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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头旅馆的七把钥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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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等待。烛光僻啪作响。年轻人在椅子上显得焦躁不安。最后他又开了口: 
  “喂,安迪?是你吗,安迪?有什么好消息?安静的像墓地。我要不要关店儿?没问题。下一步怎么办?哦,我说,安迪,我非死在这儿不可。你冬天住过这种地方吗?我不能——我——哦,要是他是那么说的话。可以,我本来可以干。但不行了,我不能再忍受了。把我的话告诉他。转告他一切都很好。是的。好吧。好,晚安,安迪。” 
  他从交换机旁扭过身时,马吉先生轻轻地拾阶而下朝他走去。年轻人大叫一声,一步冲到保险柜前,将一个包裹扔进去,“嘭”一声把门推上。他将保险柜的门把儿拧了几拧,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马吉先生。马吉见他手里握着个发亮的家伙。 
  “晚上好。”马吉先生热情地说。 
  “你在这儿干吗?”年轻人疯狂地喊道。 
  “我住在这儿,”马吉先生安慰他说,“你不想去我的房间坐一坐?就在楼梯上头。屋里生了火。” 
  小伙子瘦削的鹰脸上爬上了一抹身着奇装异服的人所特有的自信。他把左轮枪塞进口袋,脸上露出讥笑。 
  “你吓了我一跳,”他说,“你当然是住在这里。其他客人也都在吗?今天谁赢了网球赛?” 
  “你挺爱开玩笑,”马吉先生也笑了,“爱开玩笑好。今晚我正需要一位性格活泼的人作伴。上楼吧。” 
  年轻人疑心地四下张望了一下,他的尖鼻头似乎嗅出了什么骗局。他点点头,擎起蜡烛。“好吧,”他说,“但你得在前头走。你认识路。”他将右手插进装左轮枪的口袋里。 
  “你能光临我简陋透风的房子,我深感荣幸。”马吉说,“这边来。” 
  他登上楼梯,打扮入时的小伙子紧跟在他身后,边走边惶恐地朝周围张望。他们竟然能平安无事地走进马吉的房间,这似乎令他感到吃惊。马吉先生将一把扶手椅放在壁炉前,递给他的客人一支雪茄。 
  “你一定很冷吧,”他说,“坐在这儿。正如作家在小说里说的,‘一个不吉利的夜晚,陌生人’。” 
  年轻人接过雪茄,说了声“谢谢”。他走到通往过道的门前,把门推开一尺来宽。他开玩笑地解释说:“我怕咱俩聊起来没完没了,听不见早餐的铃声。”他坐进椅子里,对着蜡烛点着了雪茄。“我说,许多事很难预料,是不是?我往古老的秃头山上爬时心里想,相比之下,撒哈拉沙漠都比这家旅馆舒适。可是你在这里却显得舒坦自在,宾至如归,好像住在哈雷姆区的一套公寓里。真是不好说呵。现在想听什么?我的经历?” 
  马吉先生对他说:“你可以讲讲为什么闯入一个想在秃头旅馆过隐居生活的人的领地。” 
  陌生人注视着马吉先生。他的目光不仅是看,还在揣摩、估量和进行分类。马吉先生笑着迎住他的目光。 
  “闯入领地?”年轻人说,“我是不会跟一个抽高级雪茄的人争吵的,不过有一点我没有弄明白。到底闯入领地的是谁?你,还是我?” 
  “我在这里的权利是无可争辩的。”马吉先生说。 
  “无可争辩言之过重,”小伙子答道,“也可用于我的权利上。我们争吵也没用,所以还是不谈此事为好。解决了这一点,我就可以讲给你听为什么你今晚在这里能见到我这个远离人群的人。你有眼泪吗?你会需要眼泪的。这是个动人的故事,牵扯到一家男子服装店、一颗信任的心和一个美貌的女人——她美的无与伦比,但却假情假义,哦!” 
