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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些开水,把食物冲下肚里,他这才问: “你们的次一节目是什么?” 阿波多再捡起塞口的布来,作为回答。 唐密镇静地说: “我要见海达克中校。” 阿波多摇摇头。他熟练地将唐密的嘴再塞好,便走了出去。 唐密独自在那里想着想着,不觉糊里糊涂睡着了。后来门又有人推开,这声音才把他惊醒。这一次进来的是海达克和阿波多两个人。他嘴里的布让他们取掉了,捆胳膊的绳子也松开了,他这才能坐起来,伸伸胳膊。 海达克手里拿着一枝自动手枪。 唐密心里并没有多大的自信,只有开始扮演起来。 他愤愤地说: “海达克,听着!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你们袭击我——你们绑架我——” 中校轻轻地摇摇头。 他说:“不要白费口舌了。这是不值得的。” “不要以为你是我们情报机关的人,你就可以——” 海达克又摇摇头。 “不,不,麦多斯。你并没有让那套话骗住,现在不需要再假装了。” 但是,唐密并未露出狼狈的样子。他认为海达克对自己的身份并不能真的确定。他要是继续扮演下去—— “你到底以为你是什么人?”他问,“你的权不论多大,究竟没权用这样态度对付我。关于我们的机密,我是能够三缄其口的呀!” 海达克冷冷地说: “你的戏倒演得怪精彩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是英国情报部的人员也好,或者是个生手在胡搞——” “你这种行为最无耻——” “住口!麦多斯!” “我告诉你——” 海达克伸过头来,一脸凶相。 “你这该死的东西,不要讲话!早几天,要查出你的身份以及是谁派你来的,非常重要。现在,已经不关重要了。
时候迫切,你明白吗?你现在根本没机会把你的新发现报告给什么人。” “警察一得到我失踪的消息,就会找我的。” 海达克突然咧开嘴笑笑道: “今儿晚上警察已经来过了。那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人蛮好嘛!他们问我关于麦多斯先生一切情形。对于他的失踪,他们很关心。他们问:那天晚上他的神气如何,说了些什么话,他们再也没有梦想到他们所谈到的人就在下面。这他们那能想到呢?你明明离开这房子的时候,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所以,他们决不会想到来这儿找你的。” “你总不能把我永远关在这儿。”唐密激愤地说。 “没这个必要,朋友。我们只把你留到明天晚上。有一条船预定在那个时候到达我的小港湾,我们打算送你到海上旅行一下,锻练锻练身体——不过,事实,我想,当船开到目的地的时候,你大概不会还活着,甚至于已经不在船上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当头一棒,立刻将我打死。” “朋友,现在天气很热。同时,我们的海上交通偶尔会受到阻碍。这房子里要是有一个死尸,岂不是露了马脚么?” “哦,我明白了。”唐密说。 他确实很明白了。这个问题很明白。他们将要把他的性命保留到船到的时候。然后,他们就会将他打死,或者用毒药毒死,将尸体运到海上。这样,当发现的时候,就决不会想到与“走私者歇脚处”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来问问。”海达克中校用最自然的态度,接着说: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们替你办——我是说,事后。” 唐密想了想,说: “谢谢你,我不会请你们把我的头发剪下一撮,送到我太太那里。我决不会有这类要求。到发薪的日子,她也许想念我。但是,我相信,她可以另外找一个朋友。” 他感觉到,无论如何,他得给他们一个印象:让他们以为他是单枪匹马在活动。只要他们不会猜疑到秋蓬身上,他们也许仍有打一场胜仗的希望,不过到时候,自己已不可能参与了。 “随你的便,”海达克说。“不过,你要是想给你的——你的朋友送个信的话,我们会负责替你送到。” 原来,他究竟还是急于要得到一点有关这个陌生的麦多斯先生的资料。那么,好罢,让他们猜罢。 他摇摇头。 “好罢。”海达克露出毫不在乎的神气,对阿波多点点头。阿波多便再把唐密绑住,并且也把嘴塞上。他们两个人走出去,把门锁上。 现在撇下唐密一个人,他就开始想起来,他现在感到非常暗淡。他不仅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同时也在担心:他现在虽然发现了一些情报,但是,他没办法留下任何的线索。 他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他的脑筋特别不灵活。海达克说他可以留一个信。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留下一点线索?他的头脑要是灵活些,也许可以这么办……但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当然,还有秋蓬呢。但是,她又能作些什么呢?刚才海达克已经指出:谁也不会将唐密的失踪同他连系起来。唐密离开“走私者歇脚处”的时候,还好好地活着。那两个证人可以证实这件事。不管秋蓬怀疑到谁,反正,她决不会怀疑到海达克身上。并且,她也许压根儿不会怀疑什么,她也许以为他正在依照一个线索,从事调查。 真该死!他要是小心点儿就好了! 这地窑里有一线亮光,是由一个角上高高的格子窗里照过来的。他要是嘴没有塞住,就可以呼救,这样就会有人听见。不过,可能性并不大。 在以后的半小时中,他忙着挣扎捆绑他的绳索,并且竭力想咬破嘴里的布。但是,都是白费功夫。他们捆得很牢。 他判断,这时候大概是快到傍晚的时候。