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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勒里一跃而起,伸手整了整领带。警官向前疾走几步,敞开了大门。
「请进,请进,弗兰奇小姐。」他笑容满面,一脸的慈祥。
玛丽安疑惑地冲德乔那笑笑,礼貌地和警官轻声打过招呼,径直走进了客厅。埃勒里热情的欢迎令她稍稍有些脸红。
警官慷慨地坚持玛丽安坐他的专用扶手椅,盛情难却,她只得从命。只见她轻盈地坐在皮椅边上,双手紧握在一起,轮廓分明的嘴唇闭得紧紧的。
埃勒里站在窗边。警官拉过把椅子,面对着女孩坐下。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我亲爱的孩子?」警官像是在与人闲聊。
玛丽安胆怯地看了眼埃勒里。「我——是关于……」
「关于周一晚上你去佐恩先生府上拜访的事,弗兰奇小姐?」埃勒里微笑着询问道。
她吃了一惊,「哦——哦,原来你知道!」
埃勒里表示否认。「谈不上知道,只是猜测而已。」
警官虽紧盯着她的双眼,但语气却是温和的。「佐恩先生是否对你具有某种吸引力——或许这事更直接地牵扯到你父亲,我亲爱的孩子?」
女孩瞪着父子俩,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竟以为——」她有些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我竟然一直以为这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她脸上的阴云在转瞬间消失殆尽。「你们大概也希望能听到一个连贯的故事吧。韦斯特利告诉我,你们已经听说了——」她咬着嘴唇,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我真不该说——他还特别叮嘱过我别提我们曾谈过这事……」她的单纯把奎因父子俩给逗乐了。「不管怎样,」她继续说道,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我猜你们已经听说了——我继母和佐恩先生的事……真的,都只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她激动地喊道,但立刻又恢复了镇静。「但我不能确定。我们都努力了——想尽一切办法——不让那些流言蜚语传到爸爸耳朵里,但恐怕不是很成功。」她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恐惧。她低头看着地板,不再说什么。
埃勒里和警官交换了一下眼色。「接着说吧,弗兰奇小姐。」警官的声音依旧那么暖人肺腑。
「后来,」——她加快了速度——「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我听说了一件事,它证明了那些流言并非只是谣传。他们之间并没有越轨的事,但俩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连我都能看出来……星期一的情况就是这样。」
「你把这事告诉你父亲了?」老奎因问道。
她打了个寒颤。「噢,没有!但为了爸爸的健康,他的名声和他内心的平静,我得采取行动。这事我连韦斯特利都没告诉,如果知道了他会阻止我的。我拜访了佐恩先生——还有他的妻子。」
「接着说。」
「我去了他们家。我当时真的是豁出去了。那时刚过晚饭时间,他们俩肯定在家。我希望佐恩夫人也在场,因为她直到佐恩和温妮弗雷德的事——她嫉妒得眼都绿了,她甚至还威胁说……」
「威胁,弗兰奇小姐?」警官诘问道。
「噢,没什么,警官。」玛丽安仓促地掩饰道。「但我觉得她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佐恩先生之所以会爱上——温妮弗雷德,她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佐恩夫人——噢,真是太可怕了……」她苦笑了一下。「你们大概会以为我喜欢搬弄是非……但当着他们夫妇俩的面,我公开指责了佐恩先生,并且——并且告诉她,他和温妮弗雷德的关系必须结束了。佐恩夫人大发雷霆,并且破口大骂。不过,她的怒气都是冲温妮弗雷德发泄的。她甚至威胁要干出可怕的事。佐恩先生原本还想和我理论一番,不过——大概是招架不住两个女人的两面夹攻吧,他气冲冲地离开了家——剩下我一人面对那可怕的女人。她看上去像是疯了似的……」玛丽安说着,浑身一颤。「所以,我有些害怕了——我大概是飞跑着离开了他们家,在楼道里都能听到她的怒骂声……然后——就这些,警官,就这些。」她犹豫了一下。「我离开佐恩家时,时间刚过10点。我觉得浑身无力,非常难受,于是就到公园散了会儿步。我真的去了,这我昨天也已经说过。我不停地走着,直走得精疲力竭,几乎跌倒在地,这才想起回家。到家时,差不多是12点。」
屋里静悄悄的。埃勒里刚才一直无动于衷地看着女孩,此刻,他掉开了头。警官清了清嗓子。
「你径直就上床了,弗兰奇小姐?」他问道。
女孩不解地瞪着他。「当然了。您是什么意思?……我——」她的眼中又闪过一丝恐惧,但她鼓起勇气答道,「是的,警官,我回去就睡了。」
「有人见你进屋吗?」
「不——没有。」
警官皱起了眉头。「好吧!不管怎么说,弗兰奇小姐,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们,你做得很对。这也是你所能做的唯一的事。」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她小声说道。「但我今天把这事告诉韦斯特利时,他说我必须这么做,所以……」
「你为什么不想说了?」埃勒里问道。从玛丽安开始讲述她的故事起,这是埃勒里初次开口。
女孩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这个问题我还是不回答吧,奎因先生。」她说着,站了起来。
警官立刻站起了身,将女孩送到门口,两人没再说什么,各想着心事。
