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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先生。”总检察长回答说,尽力维护着自己的尊严,“我应该承认这是事实。”
“这么说,别墅一事不是骗局喽?”
“在你的眼里没有什么是骗局。”总检察长说。
“这是什么意思?”
“听着,先生。”总检察长放低了嗓门,“在亚当斯一家住进那个地方之前,那是恰克·兰德尔藏身之地。他是第一流的绅士扒手。几年后我们逮捕了他。你认为恰克不会为了越狱而匆忙设计了这么一个机关?那个姑娘……”“什么?什么?”
“我们找不到那个机关。”总检察长咕哝说。
“我敢说总检察长卢瑟福一定会很高兴呢。”
“跟你直说了吧,他是黔驴技穷了。特别是那个姑娘又很漂亮,大眼睛,黑头发,你无法不相信她说的话。”
“当然,”亨利·麦里维尔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你担心了?”
“噢,伙计!”亨利·麦里维尔惊愕地说。“这可是威奇·亚当斯,是个被父母惯坏了的女儿。她应该是很‘古怪’,很‘发疯’的,甚至她这样做还会更受欢迎。从她情窦初开的时候起,她就象隐在神秘的雾中,以至于人们至今还迷惑不解。她现在长的什么样,先生们,她现在什么样?”
“亲爱的亨利爵士!”威奇·亚当斯小姐用最轻的声音咕哝说。
这时,威廉·塞奇的汽车已经离开大路。车上前排坐着比尔和夏娃·德雷顿,威奇和亨利·麦里维尔坐在后排。他们身后是阿里斯伯雷一排排被烟熏黑了的红砖房顶,同午后阳光明媚的景色很不谐调。汽车来到一条小路上,路两旁绿树成荫,空气湿润。然后又驶人另一条两边是灌木丛林的小径。
从福特那姆——马逊那儿弄来三个装野餐用的大筐,由于里面吃的东西装得太满,连盖子都盖不上了。亨利·麦里维尔虽然也很喜欢这些吃的东西,但就是高兴不起来。车上其他人,可能除了亚当斯小姐以外,也都高兴不起来。
威奇可跟夏娃不同,长得又小又黑,但性格却活泼快乐。她那浅褐色的大眼睛,黑色的睫毛如娇如嗔,如梦如幻,热情,又带点儿野性。已故的詹姆斯·巴里爵士可能叫她小妖精。比较理智的人看法不尽相同:她性欲旺盛,触摸任何男人都会激起她的性欲。她虽然个头矮小,嗓门却和夏娃一样高。所有这些特点都是显而易见的,就连带路这样的小事儿也不例外。
“首先向右转弯,”她身体前倾,把手放在比尔·塞奇的肩膀上,对他说,“然后一直往前开,直到下一个十字路口。呵,真是聪明的小伙!”
“过奖了,过奖了!”比尔谦虚地说,他面红耳赤,开起车来心神不定。
“噢,没错,你就是聪明!”威奇顽皮地拧了他耳朵一下,然后才回到座位。
夏娃·德雷顿一声不吭。她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但是气氛,甚至是安静的英国式野餐的气氛,已经变得有些让人歇斯底里了。
“亲爱的亨利爵士!”当他们驶入灌木丛林之中的小径深处时,威奇低语道,“我确实希望你世俗观念不要太强;我真希望你别那样。你就不能有一点点精神上的东西吗?”
“我?”亨利·麦里维尔吃惊地问。“我有丰富的精神财富呢。但是姑娘,我现在想的是要吃东西——嘿!”
比尔·塞奇回头扫了一眼。
“根据里程表计算,”亨利·麦里维尔说。“我们已经走了四十六英里多了。有身份的和理智健全的人吃茶点的时候,我们才刚刚离开城里。我们这是往哪儿走?”,“难道你不知道?”威奇睁大眼睛问。“我们这是去别墅呀。我小时候在那儿过了一段可怕的日子。”
“那段经历那么可怕吗,亲爱的威奇?”夏娃问。
威奇的眼睛似乎在望着遥远的地方。
“我不记得了,真的。你知道、我当时还只是个孩子,弄不明白。我当时还没有力量。”
“什么力量?”亨利·麦里维尔厉声问道。
“当然是指超脱啦。”威奇说。
汽车行驶在山楂树丛中的小路上,阳光和尘土混合在一起暖烘烘的。汽车在驶过一个浅沟时颠簸了一下,车上的陶器发出格格声响。
“噢,我明白了。”亨利·麦里维尔语调平淡地说,“姑娘,你超脱之后去哪儿呢?”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从一个小门里。你不会明白的。噢,你们真是些凡夫俗子!”威奇感叹地说。然后她情绪突变。她身子前倾,诱人的体香飘向比尔·塞奇。“你不想让我失踪,是吧,比尔?”
别紧张!别紧张!
“除非,”比尔大献殷勤地说,“你答应立即再回来。”
“噢,我不能不那样做。”威奇又向后仰过去,浑身发抖。“力量还不够强大,尽管是这样,象我这样的可怜虫也能教训你的。看那儿!”
她指向前方。
小路变宽了,左面是一大片朦朦胧胧、引人幻想的树林,被称为妖怪林;右面是一片私人土地,但已是一片荒芜,中间有一小块湖泊。
别墅坐落在林中一片空地上,前面横长着一排山毛榉,挡住了延伸过来的小路。其实别墅不过是一幢用粗糙的石头和石板瓦盖起来的平房。因为没有车道,比尔把车停在路旁。
“这里怪冷清的,是吧?”亨利·麦里维尔问。他的声音在静静倾泻的阳光中显得很刺耳。
“噢,是的!”威奇低声说。她跳下汽车,裙子让风鼓了起来。“所以,在我小的时候。他们才能来把我领走。”
“他们?
