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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小林久三
一
深夜时,独自在客厅内整理母亲遗物的秋村弓子,意外地发现了一张很奇特的照片。
那是她初次去神礼参拜时所拍的。
照片以神社为背景,主体是两女一男照片左边站着的是正面对着镜头微笑的母亲文乃。站在中间的则是少女时代的弓子本人,穿着打扮得很是整齐漂亮,从当时的身高来判断,大约是四岁左右的事。手上拿着一条柳枝,上面则吊着一块彩色的黏糕。
让弓子猜不透的是站在母亲身旁的男士到底是谁?照片上他的脸的部分已经被人用针细细密密地刺过了。照片上无数的针孔不仅令人无法认出他的真面目。同时,也给人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会在照片上穿上这么多针孔的人,除了母亲文乃外,是不会有别人的了。而这种行为从任何角度来看,除了精神异常外,也别无解释。究其原因,该是在某种愤怒和憎恶的驱使下,才会做出这么令人骇异的举动来。
弓子将照片放在手上,直觉胸口郁闷不堪。照片看来已有二十年之久的历史了。而母亲究竟为了什么原因,竟会将这样的一张照片宝贝似的放在衣橱的最深处?
照片是用层层的信纸包起来,放在母亲专用的桐木制衣橱内的衣服里。而这些衣服都是母亲最钟爱的结城茧绸所做的。照片就放在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右袖子里。
“母亲生前从来就没提到过有这么一张照片存在着。”弓子不禁停止整理开始沉思起来。在母女俩相依为命的二十多个年头里,弓子和生性淡泊、爽快的母亲是无话不谈的。但是对于这张照片,母亲是压根儿一个字也没提起过。
(二十年前——)
弓子开始试着回想往事。那时母亲早已和父亲孝一郎离婚,回到故乡茨城的一个小镇担任高中的国文老师,独力抚养弓子。这也就是说,照片上这位无头的男士不可能是父亲孝一郎。
(那,会不会是母亲的情人?)
弓子将照片略微拿远些仔细地端详着。照片上的男士一手放在弓子身后轻揽着她。穿着黑色的夹克,瘦削的身材,留着一头:艾艺青年似的长发,由体态看来仍十分年轻,约莫二十上下。
那时的母亲也有二十八岁了,男的看来该不至于和母亲有什么血缘关系。也不像是母亲的情人;但是双方走得相当近是可以想像得到的。和父亲离异已三四年将迈入三十大关的母亲,此时考虑和别的男性建立婚姻关系也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如果略过照片上男士的脸被用针糟蹋过不谈,整张照片给人的感觉,还真像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女儿来神社参拜时所留下的纪念。事实上,照片上的母亲气色很好,脸上焕发着新妇才有的满足闲适的光辉,丝毫看不出离婚的创伤所留下的痕迹。
(但是一一)
但是,后来究竟又为了什么母亲竟会如此对待这照片上男士的脸孔部分?
许是这位男士深深地伤害了母亲吧?也因此,使母亲陷于绝望的深渊久久不能回复吧?弓子慢慢地在心里描绘出这位男士的轮廓,而母亲四十八载的岁月正可证明这位男士的存在。
母亲文乃于去年岁末去世,死于胃癌。从开始感觉胃不舒服,入院疗养总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撒手人寰了。这段时间是如此的短,以至于弓子到如今仍未深切地感觉到母亲已真的离她而去了。
不知为何,此时的弓子却突然强烈地感觉到,母亲确实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母亲或许也想留点什么给她。但,事实上,母亲始终以为她只是得了胃溃疡罢了,年底就可出院回家安心休养过新年了。如果说。母亲能够早些知道实情,那或许她就不会将照片的秘密带入坟墓而不跟弓子提起。
葬礼于二月三十日举行,由于母亲曾当过老师,因此当天来了很多当年的同事以及曾受教于母亲的学生。而耐人寻味的是,反而亲戚们来的不多。只有母亲的堂表兄弟们赶到,身为丧主的弓子对于娘家家族的人单势薄有着切肤般的感受。母亲自从二十四岁离婚后,就一直过着单身的生活,也不常与亲戚们来往,自然而然关系也就愈来愈疏远了。
丧母之后的弓子独自一人住在中野的高级公寓里,着实失魂落魄了一阵子。弓子自去年春从大学毕业后就到赤坂的钢铁公司会计部门工作。母亲去世时刚好遇到公司年末的结算期,弓子忘我工作着,不知不觉很快就过了三个月。
三月时公司的工作已告一段落,弓子开始着手整理母亲的遗物,也因此发现了这么一张奇特的照片。
“这位男士,到底是谁呢?”
弓子握着照片喃喃自语着。离婚后,看来和男士们再也无缘的母亲,其实和某位男士仍有着联系。也就是照片上那位无头的男士。在弓子脑海里闪现的是他瘦削微驼的身影,而他急促的脚步也正带着他离母亲远去。
“何不追根究底一番呢?”
