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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兆-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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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足够理由把车停在车道上,”斯蒂夫说,他仍咧着嘴笑着,“我的车后是梳妆台,剥得很干净,我就是不碰你也可以停在那儿,亲爱的。” 
  “你可以把它放进门廊里。然后我会处理,你搬的时候我会给你开一张支票。” 
  他脸上的笑意退去了一点。这也是从她进来后,他表面的魅力第一次滑下去了一点,逐渐现出底下真实的人。 
  这个人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是一个一想起来她就会非常手足无措的人:她欺骗了维克,背着他和斯蒂夫·坎普上床,她希望现在所感受到的,只是一次肮脏的重感冒后对自己的重新发现,重新发现自己是维克的配偶。你揭去事情动人的外衣时,就会看到简单的事实,斯蒂夫·坎普——有出版物的诗人,巡游家具剥皮和修整工,编藤椅者,一个不错的业余网球选手,优秀的午后情人——只不过是个粪块儿。 
  “认真点。”他说。 
  “是,没有谁能拒绝得了英俊、敏感的斯蒂夫·坎普。”她说,“这真该是个玩笑,可惜它不是。但现在你要做的,英俊。敏感的斯蒂夫·坎普,只是把梳妆台放到走廊上,拿着你的支票,滚!” 
  “不要这样对我说话,多娜。”他把手移到她乳房上捏了捏,这刺疼了她。她现在不仅很恼火,而且有点害怕了,但她不是一直都有点害怕吗?这种害怕不一直都是那种肮脏、龌龊的刺激的一部分吗? 
  她把他的手拍开。 
  “还没有迷上我,多娜?”他一点笑意都没有了,“真地妈热。” 
  “我?迷上你?我进来的时候你就在这里。”受到惊吓已经让她比以前更恼火了。他一脸浓密的黑胡子,一直爬上他的颧骨。突然间她想到,虽然曾见过他的阴茎在自己面前高高竖起——她甚至还把它含进嘴里——但她从来没有真正看清楚过他的脸是什么样。 
  “什么意思?”他说,“是不是你有点痒病,发作了,就想把它玩掉,我说得对吗?有没有考虑过我会怎么想?” 
  “你已经凑到我脸上了。”她把他推开,拿着牛奶向冰箱走去。这次他没有准备,向后晃了一步,差点失去平衡。他的前额突然被几道线分开,颧骨上出现一片深红。 
  她记起在布里奇顿学院宿舍后的网球场上,有时他也这样。他网球打得不错,她看过几次——其中两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垮了她气喘吁吁、汗流泱背的丈夫;偶尔他也输,那时他的表请让她一想起和这样的人交往,就非常不自在。他在超过两打的杂志上发表过诗,还出过一本书——《追逐日落》。 
  这本书是巴吞鲁日的一班人发表的,他们自称车库上的出版社。坎普毕业的学校是新泽西州的德鲁学院,他在现代艺术,缅因州即将举行的反核问题的全民公决,和安迪·华尔霍尔的电影上持有强硬的看法。他碰到两次发球失误时的神情,就和泰德听到“该上床休息了”时一样。 
  他向她追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肩,扭向自己。牛奶盒从她手上掉下来,在地上摔开了。 
  “喂,你看看。”多娜说,“客气点,自命不凡的家伙。” 
  “听着,你想摆布我?你难道——-” 
  “滚出去!”她对着他的脸尖叫起来,唾沫飞溅到他的面颊和前额上,“你要我怎么告诉你?你是不是想要一张照片?我不欢迎你,找别的女人去!” 
  “你这下践、挠人的小母狗。”他的声音阴沉,面色丑陋,不放开她的肩。 
  “你可以把梳妆台带走,扔到垃圾堆里去。” 
  她挣开他,伸手把水龙头上挂的洗碗布拿了过来。她的手在颤抖,胃在翻滚,头开始发疼,她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她跪下来擦溅了一地的牛奶; 
  “好,你自以为了不起。”他说,“想想你胯下发红的时候!你喜欢这样,你尖叫着要更多!” 
