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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跃而起,拉开抽屉,在里面翻了一阵,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他迅速地翻看了一遍,警官看着他,目光中满是疲惫与困惑。终于,他将笔记塞回了抽屉里。
「一切都结束了,」他宣布道,「一切都结束了,只差审判和——证据。我已掌握了所有线索——确切地说,是所有揭示杀人凶手到底是谁的无可辩驳的线索。但它们无法构成确凿证据,而这恰恰又是我们那些令人肃然起敬的法庭和诉讼程序所要求的。碰到这种情况,你说该怎么办,老爸?」
警官皱了皱鼻子,像是对自己深恶痛绝似的。「我估计,在我看来如迷宫般复杂无望的一件事,对你而言简直就简单明朗得有如一条通天大道。这太可恨了,儿子!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怪物,让自己的晚年不得安宁……」
说着,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同时将一只微颤的手搭在了埃勒里的膝上。
「好孩子,」他说道,「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是什么话,」埃勒里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连你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老爸……」父子俩暗暗地握住了手。「喂,听着,警官!你得帮我拿个主意!」
「好的,好的……」老奎因向后靠了靠,稍稍有些难堪。
「你手头有个案子,你已经了解了真相,但却没有证据。怎么办……用恐吓的办法,儿子。就像你下注吊一对四一样,开牌时,却发现结果恰恰相反。那么,你还可以再下注。」
埃勒里看上去心事重重。「我一直在犹豫……我的天!」他双眼一亮,突然有了主意。「我可真傻!」他立刻欣喜地喊道。「我藏着一张好牌,但却把它忘得一干二净?恐吓?我们将给那狡猾的朋友来个措手不及的打击!」
他抓起电话话筒,犹豫了一下,递给了警官。老先生看着儿子,虽然面带愁容,但目光中却饱含着慈爱。
「这是一张重要人物的名单。」他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潦草地写着姓名,「老爸,你负责牵头怎么样?我得把这些烦人的笔记背下来。」
「时间定在……」警官顺从地问道。
「明天早上9点30。 」埃勒里答道。「你可以给地方检察官打个电话,让他把我们的老朋友斯普林吉抓起来。」
「斯普林吉!」警官失声喊道。
「斯普林吉。」埃勒里答道。屋里随后便静了下来,只有警官打电话的声音时不时地打破这片静谧。
插入语兼挑战书
我本人在阅读凶杀小说的时候,每每看到案情即将水落石出之际,总
喜欢稍停片刻,试着运用自己的逻辑判断,来分析一下凶手到底是谁。我
觉得这么做非常刺激……我相信,许多喜爱侦探小说这道佳肴的美食家们
的兴趣并不仅仅在于阅读,同时也在于推理。正因为如此,我完全本着竞
技精神,向读者您提出一个善意的挑战……读者,请先别看终结部分,猜
猜是谁杀害了弗兰奇夫人?……侦探小说迷们往往喜欢凭着盲目的直觉,
「猜测」凶手是谁。我承认,适当的猜测是不可或缺的,但关键还是要运
用逻辑和常识,只有它们才能为你带来更大的乐趣……因此,我直言不讳
地告诉诸位,《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这部小说中与查找凶手相关的一切
资料都已提供给了读者;如果认真推敲发生过的一切,您一定能准确推断
出即将发生的一切。
A rivederci!