弓子感觉心跳加快了。
此时隔壁的房间响起电话铃声。
郁闷的铃声响个不停,弓子抬起一张渴睡的脸望着墙上的时钟。将近午夜零时了。
会在这时候拨电话过来的,除了同属会计部门的芳贺英夫外不会有别人。母亲去世后,芳贺俨然以半子的身份帮她处理包括葬礼等等的琐碎事务。芳贺因为和弓子的母亲同乡这层关系,两人要好得很快。
不知从何时开始,弓子已经养成天天等待芳贺来电话的习惯了。而今晚电话铃声一响起,弓子马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接。此时的东京竟然下起三月里罕见的雪来了。
二
弓子在芳贺英夫的协助下,开始调查那位男士的来历。
将二十年前出现在母亲身边的男士的底细给搞清楚。其实并不是真的很有必要。但对弓子来说。却鬼迷心窍似的非把他给调查清楚不可。
弓子说做就做。将母亲文乃遗留下来的相簿一本一本地摆开,开始寻找是否有和无头男士体型相似的男性。等到将这些年来的照片过滤之后。弓子才猛然发觉,原来母亲是鲜少和男士们往来的。
虽然并不是没有和男士合拍的照片,但那些照片上的男士清一色是学校的同事。某位男士的单独照或是和某位男士肩并肩亲热些的照片都付之阙如。
唯一例外的是结婚纪念照。这样的照片为数也不多,只有几张。父亲的体格魁梧、骨架宽大。和无头男士的纤细体型比较起来完全是不同的类型。而且父亲的每张照片均保存得很好,丝毫没有被糟蹋过的痕迹。
在整理照片时,弓子发现了一桩有趣的巧合。就在拍摄那张照片后的第二年,母亲离开了茨城的城下町,转任东京中野弘立高等学校的教师。令弓子不解的是,为何母亲要辞去公立学校的教职,而调职到工作条件较差的东京私立学校去。
茨城的城下町是个小地方,母亲离婚之后便担任教职,以一弱女子独力抚养一个小女孩难免引人注目,母亲或许因此而决定换个环境也说不定。又或许是母亲和那位男士之间有了裂痕’因而决定离开茨城这伤心地也未可知。
后者的可能性似乎大些,但在目前,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推测罢了。
为了求证,弓子写了封长信给父亲孝一郎。父亲的回信却说得很笼统;只慨略地提到当初两人之所以离婚,只不过是因为彼此都太年轻了。弓子曾听到母亲提过。当初两人结合时,一起从东京的某教育研究所毕业,双双回到故乡的高等学校任职,而父亲也在同校的社会科担
任老师。这么说来,父母亲该是自由恋爱而结婚的。
离婚后,父亲就回熊本的玉名市去了。由于父亲是玉名市一家老咸菜铺的长子,照道理本来是该继承那铺子的。但是却一直到离了婚之后,才回玉名市接管自家的咸菜铺,之后又结了婚,生了两个小孩。
父亲是个凡事不苟的人,逢年过节总会捎来一封问候平安与否的信。在末尾总也不会忘了问候一下弓子。逢到父亲有机会上东京的时候。也会一再来信致意,希望能来探望一下她们母女俩,但是母亲却一再非常顽固地给予拒绝。也因此弓子始终就再也没见过父亲。
母亲去世之事,弓子理所当然地也通知了父亲。可是很不凑巧,父亲那时因为出车祸受了重伤,正在医院里治疗调养,只好托人带来了三十万元的奠仪和花圈。另外还写了封长信给弓子,要弓子节哀顺变,等他身子好了再到东京探望她,顺便到她母亲的坟上上香。
由母亲生前的言谈以及父亲来信的内容判断,弓子愈发地相信,他们俩绝不是因为彼此憎恨而分离的。弓子甚至可以感觉到,父亲一直到如今还是对母亲有种恋恋不舍的感情。
弓子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第三者的介入,才导致父母的离异。记忆中,母亲很少有起伏剧烈的心情,是属于平稳性格的那种人。但也不能就此排除母亲有时也会有出人意料,做出异常举动的可能性。
弓子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幕景象。
在未搬来此地之前,母女俩是住在和泉多摩川的国宅。那是夏末之时,庭院角落的杜鹃花丛里不知怎么搞的,闯入了一条小蛇。母女俩那时正在修剪花枝不小心惊动了那条蛇,弓子年纪小,被它那昂首吐信的怪模样给吓呆了,母亲却不慌不忙地用长剪刀把蛇剪成两截,之后还意犹未尽似的将小蛇剪成细细的好几段。
“住手……妈。”
惊慌失措的弓子虽想制止母亲,但被母亲大异平常的眼神一扫,赶忙把话都吞进肚去了。母亲那一闪即逝的异样眼神。直像是静夜的冷笑般令人毛骨悚然。
“不这么做是杀不死它的哟!”
母亲语气相当的冷静。死蛇尸体的凄艳感,以及长剪刀上死蛇体液的殷红,一直都非常鲜明地刻在弓子的心板上。
由于那时的不愉快记忆,直到如今弓子仍会从梦到五颜六色的彩带的恶梦中惊醒过来。父母亲之间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因为那位无头的男士的介入而有了裂痕?而那位男士如今又如何了?
为了及早知道父母亲的离婚原因,弓子写信给父亲孝一郎。回信来得很快。
“……这件事挺令人难以启齿的,事实上你母亲文乃,她爱上了在区公所做事的一位名叫山荷满男的杂志社同事。我想,这是导致我们离婚的最大原因。
如你所知,你母亲从小就醉心于文学,立志要成为作家,所以等她回到了故乡城下町的时候,她马上就成为‘渡良濑’这本杂志的一份子。你母亲对文学异常的狂热,及对小说创造的热情甚至超越了对家庭的关心,也忽略了对你的照顾。
山荷满男是当时城下町文艺圈里最受瞩目、最有创作前途的一位青年。他当时尚未结婚,比我小三岁,也比你母亲小两岁。而你母亲似乎是被他深深吸引住了。”
弓子被信上所写关于母亲的种种事实给打垮了。她甚至不知道母亲曾经为了想成为一个作家而加入“渡良濑”杂志。更不用说母亲在生下她之后还会去爱上一个比她小两岁的男人。
信上还写道,某夜,母亲握着父亲的双手请求他跟她离婚。父亲在懊恼伤心之余决意离婚。由于父亲不曾见过山荷满男本人,只曾在“渡良濑”上看过他写的一篇小说外,仅知道他在区公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