“亲爱的亨利爵士!我还需要解释吗?”
然后威奇看着比尔。
“房子弄成这个样子,”她说,“这要怪我。我离开的时间太久了。里面有一个现代化的洗澡间,我很高兴告诉你们。当然,只有煤油灯。但是,以后,”她脸上闪过梦幻般的微笑,“就不需要灯了,不是吗?除非——”“你是说,”比尔说,他正从车里拿出一只黑色皮箱子,“除非你再次失踪?”
“是的,比尔。向我保证,到时候你可不要害怕。”
年轻人大声地发着誓。但被亨利·麦里维尔爵士制止了。他严肃地说,他不喜欢这种渎神的话。夏娃·德雷顿默默地呆在一旁。
“那么,”威奇满怀希望地说,“我们还是把它忘掉吧,好吗?我们笑呀、跳呀、唱呀,就好象我们是一群孩子!况且,我们的客人现在想必一定都饿坏了吧?”
于是,大家就怀着这样的心情坐下来开始野餐。
亨利·麦里维尔,如果一定要说实话的话,吃得倒是蛮高兴的。他没有直接坐在坡地上,而是拉出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到遮光的门廊下。大家的言谈举止都显得很不自然,但是没有发生争吵。只是到了后来,当收拾完桌子,东西都搬进屋里,空瓶子都扔掉之后,危险才悄悄来临。
威奇从门廊下面拽出两把半朽的躺椅,放在草地上。这是给夏娃和亨利·麦里维尔准备的:而威奇则领着比尔·塞奇去看她没具体说清楚的一些很有名的李子树。
夏娃坐下但没吱声。亨利·麦里维尔坐在她对面,嘴里抽着一支黑色雪茄。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知道,”他把雪茄从嘴里拿下来,“你很有教养。”
“是的。”夏娃笑了,“不是吗?”
“你很熟悉亚当斯这姑娘吗?”
“我是她的第一个堂妹,”夏娃简单地回答说,“既然她父母去世了,我就是她唯一的亲戚了。我对她非常了解。”
草场那面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他们在谈论着野草莓。夏娃的金发和白嫩的肤色与昏暗的妖怪林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双拳紧握,放在膝上。
“您知道,亨利爵士。”她犹豫不决地说,“我邀您来还有一个目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是个老头子啦,”亨利·麦里维尔使劲拍着胸脯说,“你尽管告诉我好了。
“夏娃,亲爱的!”威奇从高低不平的草场那面叫喊着,“嗳!夏娃!”
“什么事,亲爱的?”
“我才想起来,”威奇喊道,“我还没带比尔在别墅转转呢!如果我把他从你身边带走一会儿,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亲爱的!当然不会。”
亨利·表里维尔面朝平房坐着,所以他能看见威奇和比尔走进去。当她微笑着随手关上门时,他看见了她那急不可待的表情。夏娃甚至连头都没回。夕阳西斜,太阳的余辉透过别墅后面茂密的妖怪树的缝隙射过来。
“我不能让她跟他在一起!”夏娃突然叫喊道,“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
“姑娘,她想要他吗?说得更确切一些,他想要她吗?”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夏娃斩钉截铁地说,“现在不,将来也永远不。”
亨利·麦里维尔一动不动,嘴里吐着烟儿。
“威奇是个骗子,”夏娃说,“这听起来是不是。太恶毒了?”
“那倒说不上。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
“我有耐心。”夏娃说,她的那双蓝眼睛凝视着。“我非常、非常有耐心。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等上几年。比尔现在挣钱不多,我又一贫如洗。但是比尔那随遇而安的性格下面隐藏着无穷的智慧。他一定要有个合适的姑娘帮助他。要是……”“要是那个精明的小妖怪不去纠缠他的话,是吗?”
“威奇对她见到的所有男人都那样,”夏娃说,“所以她一直没结婚,她说她要让自己的灵魂自由,以便去跟别的灵魂交谈。这个神秘主义者——”然后,夏娃滔滔不绝地讲起亚当斯一家来,仿佛她从前从来就没有说过话似的。天色渐晚,威奇·亚当斯——一个总想引起别人注意的小姑娘,她叔叔和她婶婶,仿佛就在夏娃的眼前移动。
“当然,她‘失踪’的时候,我还太小,不记得她。但是后来我认识了她!我想……”“什么?
“当时我想,要是能把你请来的话,”夏娃说,“她会耍些鬼把戏来显示一下自己。这样,你就可以揭穿她。那么,比尔就会看清楚她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骗子。可是现在没有指望了!没有指望了!”
“喂,”亨利·麦里维尔说,他已经开始拍第三支烟了。他坐起来。“这么小个平房,他们进去这么长时间,你不觉得奇怪?”
夏娃突然从梦幻中惊醒,瞪着眼睛看他。她一下子站起来。可以看出她现在脑子里想的不是失踪这件事。
“请原谅我离开一会儿。”她说。
夏娃匆匆朝别墅走去。她走进门廊,打开前门。亨利·麦里维尔听见她的脚步声跑进小走廊里。然后她又出来,关上前门,回到亨利、麦里维尔身边。
“所有的门都关着呢。”她大声说,“我想我真不该去打搅他们。
“别激动,姑娘!
“他们的事,我根本不感兴趣。”夏娃说着,眼里流出泪水。“不管他们了,我们自己开车回去好吗?”
亨利·表里维尔扔掉雪茄,站起身抓住她的肩膀。
“我是个老头子哩,”他说,眼睛斜视着,活象个吃人的妖魔。“你能听我说吗?”
“不!”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亨利·麦里维尔说,“我知道,那小伙子对待威奇·亚当斯,就跟我对待她一样。他吓坏了,姑娘,他吓坏了。”他的脸上出现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