埃勒里·奎因
终曲
在警察局干了40年后,一个人可能变得爱冒险,从而失去玩追捕游戏的热情。感谢上帝,事实并非如此!至少这事没发生在我身上。我敢夸口,对我而言,每个案子都让人觉得其乐无穷……那位令人肃然起敬的亨利·坦科魁维尔就是在我面前自杀身亡的,当时我们把他堵在芒特马特尔的老巢里,他走投无路,只得抹脖子自尽……还有帕提特·夏洛特,他在束手就擒前开枪打死了我的两名忠实伙计,还把莫桑警官的鼻子咬掉了一块……啊,算了吧!追忆往昔令我伤感不已……我还是要特别强调一下,即便是在今天,尽管已经年老体衰,我也绝不会放弃最后围剿带来的那份刺激。在这追捕的最后阶段,猎物精疲力竭,但仍孤注一掷地负隅顽抗着——不,我绝不会放弃。即便是以享受土耳其天堂永生的欢乐为交换条件,我也不会同意的。
——摘自奥古斯特·布里隆:《警长回忆录》
第一章 准备就绪!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来——有的鬼鬼祟祟,有的满心好奇,有的无动于衷,有的百无聊赖,有的勉勉强强,有的神色紧张。他们安静地进了屋。森严的警卫、空气中颤动着的紧张。一双双紧盯着他们的鹰眼,所有这些都令他们忐忑不安——最让人胆战心惊的,则是那即将落下的恐怖灾难。它将降临在谁的头上?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后果?他们不知道,只能猜测一番。
星期四是个意义重大的日子。 早上9点30,众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迈进了弗兰奇寓所的大门。他们穿过空旷、富丽堂皇的前厅,走进了死气沉沉的书房。面对着落地窗的方向不可思议地摆放着一排排行军椅,让人觉得像是进了军营。众人在椅子上坐下。
屋子里挤得满满的。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老塞洛斯·弗兰奇坐在最前排。玛丽安就坐在他身边,父女俩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威弗坐在玛丽安边上,因为缺少睡眠,他那张表情痛苦的脸显得憔悴不堪。坐在弗兰奇左边的是他的私人医生斯图亚特大夫。医生此刻正以一种职业性的警觉观察着自己的病人,小鸟般的约翰·格雷坐在斯图亚特边上。他收拾得干净利落,时不时地倾身越过医生的大肚子,凑到病人耳边低语几句。
管家霍坦丝·安德希尔和女佣多丽丝·基顿坐在后一排。两人挺得笔直,惊恐地四处看着,低声说着话。
后面几排椅子上,密密麻麻地坐了一堆人……马奇本克思呼啸呼呼地喘着粗气;大腹便便的佐恩摆弄着他的表链;毛皮裹身、香气四溢的佐恩夫人正向保罗·拉瓦利媚笑着,而法国人则严肃地抚弄着他的小胡子;特拉斯克的外衣翻领上别了一朵花,但他脸色惨白,眼圈发黑;古董商文森特·卡莫迪即便坐着,也比众人高出一头。他阴沉沉地坐在那儿,一脸的忧郁,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在座的还有和蔼可亲的商店经理阿诺德·麦克肯兹;发现弗兰奇夫人尸体的女黑人黛安娜·约翰逊;四个夜班员——奥弗莱赫提、布鲁姆、拉尔斯卡和鲍尔斯……
人们小声谈着。每次前厅的门一开,众人便都转过头,伸长脖子张望着,随后又匆忙地将目光收回到落地窗上,心虚地互相偷瞥着。
会议桌被推到了墙边上,桌前的一排椅子上坐了几个人。警官托马斯·维利正和商店保安主任威廉·克劳舍低声交谈着;缉毒队队长萨尔瓦多·费尔拉利正眨着一双明亮的黑眼睛想心事,黝黑皮肤上的那块疤痕轻轻地跳着;在座的还有纽约警局指纹鉴定部的秃头小个子「吉米」。巡警布什站在前厅门边,他肩负着看门的重任。一大群侦探靠在正对会议桌的那堵墙上,其中就有奎因警官的几名得意手下——哈格斯托姆、福林特、瑞特、约翰逊和皮格特。四名穿制服的警官手托着帽子,一声不吭地站在屋子的四个角落里。
奎因警官和埃勒里均未露面。众人一边低声谈论着这事,一边偷瞥着前厅的门。布什背对着门,守在那儿。渐渐地,屋中再次静了下来。低语声颤动起来。慢慢地,声音小了,消失了。目光更加诡秘,头也转得更勤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令弗兰奇痛苦地弯下了腰,斯图亚特大夫眼中隐隐闪过一丝焦虑。老人的咳嗽平息后,威弗探过身来询问;玛丽安似乎吓了一跳;两人的头很快便靠在了一起……
