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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那易武平时一副滑头的模样,竟还好文雅之事,屋里挂了不少字画,书桌上还摆着笔墨纸砚,一个精美的青桐香炉便摆在厅中最为显眼的位置。
夙素打开香炉盖,里面留下厚厚一层香燃尽的灰沫,夙素轻轻拨弄了一下,没发现其他的什么杂质。不知什么时候,叶冽也跟了过来,凑到她身边,也盯着香炉看,低声问道:“有什么特别的么?”
夙素摇头,“看起来确实只是普通的檀香,就是浓了点。”确切的说,是太浓了,在这样密闭的屋子里,点这么浓的香,人真的睡得着?
易浒用白巾紧紧地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眼神也往那香炉里瞄,“喂,你看出什么没有?”
“没有。”夙素盖上香炉盖,又开始在屋里四处打量起来。
在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易浒终于忍不住了,“算了,你自己慢慢找吧,我走了,熏死老子了。”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冲到门外去了。
夙素走到书桌旁,桌上摆着一张宣纸,纸上写着两句诗句,像是临摹书法大家云志先生的大作,宣纸的右上角,奇怪的多出了一抹乌黑的印迹,不是墨迹,夙素低下头细看,像是被什么东西弄脏的,上面还有主人擦拭过的痕迹,靠的近了,夙素才闻到一股纸张烧灼后留下的味道,落在这宣纸上的,应该是纸灰。
为什么纸灰会落在宣纸上?看起来这幅临摹作品易武还颇为喜欢,若是想要烧掉什么东西,也应该是拿到别处烧,怎么会在书桌上便烧了起来呢?一般纸张燃烧的速度,也不至于把纸灰直接落到宣纸上。
夙素拿起宣纸,再细细地闻,火灼的焦味之下,还有一股淡淡的异味,这是……磷粉的味道?
原来如此,看来那人是用纸条与易武传信的。易武回到屋里,夜色深沉,必定要靠近烛台才能看得清楚纸条上的字,沾了磷粉的纸靠近火,一会就会自燃起来,那张传信的字条也就完美的消失无踪了。
放下宣纸,夙素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再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走吧。”夙素走出屋外,叶冽和项二爷也跟着走了出来,因为锁被易浒砍坏了,叶冽只能把门轻轻掩上。
“你还要去哪里看吗?”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项二爷忽然开口了,没有易当家和墨渊在场,他的语气显然不太客气。
夙素也不在意,想了想,回道:“暂时没有了。”
“你最好记住,只有三天时间。”留下一句话,项二爷转走便走了。
夙素不清楚,项二爷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不过期限却是实实在在摆在那,三天,只有三天。
深秋的太阳,早没了夏日时的威力,夙素抬眼看看天色,没想到竟然未时了。远处海滩上扛圆木的船员,此刻四五十人聚集在一起,啃着手里的馒头。
夙素眯眼看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叶冽跟在她身后,说道:“他们早上的时候会被带到海边干活,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日落之后,就会被关回山洞里。算起来,项二爷说得也没错,被劫上岛的人里面,确实只有你我能在岛上自由走动。”
夙素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脚步悠闲,心思却格外剔透,仿佛只看一眼,便能猜出你在想什么,每次都能做出恰到好处的解说,就像现在,他说的确实是自己想知道的事。
本身就在海上生活的海盗,与吴亩、易武都没有什么冲突,应该不会忽然杀人,其他被劫持的人又有人看守着,也不可能杀人,除非真有什么人悄悄潜入唤狼岛伺机而动,不然岛上可能杀人的,只有易当家的、易浒、项二爷、桑冷、桑暖、墨渊、叶冽。
夙素停下脚步,黑眸盯着叶冽,问道:“昨日傍晚,你在哪?”
仿佛早就料到她会问,叶冽微微挑眉,坦然回道:“我昨天一整天都在海滩指挥他们运送圆木,而且昨天傍晚的时候,易浒也过来查看,我和他一直待带天黑,才和他一同回去用饭,用过饭后,就听到吴亩死了的消息,我们就赶过来了。”
昨天傍晚,叶冽居然和易浒在一起?
夙素觉得这团乱麻似乎更乱了,昨日下午,她和墨渊在山洞里遇到了项二爷,看他的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从山洞离开,之后她又在海滩遇到了桑冷、桑暖,如果昨天傍晚易浒和叶冽在一起,那么有可能动手的,只有易当家?!
易当家为什么要杀吴亩?
太不对劲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不对,她还漏掉了两个人,留在桑暖医舍内的秦氏兄妹!
☆、第二十六章 迷雾
会是他们么?吴亩杀害余思,重伤秦言,轻薄秦芊,他们俩确有杀人的动机,可是他们有杀人的能力么?就算吴亩是他们杀的,易武呢?他们与易武并无冤仇,应该不会对他下手。还是说,杀吴亩的人和杀易武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不会,那诡异的杀人手法绝不是短短的几个时辰就可以随意模仿得来的,凶手一定是同一个人。
夙素猛地转身,脚步飞快地往回走,叶冽赶紧跟上,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医舍。”在这瞎想一点用都没有,她要去看看秦家姐弟,一点点抽丝剥茧,拨开遮挡在眼前的迷雾。
夙素脚程很快,一会就到了医舍的门口,大门敞开了,夙素快步走了进去。
刚进门,夙素便看到两个海盗坐在最靠门边的木椅上,脸上都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再往里看,大药柜前摆了一张桌子,两个同样出色的人正对面而坐,手中执棋,正在对弈,神色轻松,与门边这两个一脸愁容的人大相近庭。
夙素暗暗惊讶,易当家竟真的找人看守桑暖姐弟二人?转念一想,倒也未必,易当家此刻正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这命令怕是某些人下的吧。
“啪”的一声,一枚黑子重重落在棋盘上,桑冷冰冷的声音带着讽刺,毫不客气地说道:“怎么?这是找到证据了,来抓人?”