  “快讲吧,”马吉笑着说,“我最崇尚生动的想象力。我求你不要压抑你的想象力。” 
  “都是真事,”对方有些不满地说,“每句话都是真的。我叫约瑟夫·布兰德。爱情进入我的生活前,我的职业是男子服饰商并卖旅行和野营用具。离此地五十公里有个莱顿城,我告诉那里的纨袴子弟什么样的领带在伦敦最时髦。我卖给他们带垫肩的大衣、令人敬畏的高领子。我活得很滋润,手里攥着丝绸领带,向他们演示佩在他们胸前是什么效果。后来——她出现了。” 
  布兰德先生吐了口烟圈儿。 
  “是的,”他说,“阿拉贝拉像一颗耀眼的明星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也许我在这个宁静的地方住上两百年才能真正描绘出她的美丽。现在我不想描述她的相貌。我发疯似地爱上了她。她说她也被我迷住了。我把开店儿挣的钱都花在了她身上。一天我悄声对她提起结婚,她没有高声大叫。我的婚礼领带是从一个来自特洛伊城的旅行推销员手里挑的。”他顿住,看向马吉先生,“你是否也曾经走到过婚姻的边缘?”他问。 
  “从没有过。”马吉答道,“接着讲,你的故事不知怎的很有意思。” 
  “从现在开始,请你流眼泪吧。就在这时,斜刺里杀出个她在泽西城认识和爱过的人。此人穿着绝对时髦。他有两条紫红色领带,披一件紫色礼服大衣,真是帅极了。我有整个服饰店做后盾,但也无济于事。他穿得比我漂亮。我眼看着阿拉贝拉对我的爱淡漠了。新来的小子用他戴着羚羊皮手套的手,又把他俩之间的旧情煽了起来。” 
  他打住,过于激动或是雪茄的烟噎住了他。 
  “简要地说,”他说,“她把我蹬了,我猫在我的店里反复琢磨,心里悲伤苦涩。我决定采取一个可怕的步骤。当晚我给她写了封信,走到邮筒把信寄了出去。信中说我的生活中若没有阿拉贝拉,就如同莎士比亚没写过《哈姆雷特》。信中还暗示了跳河、使用石炭酸和手枪等自杀方式。是的,我把信寄了出去,后来——” 
  “后来怎样?”马吉先生催促着。 
  布兰德先生含情脉脉地摩挲着他紫色领带上的马蹄形领带夹。 
  “这事我只告诉你。”他说,“后来就出现麻烦了。这主要由于我本质上是个勇敢的人。我本来可以一死了之——不费吹灰之力。然而活下去却更需要勇气。比如在失去阿拉贝拉的情况下年复一日地活下去,这非得有勇气不行。我想试一试。我说过,我是个有勇气的人。” 
  “你看上去像是如此。”马吉先生表示同意。 
  “非常勇敢,”布兰德先生说,“我决心展示我的勇气,继续活下去。但我给阿拉贝拉写过一封信,我怕她不理解我的勇敢——女人有时很木。我想我要是不按照我的承诺去死的话,她可能会伤心。所以我不得不——消失。我有个朋友,在秃头旅馆做事。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我对他讲了我的遭遇。他像你一样,被我的精神所感动。他给了我一把钥匙——从东边游廊进入餐厅那扇门的钥匙。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我想一个人呆在这里,原谅和忘记过去,也让别人把我忘掉。或许思考一下在遥远的地方再开个男子服饰店。” 
  “你看见我时是不是把你的婚礼领带扔进了保险柜里?”马吉先生问。 
  “不是。”布兰德先生深深喟叹一声答道,“是阿拉贝拉在不同的时候给我写的一沓信。我希望把它们忘却。我要是把它们放在手边,就会时不时地去看。那样我的勇气就会消失——你可能就会在楼梯上发现我的尸体。所以我才把它们藏起来。” 
  马吉先生大笑一声,向前伸出一只手。 
