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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是否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看得远走得快,是以从不顾及他人感受?”
傅容眉头拧起,“你怎么会这样想?”
薛纷纷抽出手腕子,看着他眼睛笑意清冷,“我走不快,您为何从不想着等等我呢?”
他们尚未走出陆府,因着两人之间气氛诡异,是以惹来不少下人家仆悄悄注视。方才傅容紧跟着薛纷纷出来的光景有不少人看到,或是唏嘘或是看热闹,杨书勤留下打点后事堵住悠悠众口,陆井沛便趁人不注意走了出来,跟在两人身后。
薛纷纷顿了顿又问:“我不喜欢陆井沛,将军为何一直要与她有来往?”
傅容头一回不知该作何解释,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垂眸,长睫毛掩住眼中落寞,打下一圈浅灰光影,“既然什么都不说,为何又要追出来?
目睹了那一幕后心中难免有气,是以说话有些口不择言,“将军若是钟意她,将她娶回家便是,何苦又要在我面前做戏。我未曾说过不愿意的话,只是会不高兴罢了,可惜这不高兴似乎没有丁点儿分量。”
说罢从他身侧绕过意欲离开,猛地被傅容攒紧了手臂,“我从未做过戏,方才醉酒,纷纷,眼见未必为实。”
抬杠她向来最在行,“也未必是假的。”
偏头恰好觑见一簇山茶树下的陆井沛,长发高束,人如其名地精神充沛。两颊是刚才喝酒未消褪的红晕,英气之余更添几抹娇态,有如牡丹初绽。接触到她的目光坦坦荡荡地从小道走出,立在两人跟前。
“这点事傅夫人便受不得了,傅容身为当朝一品大将军,上阵杀敌,凯旋庆祝,日后少不得这些场面,届时您该如何是好?”她眉头挑起,话里有话。
闻言薛纷纷不动声色,只唇角微微一翘,“陆姑娘知道吗,这世上大多数的问题,都可以用两句话解决。”
大概没想到她会不气不怒,陆井沛下意识地问道:“哪两句?”
薛纷纷淡声:“关你何事,与关我何事。”
果见陆井沛登时一张脸色变了又变,虽气她让自己难堪却有无可奈何,只瞪着薛纷纷身影逐渐远去,将手中山茶枝条恨恨往地上一摔。
*
来的路上薛纷纷走的快,莺时没跟上落后许多,感到陆府时她已进门,是以莺时只好在外守候。没想不多时薛纷纷便从里面走出,后面还跟着个面无表情的大将军,两人气氛冷凝僵硬,一路上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半句话也不说。
这时候莺时不敢招惹了薛纷纷,更不敢贸然询问,只默默地跟在身后回来仪客栈。
谁知一进房间她便直奔折屏之后,将床上桌几衣物收拾干净,并吩咐莺时饭饭二人:“把东西都收拾好,我们今日便动身回粤东。”
后半句话正好落在刚进门的傅容耳中,他大步走到薛纷纷跟前将细软压下,“我后天便能将事情处理完毕,到时一起回去。”
薛纷纷忽地一笑,说话毫不留情,“谁要跟你一起回去?”
语毕停住,将包袱抱在怀里偏头若有所思,“哦,我好像是说过这话,不过我现在反悔了。将军自己回永安城去吧,平南王府不欢迎你,整个粤东都不欢迎你。”
莺时饭饭均不明白状况,怎的昨日还好好的两人,今日便吵得不可开交?
两人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住,面面相觑不知该听谁的好,正在犹豫踟蹰之际被薛纷纷轻飘飘地乜来一眼,“愣着做什么?等我伺候你们?”
两人惶恐,赶忙摇头,“不敢。”
她们在这住了约莫十来天,东西本就带的多,收拾起来颇费力气。
薛纷纷想起一事,举步便要往外走,途经傅容看也不看他一眼,却被他紧紧握住臂弯。傅容双手按在她肩上,将她杵在原地不能动作,“到哪去?”
薛纷纷挣了两下未果,反倒肩膀生疼,“我都不管你了,将军还管我做什么?”