夙素皱眉,却也没解释什么,看向手执白子,从容落下的桑暖,问道:“阿暖,秦家姐弟在哪?”
“在内堂,我带你去吧。”桑暖起身,声音依旧温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夙素一愣,“谢谢。”
桑暖眼中没了早上在树林里的那抹高深莫测,却让夙素觉得更难琢磨了。
桑暖带着她走进了药柜旁的小门,进入之后夙素发现,这个门后居然连着一个宽敞的小院,院里晒着些草药,淡淡的药味弥漫在鼻尖,院子后面有四间小木屋,其中三间是连在一起的,另一间相对独立,夙素猜想,那一间应该是桑暖的房间。
桑暖推开最靠左的一间小屋的房门,便往后退了两步,夙素抬眼看去,房间很小,但十分干净整洁,屋里只有一张小木床,床边立着一张木椅,秦言就那样安静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素色的棉被,脸色虽然还是不太好,不过和那晚面无人色的样子比起来,已经是好太多了。
他们站在门口有好一会了,床上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夙素低声问道:“小言他一直都没醒么?”
桑暖半倚在门边,样子有些懒散,听到夙素的话,随口回道:“秦言没有内力,吴亩的力道对他来说还是太重了,内伤伤及心脉,所以这两天都这样,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
夙素点点头,没说什么,轻轻地关上房门。
桑暖指了指旁边的一间房,说道:“秦芊在那边。”
夙素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两声,屋内静悄悄的,就好像没人居住一般,夙素轻轻推了门,看清屋里的情况,惊讶地看向桑暖,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跟在夙素身后的叶冽好奇的往前走了两步,也看到了屋里的情况,不禁皱了皱眉。
和秦言住的小屋差不多,这件屋子也不大,床却是摆在屋子的正中间,与四面墙都离得很远,床边也没有椅子,床上的女子并不是躺着的,她直直地坐在床沿上,双手被一条墨青色的布带子绑着,另一端连在床上方的横梁上,看那带子的长度,她能活动的地方,也就只有那张小床而已。
桑暖依旧靠在门边,神色淡淡,不因夙素忽变的脸色有丝毫改变,“之前我看她有几次都想轻生,担心一个没留意她就自尽了,所以就暂时把她绑起来。”
夙素完全没想到初见时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女子,居然想自尽!
“你什么时候把秦姐绑起来的?”夙素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床上的人似的。
桑暖站直身子,走到夙素身后,也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轻叹一声,在夙素耳边低声回道:“昨日你走之后,我进来看她的情况,却见她把药碗给摔了,拿着瓦砾割腕,所以就把她先绑着了。”
手腕处被墨色的带子层层缠绕,看不出自残的痕迹,但那暗淡无光的眸子,看的夙素有些心酸,夙素不禁轻声叫道:“秦姐……”
床上的人仿佛根本看不到他们,也听不到他们似的,一动不动。
夙素来到床前,却没有伸手碰她,说话的声音稍稍大了些:“秦姐,我是小树。”
听到小树两个字的时候,秦芊终于动了一下,却不是看向夙素,反而将头垂得更低,身子也朝里挪了挪。
看她的反应,夙素有些难过,暗暗吸了一口气,夙素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小言只是受了点轻伤,过几天等他好了就能来看你了,你别担心。”
秦芊听了她的话,脖子直接扭向了另一边,竟是不愿再看到夙素的样子。
这回夙素的眉头是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她判断得出,秦芊并没有失去神志,但是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排斥,夙素想不明白,就算她想问什么,现在只怕也问不出来吧。
看着秦芊最后干脆躺上了床,背对着她,夙素没有办法,只能说道:“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桑暖领着夙素和叶冽出了小院回到医舍,便不在理他们,桑暖在棋盘对面坐下,只扫了一眼,便执起了一枚白子,悠然落下,好似刚才她根本没有离开过,这盘棋局也从未被人打断。
这两兄妹就这般旁若无人的继续下起棋来,夙素觉得自己站在这还真是尴尬,说了一句“打扰了”便出了医舍。
鼻间没有了药味环绕,外面的空气更为清新,夙素的胸口却无比的憋闷。朝气蓬勃的小言,温婉又爽快的秦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这起杀人案似乎也陷入一个死局。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出了错,才会陷入这样的迷雾里,但是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她毫无头绪。
夙素心里正烦躁,那道牛皮糖一样的身影还是紧紧地跟在他身侧,夙素停下脚步,瞪着身后那人,道:“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叶冽耸耸肩,笑得竟有几分无赖,“我现在和你可是命运相连,你要是找不到凶手,三日后我只能和你一起被关起来,所以当然要跟着你了,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你这样一直跟着我,我没办法想事情。”不论你在想什么干什么,都有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你的身上,这让夙素浑身都不自在。
叶冽好脾气地笑笑,后退了好几步,语气颇有几分讨好的意思,“那我离你远点总行了吧。”
这也算远?夙素脸沉了下来,叶冽赶紧又往后跑了十几步,对着夙素叫道:“这样总行了吧!”
两人之间离了有十来丈远,夙素很是无力,面对一个赶也赶不走的人,她也无可奈何了。
夙素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一遍遍的想,想自己哪里疏忽了,哪里遗漏了,想得入神,脚自有意识的往海边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居然走到了墨渊的木屋前。
夙素有些懊恼,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却在抬眼间,在波涛逐浪的海滩上,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墨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