他想,海达克可能出去了,因为他听不见上面有什么声响。 该死!他也许在打高尔夫球,心里也许在盘算,人家问起麦多斯怎么样了他该如何说法: “前天晚上还同我一起用晚餐的呀。那时候好像很正常的样子嘛。怎么就这样不见了?” 唐密怒气不息地,拼命挣扎。哼!那种假装的,热诚的英国人态度。难道大家都没有看出那个典型的普鲁士圆脑瓜吗?我自己就没有看破。他真是一个第一流的演员,居然能逃过那么多人的眼睛,真是了不起! 看他现在的样子,完全是一个失败者!多么可耻!两手反绑,像翅膀扎在身上的鸡。谁也想不到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秋蓬要是有千里眼就好了!她也许会怀疑的。有的时候,她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洞察力……那是什么声音? 他竭力倾听一个远处传来的声音。 那不过是一个什么人在哼一个歌调。 但是他自己呢?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来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那哼哼的歌声听起来比较近了,非常不入调。 不过,那歌调虽然哼得不入调,虽然不容易听懂,他仍然能辨别是什么歌。这个歌远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就流行了。
这次世界大战中又死灰复燃了: “假若你是世上唯一的女郎,我是世上唯一的男子——” 在一九一七年的时候,这个歌他不知哼哼过多少次。 这家伙真该死!为什么不能唱得入调呢? 唐密身上的肌肉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这个人哼哼不入调的地方,怎么那么熟悉?奇怪!他记得,只有一个人哼起这调子的时候,单单在这种地方哼错,而且错的地方也是一样! “啊,是亚伯特!一定是他!” 是亚伯特在“走私者歇脚处”荡来荡去。亚伯特近在咫尺,但是他自己却被人绑在这里,手脚不能动弹,也不能出声…… 慢着,他真的不能出声吗? 现在只能发出一种声音。当然,闭着嘴总不如张开嘴容易发出,但是,是可以办得到的。 于是,唐密便拼命发出鼾声。他把眼睛闭起来,准备万一阿波多走下来的时候,好假装睡得很甜的样子,呼噜……呼噜…… 短鼾,短鼾,短鼾——停顿—— 长鼾,长鼾,长鼾——停顿—— 短鼾,短鼾,短鼾……二。 秋蓬走后,亚伯特深感不安。 现在年纪比较大了,他的思考力比较迟钝了,但是,仍然是不屈不挠的。 一般地说起来,目前的情形,他觉得不妙。 首先,这次大战,一切情形都不对劲儿。 亚伯特怀着暗淡的心情,并且几乎是毫无怨恨的,这样想:“那些德国人!”那些高呼希特勒万岁的人,直腿直膝作德国式的正步走,蚕食世界,轰炸,机枪扫射,作那些无法无天的事。一定要想法子阻止他们这样盲从!对于这个,没有第二条路走,但是,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人能阻止他们。 就拿毕赐福太太来说罢,真是一位再好也没有的太太。
现在,她也惹上麻烦,并且还要找更多的麻烦。他现在如何才能阻止她呢,看情形,他似乎毫无办法。要这样,他们就得对抗第五纵队和全部难以对付的人。他们当中,有一些还是英国出生的呢!真是丢脸! 太太做事未免性急,以前总是主人来劝阻她。可是,现在,主人却不见了。 亚伯特觉得这情形不妙。看情形,仿佛主使的人就是“那些德国人”。 是的,情形好像不妙,的确不妙。似乎要能捕获一个就好办了。 亚伯特并不喜欢运用深刻的推理方法来行事,大多数的英国人都喜欢拼命的摸索,他们总是瞎弄一阵,到末了,总会想法子找出一个头绪来。亚伯特打定主意,认为一定要找到他的主人,就好像一只忠实的狗一样,立刻出发去寻找他。 他并不是按照什么固定的计划去找。平常,要是他的太太把手提袋遗失了,或者是找不到自己的眼镜了,他有一种寻找这些要紧东西的老法子。现在他所采用的,就是这种办法。这就是说,他的办法是到最后看到这些东西的地方去找。 大家知道唐密失踪以前最后做的事就是在“走私者歇脚处”和海达克中校共进晚餐,餐后回到逍遥宾馆,最后还有人看见他在大门口转进去。 因此,亚伯特便爬上山去,一直走到逍遥宾馆的大门口。
他费了大约五分钟,满怀希望,目不转晴地望着那个大门。
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线索,便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漫步走到山顶,来到“走私者歇脚处”。 在那一周,亚伯特也到华美电影院去看过一场电影。并且对于“吟游诗人”那个片子的主题印象很深。真是罗曼蒂克!他不由得感觉到和自己的处境很相似。他就好像那个银幕上的英雄贾利·古柏,是一个忠仆,正在找寻被囚的主人。他好像那个叫布朗德的仆人,以前曾追随他的主人东征西战。如今,他的主人中了敌人的诡计,除了忠仆布朗德,没有人会挺身而出寻找他的下落,使他回到爱人白仑格丽皇后的怀里。 那忠实的仆人到每一个城楼下面去寻找,一面充满感情的低吟着:Richard O mon roi!(李查德,啊,我主!)。当亚伯特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他非常感动。 他对于学唱歌调,素来不高明,实在是一大憾事。每学一个调子,都要费很长的时间。他将嘴唇形成一种试吹口哨的形状,开始哼起那个老调子。据说,大家又喜欢唱那个老调子了: “假若你是世上唯一的女子,我是世上唯一的男子——” 亚伯特停住脚步,查看查看那“走私者歇脚处”整齐的白漆大门。对了,这就是主人去吃晚饭的地方。 他再往山上走走,便来到那个放羊的草原。 这里没有什么,除了草地和几只羊以外,什么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