克劳舍擦着脸上的汗水。「见鬼,还等什么呢,警官t!」
维利阴郁地摇摇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克劳舍耸耸肩。
屋内更静了。众人都呆坐着……这种死寂越来越令人尴尬——它像是有了生命,在呼吸着、壮大着……
这时,维利警官子了件奇怪的事。他那形似抹刀的食指明白无误地在膝上敲了三下,而且还带着节奏。连坐在他边上的克劳舍都没能注意到这个暗号。但一警卫立刻行动了起来,他注意维利的手已有好一会儿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人们以一种近乎可怜的迫切之情紧盯着这一代表着生命的迹象,它预示着风雨将至……警卫走到办公桌边,桌上罩着一块浅色油布。他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遮盖物。他将油布叠好,反身退回到角落里……
但众人已忘了他的存在。像是有一束探照灯的光线射到了桌上似的,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桌面上的物品,目光中饱含着深深的好奇。
桌上林林总总的物件令人眼花涂乱。它们被罗列成行,整齐地摆在玻璃桌面上,每件东西上都贴着张小卡片。 它们是:刻有W.M.F.的镂金口红,这是埃勒里在卧室梳妆台上找到的; 刻有字母C的镂银口红,这是从死者的手包里找到的,六把镶金片的小钥匙——
这是开启寓所大门的钥匙,其中的五把上分别刻着下述几人姓名的开头字母,他们是:塞洛斯·弗兰奇,温妮弗雷德·马奇本克思·弗兰奇,玛丽安·弗兰奇,伯尼斯·卡莫迪,韦斯特利·威弗。第六把钥匙上刻着『值班室」字样;两块刻着有图案的书档,书挡之间搁着一小罐白色粉末和一把驼毛刷;埃勒里在弗兰奇办公桌上发现的五本奇怪的书;在洗脸间壁橱里发现的装剃须刀的盒子;两只装着烟蒂的烟灰缸——一只缸里的烟蒂比另一只里的要短得多; 从死者脖子上取下的绣着M.F.字母的围巾; 一块木板上钉着从牌室中取来的牌,摆成了警察初见它们时的模样;一张蓝色的备忘录纸,文件末尾用打字机打着塞洛斯·弗兰奇的大名;从卧室壁橱里找出的一顶蓝色帽子和一双便鞋,经霍廷丝·安德希尔和多丽丝·基顿辨认,这些都是伯尼斯·卡莫迪失踪当天的穿戴物品;一把黑色的点三八「克尔特」式手枪,枪口边放着两块带血污的小铁块,这就是那两枚致命的子弹。
在一个颇为显眼的位置上,单独摆放着一付灰沉沉的钢制手铐——它预兆着即将来临的一切……
这些在调查中收集到的线索静静地躺在桌上,就这么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客人们惴惴不安的目光之下。众人瞪大了眼,轻声交谈着。
但这次,他们等的时间并不长。楼道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书房里听得清清楚楚。维利警官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进,示意布什让到一边。他出了门,门自动关上了。
此刻,门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们既生气又迷惑地盯着它——门后传来一阵低语声,像是有几个人正急急地念着篇祈祷文……仿佛是被人一刀切断了似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片刻沉寂之后,门钮格格地响了起来。门开了,八位男士走进了书房。
第二章 尘埃落定
埃勒里·奎因手握着门钮,推开了门。这位年青人身上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他神情严肃,目光锐利。扫了屋内一眼后,他又退回了前厅。
「请进,警督。」他低声说着,为警督推开了门。斯科特·韦尔斯警督含糊地道了谢,拖着肥胖的身躯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