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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比如说打猎。”
“或看电影。”布莱特说。他们的快餐到了,他开始大声咀嚼他的丹麦馅饼皮。
(是的,在他们称之为战斗地带的华盛顿大街上看那种X级影片。)
“可能,不管怎么说,你父亲可能花一、两天去波士顿——”
“噢,我不这么想,”布莱特急切地说,“他有许多活要忙,许多活,他告诉过我。”
“可能没有他说得那么多,”她说,她希望自己的嘲讽不要在声音中表现出来,“不管怎么说,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想这就是他昨天和今天都没有接电话的原因。把牛奶喝了,它能帮助你长骨骼。”
他把牛奶喝了一半,像老人那样长出一圈胡子来,然后放下杯子,“也许他会,他可能会带上加利一起去,他非常喜欢加利。”
“是的,可能他确实带上了加利。”她说话的样子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想过类似的事。但实际上,今天一早布莱特和小吉姆在后院一起玩的时候,她就给加利家去过电话,没有人接。不管他们在什么地方,她毫不怀疑他们俩就在一起。“你没有吃多少馅饼皮。”
他把它拿起来,吃了一小口,又放下:“妈,我想库乔病了。昨天我碰到它时,它看起来病得很厉害,我绝对没有撒谎。”
“布莱特——”
‘’它确实病了,妈。你没有看见它,它看起来……嗯,很粗野。”
“如果你知道库乔没事,是不是就放心了?”
布莱特点点头。
“那么今晚我们给枫糖路南的阿尔瓦·桑顿去个电话,”她说,“请他上山看看,你看行吗?我猜你父亲出去的时候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请他喂一下库乔。”
“你真这么想?”
“是的,我这么想。”阿尔瓦之类的人并不真是乔的朋友。据她所知,加利是乔惟一的真朋友,但人们有时乐于帮忙,他们指望日后什么时候会有回报。
布莱特的表情奇迹般地明朗了。成人又一次做出了正确的回答,就像魔术师从帽子里拿出了一只兔子。
她并没有高兴起来,有一瞬间她的脸色反而阴沉了。如果她打电话给阿尔瓦,他回答说雨季以来他一直就没见过乔,她该怎么向布莱特说?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但她确实不相信乔会把库乔扔在家不管不间,这不像乔做的事。
“现在去找你的阿姨好吗?”
“当然,等我把这吃完。”
他只三大口就吃完了剩下的馅饼皮,紧接着咕嗜咕嘻地喝完了牛奶,然后他把椅子拉开,站了起来。她看着他,既觉开心,又感到惊骇。
沙绿蒂付了帐,然后他们一起下了扶梯。
“哇,真是一个大店。”布莱特好奇地说,“像一个大城,你说是吗,妈?”
“到了纽约,这儿就像罗克堡,”她说,“另外,不要说哇,布莱特,这就像诅咒一样。”
“是。”他扶着移动的扶手,四下张望。右边有一个迷宫,里面满是叽叽喳喳叫嚷着的鹦鹉,左边是一家日杂品店,里面到处闪着铬的光芒。布莱特看见一台洗碗机,它前面的一整块都用玻璃做的,肥皂水在洗碗机里的运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走出扶梯时,他抬起头看向母亲,“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吗,妈妈?”
“我正想告诉你、是这样的。”沙绿蒂笑着告诉他。
“她真好。”布莱特说。
“唉、我真高兴你这么想,我自己一直就非常喜欢她。”
“她是怎么富起来的?”
沙绿蒂停了下来:“这就是你对霍莉和吉姆的看法?富?”
“他们住的那幢房子不便宜。”他说。她又一次看见他父亲那张无形的脸从某个街角向他们窥视着,看见乔·坎伯脑后斜戴着那顶无形的绿帽子,眼睛睁得大大的,闪到了一边。“那个点唱机,也那么高价,她的钱包里塞满了信用卡,我们却只有得克萨考卡———”
她转向他:“你觉得别人请你吃一顿很好的午餐,你在他们付帐时窥视他们的钱包很聪明吗、’
他的脸色看起来刺痛、惊讶,但这种脸色很快就收了起来,平缓下来,这又是乔·坎帕的伎俩。“我只是注意到,很难不看见,她那样炫耀那些信—一”
“她不是在炫耀它们!”沙绿蒂说,她震惊了。她又停下了,他们已经到了那家布料店的门口。
“是的,她是在炫耀,”布莱特说,“如果她的钱包是~把手风琴,她就会用它拉起‘西班牙女郎’了。’”
她突然对他愤怒起来——一部分原因是他可能是对的。
“她希望你能看见所有的东西,”布莱特说,“我就是这么样的。”
“我对你的这个话题不是特别有兴趣,布莱特·坎伯。”她的脸发热,手很痒,想按他。就在刚才,在自助餐厅,她还爱着他……同样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像是他的朋友。这些好感觉都到哪儿去了?
“我实在弄不懂她怎么弄来这么多铜板。”
“这个词很粗鲁,你难道不这么认为?”
他耸耸肩,公开反对,她猜他是有意向她挑衅。
她的思绪又回到他对信用卡那件事的看法上,但它已经走得更远。
他正在拿另一种生活方式和他自己的、他父亲的生活方式做对比。她是不是觉得只要她希望他喜欢上霍莉和吉姆的活法————一种她自己因为运气不济,或因为愚蠢,或两者因素都有,而被拒之门外的生活方式——他就会自动喜欢上它?他难道就没有权力去批评……或分析‘?
