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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湎于冥想。他差不多一个人在此呆了近一个小时。后来电话铃响了,黑暗中蹦出来一个年轻人,絮叨他讲述了失去阿拉贝拉和一家男子服饰用品店的故事。随后像古老的传说那样,传来一声枪响,又进来一位比较文学教授,礼帽上被打了一个洞。接着一位正宗隐士到来,将做隐士的窍门儿传授给业余者。再后来一位少女莅临,虽没赶上吃早饭,却有足够的时间沐浴着月光在阳台上漫步。一位市长肯屈尊赴晚餐。接着是一场雪地搏斗。而后大家奇怪地谈论起一笔钱。更多的客人到来,暗示还有第七把钥匙。哦,天哪,你们根本不必离开秃头旅馆就能找到浪漫。”
他急步穿过房间,一只脚踏上秃头旅馆宽大楼梯的最底下一阶。他停住脚步,因为楼上阴暗的平台上出现了伯尔顿教授的身影。后者的头上又戴上了那顶带枪洞的礼帽,大衣扣子扣得很紧,耳朵上挂着耳套,手中拎着旅行袋和绿雨伞。
马吉叫道:“怎么,教授,你要走?”
戏剧的结尾果真来到了,马吉先生顿觉心跳加速。会是怎样的尾声呢?教授这样冷静地离去意味着什么?走下楼梯的这个矮个学究,总不会身揣价值连城的包裹闯入狼窝吧?
“是的,”老头缓慢地说,“我这就走。我是突然做出的决定。对我的离开我很抱歉。与诸位萍水相逢,我实感荣幸。”
“听我说,博士,”布兰德先生说,不安地抚弄着他的紫领带,“你难道想回去让那些记者对你再发起进攻?”
“恐怕这是迫不得已的事,”老头儿答道,“我有责任在身。是的,他们会堵截我。我还会听到更多的关于金发女郎的议论。他们还会再让我指出历史上十位最伟大的金发女郎。此事危险且不说,本身十分困难。但我不得不像俗话说的,要——呃——临危不惧。再见,布兰德。我相信我们分手后仍是朋友。请放心,我不会因你打破我礼帽的事而怨你,尽管我曾说过,令人不快的事实是,我们大学教授的薪水少得可怜。”
他转向马吉。
“离开你我非常遗憾,”他接着说,“我来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而且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亲爱的诺顿小姐,认识你使一个老人的心焕然一新。我本应拿你与另一位金发女郎相比,不过这事我还是留给我年轻的——呃——同事吧。卡根先生,再见。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与你的相识——”
但莱顿市长、迈克斯和布兰德将老头儿围住。
“听着,博士,”卡根打断教授说,“你在耍滑头。懂我说的话吗?你想蒙混过关。我喜欢你,不想对你不客气,但我得翻翻你的包。而且我还得搜你的身。”
“哦,老天,”伯尔顿教授笑说,“你难道以为我会偷东西?我这种身份的人会偷东西?荒唐。除了旅行用品,你什么也找不到。”
他老实巴交地站在房子中间,对围住他的人眨着眼。
马吉先生不想再等下去了,显而易见,秃头旅馆冬天的客人疯狂搜寻的那个包裹并不在这个精明的矮个子身上。他悄然而敏捷地跑上楼梯,试着去推教授的房门。房门锁上了,他能听到里面一扇窗户在风中前后摆动的声音。他走进七号房,跳到白雪覆盖的阳台上。
一个人影正朝他的方向跑,与他撞了个满怀。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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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暗中人影
足足有五秒钟,马吉先牛与和他相撞的那个人在阳台上相视而立。曾目击夏天的人们谈情说笑的月亮悬挂在天空,将惨白的月光洒在秃头山上,使其像一幅圣诞节卡片。倏地,风将附近一棵树上的小树杈吹断,把它轻卷到那两个人身旁的雪地上,仿佛是开战的信号。
“我命运不错,”马吉先生说,“你正是我一直要见的人,尤其是在教授今天下午把他的窗户打开以后。”
“是吗?”对方镇定地说,“能问一下你找我干嘛吗?”