  “你感觉对了,是这样,冠军!”她说,头也不抬,头发垂下来,她就躲在头发后面。她不愿意被他看见自己那张苍白。病态的脸,她觉得自己被推进了一个恶梦,如果她现在去看镜子,看到的会是个丑陋的、洋相百出的老巫婆。“出去,斯蒂夫,我不想再告诉你一遍了。” 
  “如果我不怎么样?你会打电话给班那曼长官?当然,你就说:你好,乔治,我是商人的老婆,这个背地里和我上床的男人不肯走,能不能过来把他轰出去?你是不是要这样说?” 
  多娜的恐惧加深了。 
  在和维克结婚前,她一直是西切斯特学校系统的一名图书管理员。一个总是缠绕她的恶梦发生在她把嗓门提到最高,第三次喊道——一始我马上静下来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一般,至少就在那一段时期,顺服了——如果他们不呢?这就是她的恶梦:如果他们坚决不顺眼,以后会怎么样?这个问题惊扰着她,因为她永远要面对这样的问题,既使只有她一个人,在黑暗中,她也害怕把嗓音提到最高,惟有绝对必要时她才会那么做,因为文明那时也会尖叫着骤然停止。他们如果还不听你,那你剩下的,就只有尖叫了。 
  现在她又感到同样的恐惧,对于面前这个男人的提问,她惟一的回答,就是他向她靠近时,她要尖叫,但她会吗? 
  “走吧,”她的声音不高,“请走吧,一切都结束了。” 
  “要是我决定不呢?要是我决定就在那摊牛奶中强奸你呢?” 
  她从缠结的头发中向他看去,她面无血色,两眼瞪得那么大,眼白都出来了:“那你就准备动手搏斗,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扯下你的率九,挖出你的眼珠,不会有一丝犹豫。” 
  他的脸贴近之前,有一瞬间,她看出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知道她身手敏捷,打网球时他可以赢她,但她也会让他出一身汗。他的睾九和眼珠也许会保住,但很可能她会在他脸上抓出几道痕来。 
  问题是他今天要走多远。她嗅到厨房的空气中有某种东西,混浊,让她难受,像大丛林里的一阵雾气,最后她沮丧地弄清那只是她的恐惧和他的暴怒,正从他们的毛孔中散发出来,形成的一种混合物。 
  “我要把柜子带回店里,”他说,“为什么不可以让你英俊的老公到商业区去取它,多娜?他可以和我好好地谈谈,谈谈剥皮。” 
  他于是走了,猛地拉上门(这扇门连通起居室和门廊),那声音几乎要震碎窗上的玻璃。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他货车的马达轰鸣,响响停停了几次,又降回到正常的工作音高,汽车发动起来,轮胎在地上滋滋地擦了几声,他走了。 
  多娜慢慢地擦着地,不时起身到水槽边把布拧干。 
  牛奶沿着水槽向下淌,她颤抖着,那是一种紧张后的虚脱,也是一种解脱。她只模糊地记得斯蒂夫威胁过要告诉维克,她能做的只是想,一遍一遍地回忆造成眼前这幅惨景的那一连串事件。 
  她起先不愿意来缅因,维克突然提出这个主意时,她慌得不知所措。尽管他们去缅因度过假(他们亲身度的假本来应该可以说服她),但她总觉得这个州是个林深山远的末开发区,是个冬天会吹起二十英尺高的雪,把人们和外界隔绝开的地方。 
  一想到把孩子带到这样一个环境中,她就会害怕。她对自己,也高声地对维克描述过这样一个画面——暴风雪骤然刮起,把地阻绝在波特兰,而她在罗克堡。她想,也说过,泰德在这样的情形下大慨会独自吞食什么药丸,或跳进了火炉,或天知道会干些什么。但也许她抗拒的一部分原因,只是她顽固地拒绝离开纽约的激动和繁华。 