  “相信我,”他说,“你对我如此信任我很感激,我不会出卖你的。对于你的叙述能力我表示祝贺。你也想听我的故事,我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我不知道听完你的故事后我的故事还值不值得一听,不过我觉得它也有动人之处。” 
  他走到桌旁,抄起一本畅销小说,服饰商在编织他的爱情和失恋的故事时,马吉的目光一直盯着这本书。书的封面是一张大美人的照片。 
  “你看这个女孩儿,”他说,“她是不是很漂亮?我想即使阿拉贝拉在她最迷人的时候也比这个女孩儿逊点儿色。这种照片在促进当今小说成功方面所扮演的角色,大概你不太熟悉。然而事实是,神圣的小说写作艺术已越来越依赖于插图画家。伴随插图的文字已越来越不重要。全国当今有几十名著名作家,但若不是他们的作品中颇为雅致地穿插着这些苗条孤傲的美女,恐怕他们早就卖男子服饰去了。” 
  布兰德先生不安地在椅子中躁动了一下。 
  “我看得出,你弄不懂讲这些与我来此地寻求隐居生活有什么关系。”马吉先生说,“我是个画家。多年来我一直画这种能使小说畅销的美女图。由于我的画笔,不少小说家都购买了汽车和乡村别墅。两个月前,我决心彻底放弃插图,全身心投入绘画创作。我背弃了那些小说家,你想象的出结果是什么吗?” 
  “我的想象力有些疲惫了。”布兰德先生抱歉地说。 
  “没关系,我来告诉你。我曾为一些走红作家长期画插图,如今他们觉得他们要毁灭了。他们找到我,在我面前跪下,向我乞求。他们躲在我的门厅里,还躲在我的画室里。他们甚至收买我的管家,顺着送菜升降机从一楼爬上来。他们就是不答应我罢手。为了逃避他们和他们可怜巴巴的乞求,我只得出逃。我正好有个管理秃头旅馆的朋友,我不便说出他的名字。他给了我一把钥匙,所以我就到这儿来了。我希望你也替我保密。如果你发现有写小说的来,得赶紧给我通风报信。” 
  马吉先生停住口,心里窃笑着。他起身低头望着失恋的男子服饰商。后者也站起来,严肃地握住马吉的手。 
  “我——我,噢,你的故事很离奇,伙计。”他说。 
  “你的意思是说——”马吉不无痛心地说。 
  “哦,没什么,”布兰德安慰他说,“你说的每句话我都相信,非常真实。我一定睁大眼睛,谨防写小说的。问题是,我俩扼要地讲完了我们夜里逃到此地的原因后,我来这里是为了独自过日子的。我俩都想隐居,所以不能在一起,其中一个必须离开。” 
  “此话无理,”比利·马吉说,“你住这儿我很高兴,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服饰商定定地瞪视着马吉先生的眼睛,后者因对方脸上流露出的敌意而颇感震惊。 
  “问题是,”布兰德先生说,“我不想让你住在这儿。原因是你可能会让我想起小说的封面,从而想到那些美人,再进而联想到阿拉贝拉。也可能——不过说这些有什么用?总而言之,我必须一个人呆在这儿——呆在秃头山。今天晚上我且让你住下——” 
  “听着,我的朋友,”马吉先生大声说,“你的悲伤冲昏了你的头脑。今晚或明天你都不能撵我走。我在这里住定了。你要乐意的话也欢迎住下去。但你必须和我一起住。我知道你是个勇敢的人,但要把我撵出秃头旅馆,至少需要十个有胆量的人。” 
  他俩站在原地相互对峙着。布兰德的薄嘴唇浮出一丝嘲讽。“我们走着瞧!”他说,“明天早上我们再解决这事。”他的语调缓和了一些。“我要在这些房间里找张软床睡觉,”他说,“要是你能给我一条毯子我将不胜欢喜。” 
  马吉先生将昆比给他的一部分铺盖贡献出来,陪布兰德先生走进大厅对面的十号套房。他解释着“陈腐空气”是怎么回事,替年轻人把窗子全部打开。他俩又说笑了一阵儿,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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