“当然,”马吉先生大笑,“为了一个小包裹。我想它现在就在你衣袋里。比一个人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包裹。”
陌生人没有答话,迅速朝四下张望一眼,又回头朝他来的小道看了一下,接着又瞟向马吉身后那条可以逃脱的路。
“我想它在你兜里,”马吉先生重复一句,“我要找找看。”
“我没有时间跟你争论,”拥有第七把钥匙的人说。他的声音冷漠狡黠、略为沙哑。“别挡道,让我过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比利·马吉问。
他看见那人在月光下朝他扑过来。快速朝他头部飞过来的是昨晚将迈克斯先生和市长击趴在地的拳头。他身子往旁边一闪,遂与对方展开了肉搏。
他俩在雪地上扭打在一处,一来一往,喘着粗气。马吉先生很快意识到对手不是个等闲之辈。他不得不展示出他已好久没有使用过的膂力。自从一天下午他在气味难闻的大学体育馆里炫耀过他的力量后,尚没将其派过用场。他俩在月光和阴影中跌跌撞撞地厮打,在冬季如画的秃头山的宁静夜空中制造出刺耳的声响。
“你上次搅乱了我的计划,”陌生人咕哝地说,“但这次你休想。”
马吉先生并不答话。两人共同撞到了旅馆的墙壁上,撞完又扭抱着磕碰到阳台另一端的栏杆上。他俩一忽在月光下,一忽在阴影中,疯了似地厮斗着。陡地。马吉先生觉得脚底一滑,但他及时稳住了身子。他的气力显然在迅速衰竭。突然,他的对手抓住他的力量减弱下去,马吉用力发劲,将对方摔倒在阳台地板上,就势又将自己的身体压了上去。冰冷的雪顿使他的膝盖发凉,袖口里也钻进了湿乎乎的雪。
“看你服不服。”他大声说。
陌生人依旧拼命挣扎着,但已无济干事。比利·马吉娴熟地从他衣兜里掏出了那个秃头山上的人谈论最多的宝贵包裹。抓紧包裹后,他起身便跑。只眨眼功夫他就回到七号房间,用燃烧的木头点亮一支蜡烛。
他再次查看那个包装严密的小包裹:里面仍是厚厚的美元大票。无疑,这正是他前一天晚上通过打斗极想得到的东西,如今又回到他手里。他暗自心里说,这次他决不能再让它丢失,直至把它放在车站女子的手里为止。
他刚从其身上抢过包裹的那个人在他窗外徘徊着。马吉立即朝门口奔去,此时门开了,海顿走了进来。他手里举着左轮枪,脸上一副凶神恶煞、破釜沉舟的表情。他通常是呆滞的眼光落到马吉手上的包裹上时,露出喜悦的目光。
“看来我来的很及时,阻止了一场拦路抢劫案。”他说。
“你这样认为?”马吉问。
“听着,年轻人,”海顿说着慌乱地朝背后瞟了一眼,“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那笔钱是你的吗?不是,它是属于我的,我要得到它。别以为为了得到它我不敢开枪。遇到抢劫的窃贼,法律允许开枪。”
“你是说法律吗?”比利·马吉大笑道,“换了我是你,我不会去沾法律的边,海顿先生。我敢肯定秃头山上发生的事与法没有关联。你决不会把执法人的注意力引到这里来。这些钱我拿到了,我不能给别人。”
海顿思索片刻,低声骂了一句。
“你说的对,”他说。“我不会开枪,不过还有别的办法,你这个妄自尊大的家伙——”他把枪放进口袋,纵身朝前一扑。尽管刚厮打完十分钟,马吉先生又做好了第二次搏斗的准备。
然而海顿突然停止了攻击。有人从马吉身后的窗户钻了进来。借助唯一的黯淡烛光,马吉见海顿的脸变得煞白,嘴唇扭曲,眼里流露出极度的惊恐。他双臂疲软地耷拉下来。
“上帝,坎德里克!”他喊道。
比利·马吉刚刚与之在阳台上搏斗的那个人开口道:
“是的,海顿,我回来了。”
海顿用舌尖舔湿了嘴唇。
“你——你怎么回来的?”他问,声音逐渐低弱下去。
“我怎么回来的?”蓦地,坎德里克的眼睛像一座死人山刹那间爆发似的,射出明亮的光彩。“一个人要是知道从阴间返回的路,难道还不回来吗?”
海顿站在那里半张着嘴,在昏暗的光线下,面部因恐怖而变了形。接着他仿佛自言自语地开了口,声音怪异而不自然。
“我以为你死了,”他说,“我曾对自己说你永远也回不来了。多少个夜晚——我内心都是那样说的。可我一直——知道——知道你还会回来。”
一个女人的喊声从七号房间门外传来。米拉·桑希尔冲进屋来。她立即跨前两步,抓住坎德里克的手。
“大卫,”她啜泣着,“哦,大卫——这是梦吗——是一场美妙的梦吗?”
坎德里克注视着她的眼睛,先是有些怯懦,看到她的表情后便高兴起来。因为她泪光中闪烁出的光芒,任何男人都不会误解其含义。马吉将此也看在眼里。海顿亦看到了,于是再开口时声音更显得无力。
“原谅我,大卫,”他说,“我的意思并非——”
他见坎德里克对他的话不予理睬,便转过身,悄然走进七号房间的卧室,对此时已堵住门口的卡根、布兰德以及其他秃头旅馆冬天的房客们全然不加注意。海顿关上卧室的门。马吉先生和其他人沉默地站着,对海顿的举止感到诧异。然而答案立即就出现了,关紧的门后传出一声清脆的枪声。
马吉先生摸进卧室,月光从低矮的窗户射进室内,明亮地洒在床上,上面横躺着海顿的身体。马吉先生走上前仔细查看。验查某人是否已死亡决非一件愉快的事。之后他把枪从仍握着它的手中拿下来,用被单罩上静躺在床上的人,返身回到外屋。
“他——自杀了。”他低声说,将身后卧室的门关上。
一时众人都愕然地缄默不语,只听坎德里克突然大声说:
“自杀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杀?他肯定不会是因为——不——”他疑惑地看向他身旁女子的苍白的脸,后者只是摇摇头。“自杀了,”他兀自说着,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我不明白。”
秃头旅馆的业余隐士们纷纷蹑手蹑脚地下楼踅进办公室。马吉先生与车站女子的目光相遇,她大睁的眼中充满困惑和警觉。别人聚在一起私语时,他把她拉到一旁。
“下一班去莱顿的火车什么时候开?”他问她。
“两个小时之内——十点半。”她答道。
“你一定得上这趟车,”他对她说,“你还得带上装着二十万美元的包裹。现在它就在我的口袋里。”
对这一消息她面无表情,没有答话。
“你是害怕吗?”马吉轻声问,“不必害怕。你不会出事的。我留在这儿,确保无人跟踪你。”
“我不是害怕,”她说,“只是震惊而已。他——他那样做是不是因为你拿到了钱——因为他对将要发生的事感到害怕?”
“你指海顿?”马吉说,“不,这钱与他的死没关系。那是他和坎德里克之间的事。”
“是这样,”女子慢悠悠地说,“我很高兴不是因为钱。如果是的话,我受不了。”
“你注意到没有,”马吉说,“‘我打算如何如何’的话已寿终正寝,现在该开始说‘我已经干成了’,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