他返身回来时,埃勒里正暗自笑着「像天使一样单纯。」他说道。「别愁眉苦脸的,老爸。塞洛斯·弗兰奇这位老伙计的行踪你查过了吗?」「喔,那件事!」警官似乎不太高兴。「我昨晚已经让约翰逊查去了,他早上交了份报告。弗兰奇确实去了格雷特耐克的惠特尼家。 据说,他周一晚上9点左右,胃突然有些不舒服,当时就回房休息了。」
「这么巧?」埃勒里咧嘴一笑。
「嗯?」警官皱起了眉头。「不管怎样,他总算有个交待。」
「哦,是吗?」埃勒里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这纯粹是一种智力游戏, 」他恶作剧般地说道。「它什么都交待不了。老塞洛斯9点就回房休息了。我们假设,那天晚上,他突然想返回纽约,而且还不想让主人知道这事。他偷偷溜出了房门,一路跋涉……打住!他一大早坐惠特尼家的车离开时,有人见过他吗?」
警官瞪大了眼睛。「开车送他进城的司机肯定看到了约翰逊说,早在其他人起床前,弗兰奇就走了。但那个司机!」
埃勒里轻轻一笑。「您是越来越有长进了。」他说道。「司机是可以收买的,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于是,我们这位高尚的反邪恶斗上悄悄溜出了屋门;他的同谋,那个司机甚至偷偷开车把他送到了车站。那时正好有趟火车到站。这个我清楚,因为三周前的周一晚上,我从布默尔家回来时坐的就是那趟车。半小时左右,车就抵达朋思车站,他正好来得及从货仓门溜进店里……」
「但他得在店里呆上一整夜!」警官咕哝道。
「就算是这样吧,但那位伶俐的司机会做假证,证明他不在店里……你看这有多简单?」
「噢,胡扯!」警官吼道。
「我也没说它不是,」埃勒里的双眼闪闪发光,「但这事值得想想。」
「简直就是瞎编乱造!」警官又吼了一声,父子俩同时放声大笑。「顺便告诉你一下,我已经安排好了让那几个人来录证词。我在办公室给佐恩打了电话,让他到这儿来。我想看看他的故事和玛丽安所说的有无出入,另外,他昨晚10点后都干了些什么。」
埃勒里恢复了严肃。他疲惫地揉着额头,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听一遍所有人的证词可能还是明智的。不妨把佐恩太太也请来吧,我会竭力仿效斯多葛派弟子的。」(译注: 斯多葛派(Stoic)——一种哲学流派,主张高度自制,忍受痛苦、烦恼而不抱怨)。
警官打了几个电话,德乔那忙着翻电话号码簿替他查号码,埃勒里倒在安乐椅里,闭目养神……
半小时后,佐恩夫妇并肩坐在了奎因家的客厅里,两人面对着警官。埃勒里站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书橱突出的一角几乎遮住了他的身影。
佐恩夫人是个高大丰满的女人,脸色红润,金灿灿的蜷发短得出奇,一双绿眼睛冷冰冰的,配着一张大嘴。乍一看,她似乎还不到30岁;但仔细看看,你会发现她的下巴和眼睛周围都已爬满了细密的皱纹,这使她看上去足足老了10岁。她打扮得极为时髦,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傲气。
尽管有玛丽安的故事为证,但佐恩夫妇看上去却似乎十分恩爱。佐恩先生向夫人介绍了警官,夫人以王室的优雅和警官寒暄了几句;她每向佐恩说一句话,便甜蜜地附带一句「我亲爱的」。
警官老谋深算地审视了她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有话直说为好。
他先转向佐恩。「我打电话让你来这儿,是想请你解释一下你在周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这也是调查的一部分,佐恩先生。」
董事伸手摸着他的秃顶。「周一晚上?就是发生谋杀的那个晚上,警官?」
「是的。」
「你怀疑——」那副沉甸甸的金边眼镜背后,怒火在熊熊燃烧。佐恩夫人几乎是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佐恩奇迹般地恢复了镇静。「我和夫人在家吃的晚饭。」他说道,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们整晚都呆在家里。10点左右,我离开家,径直去了第五大街和三十二街交汇处的朋尼俱乐部。我在那儿遇到了格雷,就谈起了兼并惠特尼百货的事,聊了大约有半小时吧。后来我觉得头痛,就对格雷说,没准出去走走就好了。就这样,我们互道晚安分手了。从俱乐部出来,我在第五大街上走了很长时间,说实话,我是走着回到了七十四街的家。」
「那时是几点,佐恩先生?」警官问道。
「大约是10点45吧。」
「佐恩夫人睡了吗?她看到你了吗?」
那位脸色红润的壮妇替她丈夫答道:「我没见到他,真的没有!佐恩先生离家不一会儿,我就让佣人们都歇着去了,我自己也睡去了。我一躺下就睡着了,所以没听到他回来。」她笑容满面地炫耀着硕大的白牙。
「恐怕我不是很明白,怎么——」警官彬彬有礼地问道。
「佐恩先生和我各有自己的卧室,奎因警官。」她答道,面颊上漾起了酒窝。
「嗯。」警官又转向默默无语的佐恩。「你在路上遇见熟人了吗,佐恩先生?」
「没有。」
「你进公寓大楼时,楼里有人看到你吗?」
佐恩抚弄着他那浓密的红胡须。「恐怕没有。11点后,只有总机那儿有个夜班员,但我进门时,他恰好不在。」
「我估计,电梯也是自助式的吧?」老奎因冷冷地问道。
「是的——非常正确。」
警官转向佐恩夫人。「周二早上,你见到你先生时,是几点?」她扬起了金色的眉毛。「周二早上——让我想想……噢,对了!是10点。」
「他已经穿戴整齐了,佐恩夫人?」
「是的。我进客厅时,他正在看晨报。」
警官疲惫地笑笑,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最后,他停在了佐恩面前,严厉地盯着他。「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周一晚上弗兰奇小姐曾去你家拜访过?」
佐恩呆住了。听到玛丽安的名字,佐恩夫人神色大变。她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瞳孔放大,眼中闪着危险的光。她张了张嘴「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