  好了,面对它吧——最坏的不是上面这些,而是一种无休止的判断,判断伍尔克斯广告公司会失败,夹着尾巴爬回去。 
  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因为维克和罗植拼命工作,累得屁股都快脱了。但这也意味着她要和孩子在一起,有太多的时间要自己来支配。 
  她用一只手的手指就可以数尽一生中的好友。 
  她确信自己交往的朋友,无论上天入地都会永远是她的朋友,但她从来不会很快很容易地交上个朋友。她也曾胡乱想过要办一个缅因州的教员合格证——缅因和纽约可以互相换证,所需要的,只是填几张表格。然后她就可以去找罗克堡中校的总监,把名字挂在学校的名单上。这个主意其实很荒唐,她用兜里的计算器算了一阵,还是放弃了:汽油费和雇人看孩子们的费用就会耗尽她每天挣的二十八美元。 
  我已经变成了小说中幸福的美国家庭主妇了,去年冬天的一天晚上,她一边沮丧地想着,一边看着冻雨渐渐沥沥地打在走廊的外重窗上。可以坐在家里,喂泰德吃他喜欢的法兰西香肠,小豆子,或烘烤奶酪三明治,还有坎贝尔场,这就是一顿午餐了;可以从《当世界旋转》里的莉萨,或《年轻和躁动的一群》里的迈克身上,感受一下自己的生活;还可以时不时地在《财富之轮》的乐声中,傻乎乎地跳上一段爵士舞;她可以去看琼尼·威尔尼,琼尼有一个和泰德同岁的女儿,但这个女人总是让她觉得不舒服,她比多娜大三岁,重十磅,她说丈夫喜欢她这样。琼尼对他们在罗克堡的生活感到很满足。 
  但一点点地,像有某种肮脏的东西顺着管道向上涌。她开始为生活中的一点琐事对维克大声叫嚷,对一些大事又试图去理想化,实际上它们不但很难确认,而且更难清晰地表述出来。诸如失落、恐惧和衰老;诸如孤独和害怕孤独;诸如从收音机里听到一支歌,让你想起中学的生活,无缘无故地突然大哭起来;还会嫉妒维克,因为他的生活是每天奋斗着建立一些什么东西,他像一个游侠骑上,盾牌上印刻着家族的纹章;而她的生活,只是远远地躲在后面,每天接送泰德,在他烦躁的时候把他逗乐,倾听他的斥责,给他安排正餐和小吃。这只是峡谷底下的一种生活,太多的只是在等待和倾听。 
  她一直在想,泰德大些后,事情会逐渐变得好一些。然而最近她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这让她感到压抑和恐惧。 
  过去一年中,泰德每周有三个上午要离开家,去杰克和吉尔幼儿园。 
  今年夏天,又每周五个下午去夏令营。他离开后,屋子里有一种骇人的空荡,门道倾斜地延伸出去,张着大嘴,而泰德不在里面;楼梯空荡荡的,而秦德不在那里拾级而上,或像原来午睡前那样在那儿坐着,穿着他的睡衣睡裤,一本正经地看着一本图画书。 
  门是嘴,楼梯是喉,空荡荡的房间都是陷讲。 
  所以她不断地擦洗本无需擦洗的地板,所以她看肥皂剧,她会想起斯蒂夫·坎普,她曾微微地挑逗他。那时是去年的秋季,他开着一辆弗吉尼亚牌照的货车进了小镇,办起不大的家具剥皮和修整业务。她有时会发现自己坐在电视机前,不知道要干什么,因为她一直会想起他的一身健康的棕褐色肌肤映衬在雪白的网球衫里的样子,会想起他动得快的时候屁股抽动的样子。最后,今天,她终于做了一些事。 
  她感觉肠胃扭结起来,就跑向卫生间。她的手紧贴着嘴,眼睛瞪出来,目光呆滞。她吐了,很勉强.却又像要把一切的一切都吐干净。看着面前胜乎乎的一滩,她一声呻吟,又吐了起来。 
  她觉得胃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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