她尽会挑气话说,其实是打算到隔壁与薛锦坤话别。何巡抚一日不同意他跟何清晏的婚事,他便一日不能离去,照现在看应该还要再过些许时日,可薛纷纷却等不及了。傅容埋在陆井沛颈窝的场面一直在她脑海萦绕,挥之不去,天晓得她当时心中何种况味,大庭广众没有失态实属不易。
“彼时人多,我又喝得不少,做什么根本没过脑子。”傅容鲜少解释,更不擅长与人解释,他的手段一直都是简单粗暴的,说不通便用武力,然而碰到薛纷纷这个娇娇悄悄的小夫人,委实不知该如何应付。“若是因此惹了夫人不高兴,我便日后都不参与了。”
这或许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但听在薛纷纷耳中却异常刺耳。
天底下最无力的事,便是你同人生气时,他根本搞不清楚你为何生气。
薛纷纷不欲与他多说,这档口正好莺时两人打点完毕,正立在门边朝她看来。
“小姐,咱们当真要……”
薛纷纷被傅容桎梏着动弹不得,只拿一双眼睛瞪他,“将军今日困住了我,明日我依旧会走的。你不必跟来粤东,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操心一下明日该如何收场,街上肯定传你坏了陆姑娘清白,到时你想解释,恐怕也没人听了。”
察觉傅容力道略有松动,她趁机从罅隙钻出,走到门边滞了滞,旋即头也不回地下楼。
第63章 突如其来
此时薛锦坤不在;薛纷纷便留了张字条在他房中,简略解说了自己要先走一步的消息,不知他看到后会作何反应。并让客栈伙计帮忙牵了马车来;马车宽敞,布置精简;足够放下三人的许多行礼。
莺时在一旁打帘;薛纷纷矮身坐了进去;吩咐车夫道:“走官道;越快越好。”
车夫四十来岁,闻言痛快地应了声好便要启程。
车厢内沉寂无声;薛纷纷身子一歪倒在坐褥上,头埋在官绿大迎枕中,懒洋洋地哼了一声不愿意再动。
却觉马车陡然停住,剧烈地摇动片刻重新趋于平稳,从头到尾只有一声车夫的惊诧声,少顷便恢复寂静。薛纷纷险些从榻上掉下来,抬头紧盯着鸦青色布帘,黛眉微微一紧,“怎么回事?”
莺时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忙掀开帘子意欲询问情况,待看清外面人后蓦地噤声,卡在嗓子眼儿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回眸觑向薛纷纷一脸为难。
“打开帘子。”从莺时脸上隐约能猜到一些,薛纷纷不容置喙。
莺时轻轻一声喟叹,唯命是从。
果见车辕上的人换了一个,肩宽背阔,背影挺拔高大,孔武有力的手臂正握着缰绳,往出城相反的方向驶去。
薛纷纷坐起身子,凝望他后背十分不满,“傅容你做什么?”
傅容直视前方,冷静地陈述,“各地尚不安宁,我不能让夫人独自回去。若是你在客栈待得腻了,便换个地方。”
街上人所剩不多,四周都没看到方才车夫,不知被他弄去了何处。
薛纷纷抿唇将手中大迎枕毫不留情地掼在傅容身上,他持缰绳的手微微一顿,终于回头对上薛纷纷气恼视线,妥协般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纷纷,别闹。”
枕头从他与车厢只见的裂隙掉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两圈停在角落,饭饭透过窗户依依不舍地回头。她跟莺时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虽不知两人吵架缘故,却只盼着他们能早些和好,也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薛纷纷自觉好笑,也当真低笑出声,“将军是否至今仍未搞清楚状况?我说要回粤东,便是打定主意要回去。我说不需要你陪同,也没有玩笑的意思,你为何说我胡闹?”
眼前道路愈发熟悉,竟然是巡抚府的方向。
傅容将马车在门前停下,下车后薛纷纷一动不动,“夫人正在气头上,所做的决定难免不是冲动之举。不如先在何巡抚府上居住两日,待两日后我再带你回家。”
他顿了顿,目光在莺时饭饭二人身上扫视一遍,两人会意先一步下车。
留下薛纷纷一人,傅容登上马车在她对面坐下。
薛纷纷整了整裙摆褶子,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目不斜视地走出车厢,正欲踩上脚蹬时忽被傅容从身后拉住了手臂,他宽厚大掌握着薛纷纷纤细手腕绰绰有余,甚至不费力气便能将她控制。
薛纷纷拧不过他,回头忽然弯起眉眼,模样乖巧讨喜,声音愉悦动人,“将军还有什么后事要交代吗?”