是的,她承认他有这个权力,但她没有预料到他的观察会这么让人不安(从直觉看)、复杂、精确,或这么让人压抑地消极。
“我想钱是吉姆赚的。”她说,“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我知道,他是个笔杆子。”
这一次她不再跟他争了。
“你尽可以这么想。霍莉和他结婚的时候,他正在缅因大学波特兰分校读法律预科。他在丹佛法学院读书的时候,霍莉没日没夜地工作来支撑他的学业。事情总是这样。妻子们工作,这样她们的丈夫可以安心读书,学一些特殊的技能……”
她的眼睛在找霍莉,最后她在左边的某个巷子里看见了妹妹的头顶。
“总之,最后吉姆从法学院毕业了,他和霍莉搬到了东部,他在布里奇波特的一家法律事务所工作的时候,还没有挣到多少钱。他们住在一套在三楼的公寓套间里,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没有多少暖气。但他最终走出一条路来,现在他是一个所谓的初级合作者。我想,就我们的标准,他确实已经赚了不少钱了。
“也许她炫耀那些信用卡,是因为有时她内心仍觉得贫穷。”布莱特说。
她被这种怪诞的认识惊呆了,算了。她理了理他额前的头发,没有再对他生气:“你确实说过喜欢她。”
“是的,我说过。她在那儿,就在那儿。”
“我看见了。”
他们和霍莉走到了一起,霍莉已经抱了一大棒窗帘,正要去看桌布。
太阳终于落到房子后面去了。
品托车里的火炉一点点地冷却了下来。一阵时大时小,但总能感到的微风起来了,泰德高兴地把头转过去。
他感觉好些了,至少比一天中的其它时候都好些了,实际上,一天中的其它时间他都像是在做恶梦。
好几次他出去了,他真的就离开车走出去了,他还能记得很清楚。他骑上了一匹马,他骑着马在一段长长的场地上跑着,他的身边有几只兔子在玩耍,那情景就和他妈妈、他爸爸带他到市里奇顿的魔灯剧院看到的一部卡通片里的故事一样。场地的末端有一个池塘,池塘里有鸭子。鸭子很友好,泰德和它们一起玩。这比和妈咪在一起要好,因为恶魔和妈咪在一起,就是那个从他衣橱里走出来的恶魔。恶魔不在鸭子呆的地方。
尽管泰德隐隐地知道,如果他在那个地方呆的时间太长,他可能就会忘了回来,但他还是喜欢那儿。
这时太阳已经落到了房子后面,阴凉的阴影出现了,阴影几乎密集到可以形成纹理,就像天鹅绒。恶魔已经不再试图抓他们了。邮递员没有来。但至少他可以舒适地休息了。
最糟的是他这么渴,一辈子中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喝水。这就是为什么有鸭子的地方让他这样着迷——那是一片潮湿的绿地。
“你在说什么,宝贝?”妈咪的脸向他弯下来。
“渴。”他说话的声音很嘶哑,像一只青蛙,“我真渴,妈咪。”
他记得过去他总是发错“渴”字,但夏令营的的小孩都像奖兰地·霍夫奈格尔发错“早餐”那样笑他,叫他婴儿。所以这以后他就发对了,每一次忘记“渴”字怎么读时,他就会在。心里狠狠地责备自己。
“是的,我知道,妈咪也渴。”
“我打赌屋里有水。”
“宝贝,我们进不了屋,确实进不了,那条坏狗就在车库前面。”
“在哪儿?”泰德跪起来,他惊异地感到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正在穿过他的脑袋,就像一阵慢慢断裂开来着的波。
他把一只手放在仪表板上支撑住自己,那只手好像是在一个一英里长的手臂的末端,“我看不见他。”甚至他的声音也很遥远,回荡着。
“坐下来,泰德,你会……”
她仍在说话,他感觉到她扶他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但一切都是那么遥远。声音也像是从灰蒙蒙的远方传来的,他和她之间像隔着迷雾,就像今天早上……或总之那个他爸爸出门旅行去的早上。但就在前方有一块明亮的地方,所以他离开妈妈向那个地方走去。
那里是鸭子呆的地方,鸭子、池塘、睡莲叶。妈咪的声音变成了遥远的嗡嗡声,她美丽的睑,那么大,总在那儿,那么平静,像有时看向他窗户的月亮的脸,昨天晚上很晚他爬起来去窗口尿尿……那张脸也变得灰蒙蒙的,看不清边界了。它融进了迷雾中。她的声音变成了蜜蜂懒洋洋的嗡嗡声,被那些蜜蜂叶一下很不好,它们轻拍着水面。
泰德和鸭子一起玩耍。
多娜打起了瞌睡,她醒来的时候,所有的阴影都已经连成了一片,坎伯家汽车道上只剩下了一片灰色。不知何时又已经到了黄昏,而他们——真不可置信——还在这儿。
太阳坐在地平线上,圆圆的,桔红中带着血。它看着她,像一见曾落入血中的篮球的脸。她在嘴里转了一圈舌头。结成了粘胶的口水不情愿地分离了,又变成或多或少正常的唾沫。她喉咙里的感觉就像法兰绒。她在想,如果她躺在家中花园里的水龙头下,把龙头开到最大,让冰凉的水像瀑布那样冲下来,那该有多好。这幅画面这样清晰、强烈地出现,以至于她开始发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它是这样强烈,她的头已经开始痛了。
那条狗还在车前面吗?
她看了看,但实际上她当然看不见。
她只知道它不在谷仓前。她按了一下喇叭,但喇叭只是嘶哑地响了一声,什么都没发生。它可能在任何地方。她的手沿着银白色的玻璃缝滑过去,她不知道如果狗再向玻璃上撞几次,会发生什么结果。它会冲破玻璃进来吗?二十四小时以前她不会相信,但现在她已经不能确定了。
她又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