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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大之窗-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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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华特爵士把头往后一仰,似乎用一只手按摩着脸部,好像要弄清楚一些奇怪的想法。
  “那,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弄清楚你所说的各种证词。胡弥小姐曾经和安士伟上尉来往,其中没有任何不当的问题。因为这个缘故,非常讲理的胡弥先生对安士伟上尉感到极端的讨厌,突然决定要‘把他制得服服帖帖’。他打电话给安士伟上尉,电话却被你接到而误以为他找的是你。你没有带武器去到胡弥先生家里,他以为你是安士伟上尉,就给了你一杯下了药的威士忌酒。在你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人把安士伟上尉的手枪放进你的口袋里,然后(我想你这样告诉我饱学的朋友)还花时间把薄荷精倒进你的嘴里。等你醒过来之后,你的指纹出现在一支你从来没有碰过的箭上,而威士忌酒倒回到一个上面没有指纹的酒瓶里。我有没有很正确地说明你在这件案子里的立场?谢谢你。你真的以为陪审团会相信吗?”
  一片沉寂。安士伟的两手垂在身边,环顾了一下整个法庭。然后他用很自然而不假思索的语气说道:
  “上天作证,到这时候我也不寄望任何人相信任何事了。要是你相信一个人在生命中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原因的话,你不妨暂时站在我的立场,看看你喜不喜欢听到你自己说的话。”
  法官席发出严厉指责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他已经克服了紧张不安,而两眼中呆滞的神情也消失了。
  “原来如此,”华特爵士泰然自若地回应道,“你接下来要说你自己的行为都是没有理由的吗?”
  “我一向认为行为总是有理由的。”
  “所以你在一月四号晚上的行为也是有理由的了?”
  “是的。他们当时跟你现在这样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就一直闭嘴不答。”
  这话又引得法官斥责,可是安士伟现在比先前接受询问的时候让人感觉好多了,这种好印象却相当没道理,因为华特爵士一路把他绑死在一个个绳结里,大概整个法庭里不到三个人相信他说的话。可是——在他让H。M。大为失望之后——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那老家伙刻意安排的结果。
  “你刚才告诉我们,说你之所以拒绝脱掉大衣,还用让人形容为很凶恶的语气向一名证人说话的原因,是因为你不想‘看起来像个该死的傻瓜’,对吗?”
  “对的。”
  “你认为脱了大衣会比穿着大衣更让你看来像个该死的傻瓜吗?”
  “是的,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那就是我的感觉,如此而已。”
  “我倒认为你之所以不肯脱掉大衣的原因是,你不希望有任何人注意到你裤子后面口袋里藏着手枪吧?”
  “不是,我根本就没想过这事。”
  “你根本就没想过什么?你口袋里的手枪吗?”
  “是的,我是说,我口袋里并没有手枪。”
  “现在,我要再请你注意你在一月四号晚上对警方所做的供词。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所说的话和你向警方所做的供词正好相互矛盾?”
  安士伟退缩了一下,又拉了下领带。“不知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来给你念几段,”华特爵士用他一贯沉重的语气说,“你说‘我在六点十分到达他的住所,他非常友善地迎接我’。——你现在却说他的态度极不友善,对吧?”
  “是的,不是很友善。”
  “那这两种态度里,你到底希望我们相信是哪一种呢?”
  “两者都有。这正是我要说的意思:我是说在那天晚上,他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态度不很友善;可是他对我本人其实是相当友善的。”
  华特爵士一直对着证人看了好久,然后他把头低下来,好像要让头脑冷静一下。
  “我们不需要停下来把这事理清;我怕你没听懂我的问题。不管那天晚上他把你当做是什么人,他和你谈话时的态度很友善吗?”
  “不是。”
  “啊,我要弄清楚的正是这一点。那你供词中的这一部分就是假的了,对吗?”
  “当时我认为那是真的。”
  “可是从那以后你完全改变了主意?很好。你又告诉我们说:‘他说他要敬酒祝我健康,还说他完全赞同我和胡弥小姐的婚事。’——因为你现在决定说他很不友善,你怎么把所引的这番话和不友善的态度连在一起呢?”
  “我误会他了。”
  “换言之,”检察总长在略为停顿之后,字斟句酌地说,“你现在要陪审团相信的是和好几处重要供词完全相反的说法?”
  “理论上说来,正是如此。”
  有整整一个钟点的时间,华特·史东爵士把证人像一个钟似地拆得零零落落。他很仔细地问过供词中的每一个细节,最后在说完一个我所听过最具杀伤力的结论之后坐了下来。大家都以为H。M。会再度询问来重建他的证人。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只说了一句:
  “传玛丽·胡弥。”
  一名法警把安士伟带回被告席,开了门,把他放回他那开放式的兽栏里。有人从地下室拿了杯水来给他;他大口地喝着,可是在他听到H。M。传证人的话时,吃了一惊似地抬眼由杯缘看了出来。
  前面一场讯问期间,玛丽·胡弥身在何处,谁也不知道,她似乎突然现身在法庭,好像接送证人来往法庭的接驳车毫不迟疑或停留。安士伟已经是那种最后一分钟才出现的证人。而雷金纳·安士伟的表情变了。那种表情不像惊讶那么明显:只是有某种感知,好像有人在他背后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而他却不怎么想回头的感觉,他那长长下巴的好看面孔更显得消瘦;可是他装出一副愉悦的表情,手指缓缓地在水瓶上轻敲。他抬眼看了看被告——对方微微一笑。
  玛丽·胡弥在走进证人席的途中,看了雷金纳上尉的后脑一眼,除了莫特伦警探之外,她是(或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到目前为止,证人中最镇定的一个。她穿着黑色貂皮,艾芙莲向我坚持说那是刻意打扮的,不过她也许就是有那种蔑视和反抗的感觉,而且她没有戴帽子。她的金黄色头发,中分之后向后梳理得很整齐,强调出那张有着一对分开蓝眼的脸上那种柔和,以及特殊的性感。她把两手放在证人席栏杆上的方式是紧紧抓住,两臂伸直,好像她是在一架水上飞机上面。她的神态再也没有一点我先前见过的温驯。
  “你在万能的上帝前发誓说你所提出的证言——”
  “我发誓。”
  (“她吓得要死!”艾芙莲低声地说,我指出她一点这样的迹象也没有,可是艾芙莲只摇了摇头,又再向证人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
  不论真相如何,单是她的现身就已经有了山雨欲来的感觉。甚至于连她看来娇小的身材也似乎强调了她的重要性。记者席上引起了一阵新的兴趣和骚动。让自己声音清晰都有些困难的H。M。等着这阵骚动平息;只有法官丝毫不为所动。
  “嗯,哼!你的姓名是玛丽·胡弥吧?”
  “是的。”
  “你是死者的独生女,住在格鲁斯维诺街十二号吗?”
  “是的,”她像个梦游者似地点着头。
  “你是在索塞克斯的富瑞安,一次圣诞家庭酒会里认识被告的吧?”
  “是的。”
  “你爱他吗,胡弥小姐?”
  “我非常爱他,”她说着,两眼很快地眨动了几下。如果说还可能有比先前更空洞的沉寂的话,那现在就充满了整个法庭。
  “你知道他被控谋杀你的父亲吧?”
  “我当然知道。”
  “现在,夫人——小姐,我要请你看一下我手边的这封信,上面的日期是‘一月三日,夜间九点三十分’,也就是凶案发生的前一天晚上,你能不能告诉陪审团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
  “是的,这封信是我写的。”
  这封信大声朗读出来,内容是:

  亲爱的父亲大人:
  吉姆突然决定明天早上到伦敦去,所以我想最好告诉你一声,他会搭乘我平常所坐的那班车——你知道的,九点由这里开车,十一点差一刻抵达维多利亚站。我知道他打算明天找时间去拜会你。
  爱你的 玛丽敬上
  又及:你会处理另外那件事吧?

  “你知道你父亲有没有收到这封信吗?”
  “知道,他收到了。我一听说他过世,当然马上进城来:就在当天晚上——他过世的那个晚上,你知道——由他皮夹里拿了出来。”
  “你当时是在什么状况下写那封信的?”
  “礼拜五晚上——你知道,就是那个礼拜五晚上——吉姆突然决定要进城去,要给我买个订婚戒指。”
  “你有没有劝阻他,要他别进城呢?”
  “有的,可是我不能做得太过分,否则他会怀疑的。”
  “你为什么想劝阻他去呢?”
  证人舔了下嘴唇。“因为他的堂哥,你知道,就是安士伟上尉,在礼拜五傍晚动身去了伦敦,要在第二天去见我父亲;我怕他和吉姆会在我父亲家里碰头。”
  “你不希望他们在你父亲家见面,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呢?”
  “是的,有的!”
  “是什么原因?”
  “稍早之前,你知道,就在那个礼拜,”玛丽·胡弥回答道,“安士伟要我,或者不如说是要我父亲,付他五千镑的封口费。”


12 从发现之点到关键之处

  “你说的是坐在那里的那个人吗?”H。M。问道,他伸出一只大手来指着,毫不留情地指出那个人来。
  这就像一盏无情的聚光灯。雷金纳·安士伟的脸色变得很奇怪,像泥巴一样,而他坐直了身子;你可以看得到他胸口的起伏。这时候,我回想起一些事情,开始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原以为自己很安全:他和那个女孩子之间的关系特殊到他认为她绝不敢透露。她甚至还以非常害怕的神情向他保证说她会守口如瓶。现在就可以了解她之所以表现得那样温驯柔弱的原因所在了。“谢谢你,”我回想起他们之间的一段对话,起先是他别有含义的“公平交易嘛;那,都同意了?”然后是她不带任何立场的“你知道我的,雷”。其实她心里正想着现在的做法。
  法庭里响起了三个紧接着的声音。
  第一个是检察总长:“安士伟上尉在受审吗?”
  第二个是H。M。:“还没有。”
  第三个是法官:“继续,亨利爵士。”
  H。M。回身去对着证人,她那张漂亮的圆脸表情沉着,正盯着雷金纳的后脑。
  “安士伟上尉向你,或不如说是向你父亲勒索五千镑吗?”
  “是的。他当然知道我没有那么多钱,可是他觉得一定可以从我父亲那里弄到手。”
  “啊——哈。他有什么把柄来勒索你呢?”
  “我曾经是他的情妇。”
  “嗯,可是还有更大的把柄吗?更大得多的把柄?”
  “哦,有的。”
  在审判过程中,被告第三次跳了起来,准备在被告席上发言。他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H。M。朝他那边很凶地比了个手势。
  “另外那个把柄是什么,胡弥小姐?”
  “安士伟上尉拍了我很多照片。”
  “什么样的照片?”
  她的声音很模糊:“没有穿衣服,还有——某些姿势的。”
  “我没有听清楚,”法官说,“能不能请你大声一点?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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