暮色四合,傅容刚毅五官隐在暗处看不大清,只能听见沉缓有力的声音徐徐传出:“方才在陆府,是我疏忽了。”他握着薛纷纷的手紧了紧,将她轻轻一带便拉入车厢,力道控制得好,正好让薛纷纷跌入他怀中,“惹得夫人动怒,委实不该。我会妥善处理陆井沛一事,明日城中不会有任何传言,夫人担心的事更不会发生。”
半响怀里的人没有动静,甚至对他的话不予任何回复。
岂止是疏忽,简直没有头脑。饶是喝醉了也不该原谅,旁人灌酒便喝,把一根筋当豪爽,简直愚蠢至极。
傅容扶正她身子,便见薛纷纷眸子半敛,掩去其中情绪,睫毛上挂着水珠摇摇欲坠。上一刻还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忽然变得楚楚可怜,傅容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粗粝拇指拭去她一颗颗坠落的泪珠,“怎么哭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的说哭就哭?”
他手掌带着厚茧,磨得人脸颊生疼,偏偏又不知道疼惜人放轻力道,后果便是被薛纷纷毫不留情地拍开,“怎么不能哭?伤心就哭,不高兴就哭,生气就哭,难道还碍着你了?”
一张小脸哭得花猫似的,眼眶红红好不可怜,瘪瘪嘴带着浓厚鼻音控诉,“我才不信你的话,你是见我生气了才哄我的,若是我刚才没去陆府,你们是不是便要当众亲上了?到时候你想不娶她也没办法,正好遂了人家心意,皆大欢喜,两全其美。”
说罢从傅容腿上起来,三两步跳到地上,仰头看他不悦的面容,“你吃过她身上的点心,你真脏。”
其中嫌弃意味不言而喻,果见傅容登时沉下脸色,黑如锅底,“薛纷纷!”
巡抚府门口立着一人,杨书勤早已提前跟何巡抚支会过,现下派了人迎接。傅容上前将薛纷纷从地上抱起,扛在肩头大步朝正门走去,此刻便不再顾得上那些规矩礼数,狠狠地在她后腰上打了一巴掌,“你被别人亲时,我可没嫌你脏!”
府里下人见此光景纷纷低下头去,唯有杨书勤在旁笑得一脸暧昧,将人带到安顿好的院落后便先行离去,并告之何巡抚今日不在,需明天才能回来。
“你遣两人来看住夫人行踪,不得让她私自回粤东。”趁杨书勤临走前傅容吩咐道。
杨书勤悄悄瞄了眼薛纷纷,连连应声退下。
薛纷纷面色愠怒,手背抹去脸上泪痕,“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容答得面不改色,“只是为了确保夫人安全罢了。”
大抵没见过这么卑鄙无耻的,薛纷纷简直气极,也不管手边是什么抓起便往他身上扔去。
“不需要!”
只听茶盏破碎声异常刺耳,丫鬟才沏的滚烫热茶尽数洒在傅容身上,玄青云纹道服上一块明显水痕,更有热气蒸腾而起。傅容微微蹙眉,遣退了屋里所有丫鬟,有穿青葱短衫的丫鬟欲给他查看伤势,被他挥手打发了。
薛纷纷没料到竟会造成如此状况,一时间怔楞原地,毫无反应。
待屋中只余他二人后,傅容褪下外跑搭在紫檀架子上,卷起中衣袖子露出半截手臂,上面通红一片,可见烫伤不轻。他抬头问薛纷纷,“有药吗?”
行李就放在与圆桌上,薛纷纷敛眸找出一个白瓷瓶递到他跟前,停了片刻抿唇道:“刚才是我错了,我向你赔不是。你搽了药就走吧,我这些天都不想见到你。去粤东的路上走官道很安全,将军不必以担心我为借口,更不要找人来看住我,否则我非但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