我——松宫走到阿铃面前。“阿铃……”阿铃瞪着他。“阿铃,阿铃小姐,我是你的……你的……”阿铃只是瞪他,没有动弹。简直像个人偶,面无表情。嘴唇动了。“回去。”“不,这不行,我……”“我叫你回去。”“可是我是你的……”“事到如今你还未做什么,哥哥?”“咦?”“铃子为了哥哥杀了爸爸妈妈。“铃……”“哥哥却想烧死铃子,对吧?”
“铃……”
“哥哥的孩子流掉了。”
“哇、哇啊啊啊!”松宫弹也似的往后跳去,“铃、铃子……铃子……!”
“好不容易在这里静静地过了好几年,事到如今你再来找铃子,铃子也不会理你了,铃子最讨厌哥哥了。时间——已经过了!”
“呜、呜哇啊啊啊!”我尖叫起来。松宫连叫声都发不出来,双腿一软,作势逃走。
京极堂挡在他前面。“松宫,冷静下来!那不是你的孩子!是令妹铃子!你好好看清楚!”
“呜、呜啊啊!”
京极堂掴了松宫一巴掌。
“振作一点!认清现实。她不是幽灵,什么都不是,是这个世上的东西。如果你也算是个禅僧,就明事理一些!都是因为你一厢情愿地认定,才没办法好好地驱逐!”
铃子瞪着京极堂。
京极堂慢慢地望向铃子。
“对不起。”
铃子沉默。
此时……
我看到了天空的异变。
天空一片火红。
大家仰望上空。
劈啪燃烧的不是篝火。
“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山下大叫。
赤红的天空扭曲了。
库院——烧起来了。
不,其他地方似乎也蹿出了火苗。
大日殿。理致殿。雪窗殿。觉证殿。内律殿。
山下大叫:“怎么了?你们到底看守到哪里去了?”
“对、对面没有人,所以……”
“混账,快点去看!你赶快下山叫消防团过来!喂,菅原!不要拖拖拉拉的!”山下挥舞手臂。
菅原跑了出去,警官们东奔西跑。
紧接着禅堂蹿出火舌。
“糟糕,危险,这里是没办法进行灭火的!”
“中禅寺说的没错,不逃不行了,要是变成森林大火就完了!”
“那个……”今川指向回廊。
狐火般的火光笔直划出一条线,如猛虎般穿过回廊。
铃子趁隙奔了出去。
“危险!谁去把铃子……”
我追着铃子跑向法堂。
那不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却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她陷入了时间与时间的隙缝。
据说缺乏爱情,有时候会使人停止成长。
她欠缺了什么,就这样被这座明慧寺的结界给吞没了,那么应该救她才是。
铃子进入法堂。
“铃子小姐!”
“不要来!”
復木津大步赶过我。铃子跑进大雄宝殿了。復木津将大雄宝殿的门扉整个打开。我超过復木津,山下与京极堂尾随而来。更后面是常信与今川、仁秀。铃子站住了。漆黑的瞳眸幽幽地绽放橙色的光芒。那是——火焰。慈行站在大雄宝殿中央。他的手里拿着火炬,炽烈的橙色火光冶艳地染红了美僧的脸庞。那张俊秀的脸就如同热气般摇曳不定。
“慈行师父,你……”
“住嘴,外道!可恶,竟然里外勾结,净是阻挠贫僧,这、这座山是贫僧的!这座寺院是贫僧的!此为祖父长年的夙愿啊!”
“你受邪魔魅惑了吗?这不是传递正法的禅僧应有的样子!你根本没有学到什么禅,根本没有修行。你只是学禅的话语,修禅的戒律罢了!你没有应该传得的心!没有任何人的心传达给你吗?”
“没用的,京极!对这家伙说什么都讲不通的!”復木津叫道。
“没错!贫僧是空无一物之伽蓝堂,那么贫僧便是结界本身!结界既破,贫僧也只有消失一途。我岂能被区区外道所驱逐!同归于尽吧!”
慈行挥起火炬,一阵火风舞过之声传来。那道火焰转瞬间便延烧到祭坛的布幕上。火焰地狱的业火一眨眼便吞噬了祭坛。
猛烈摇晃的赤红火光化做旋涡,照亮了大日如来。
京极堂屏息。
火焰刹那间直达天盖。
动弹不得。
“喝!”仁秀喝道。
慈行将火炬指向他。
“轰”的一声。
“仁秀!可恶,你不听贫僧的命令吗?”
火焰进裂。
赤红的火焰。苍蓝的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
即使如此,铃子依旧一身华服。
朱绯的花纹。靛蓝的花纹。紫红的花纹。
原本没有色彩的禅寺,如今是斑斓艳丽。
仁秀开口道:“大悟,吾于今大悟矣。”
“仁秀师父,这……”
“贫僧所嗣之法就此断绝。常信师父!”
“什、什么?”
“请引导哲童入正法,教导他活禅……”
高龄百岁的老僧说完,扑向疯狂的美僧,抓住他的手臂。
慈行的衣服涨满了风,风唤来了火焰。
一声轰然巨响,祭坛崩毁了。
“阿铃,去吧!”“糟糕,快离开!”山下把常信推出门外。擾木津扶着京极堂,将他拖离火焰。京极堂大声叫唤:“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