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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什么?”
“一副骰子。是一副非常有名的骨头骰子,真该死。”哈格德说着又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埃勒里又问:“你说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马克?”
“我还没说呢。是在十年前。”
“十——!”警官似乎想要说什么。
“你想看看那两把手枪和那副骰子吗?”
“你有吗?”
“哦,有,”马克说,“在家里的一个木头箱子里呢。”
“现在扯得太远了!”警官咆哮道,“马克,要么停止这个愚蠢的游戏,要么就掉头把我们送回火车站!”
马克·哈格德又笑了。闪电划过,他们看到他那双迟钝的眼睛和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的手。
埃勒里听见了妮奇的牙齿在打颤。
“哈格德先——先生,”她哆嗦着说,“你和你兄弟靠——靠干什么维生?”
“特雷西是医生,”哈格德大声说,“我是殡仪员。”
客货两用车突然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雨水像瀑布一样浇了下来。马克·哈格德跳进了黑暗中,他们听到他在外面欢叫:“出来吧,出来吧。我们到了!”他就像一个魔鬼在自鸣得意地发号施令。
这便是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夜晚的开始。一切都无法辨认,他们只是在走过门廊时听见脚底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突然一声响,让妮奇吓了一跳,她本能地抓紧了埃勒里的胳膊。他能够感到她内心的反感。马克·哈格德在用右拳猛砸一个看不见的门。
“混账东西,马尔维娜,快开门!你锁门干什么?”
门开了,一位身穿白色休闲服的女人站在门口,左手举着一个黑色烛台,里面点着一根蜡。妮奇见此情景不由得笑出声,说什么像一位左撇子自由女神。女人蜡烛后面的脸色比她的长袍还要白,只有眼睛还尚具活力,呈现出一副凝视的神态。
“我很高兴你们回来,马克,”她以一种完美的口气说,没有显出任何生气的样子,“灯灭了,光线总是跟着我。我走到哪里都烫得没有办法待,太烫了,马克,把我都烫伤了。为什么会熄灯呢?”
“你说什么东西太烫?”警官小声问道。
哈格德试着开了一下墙上的一个开关:“没电——!”
“它很烫,马克,”他妹妹说。
“马尔维娜,这些是来看我们的客人。给我那支蜡烛!我去取几个手电筒。”马克·哈格德的右手举着那个蜡烛架走了,屋子里变得一片黑暗,那位身穿白色长袍的女人也和他们在一起。
“马尔维娜,你还记得我吧,孩子?”警官也许是想拿出他以前都不太适应的甜言蜜语来哄她,“你父亲的朋友?理查德·奎因?”
“不。”这就是她所说的全部,语气非常生硬、单调。听了她的话,谁都没有吭一声。他们依然在黑暗中发抖,迟钝地等待着马克·哈格德返回来。房间里冷得要命,还有一股就像迷幻药一样的潮味袭来。
马克再次情绪激动地返回来,非常生气:“没有灯,没有生火,也没准备饭。特雷西出去给人瞧病去了,仆人不知哪儿去了——马尔维娜!贝西和康纳都哪里去了?”
“他们走了。他们想要杀我。我拿着一把菜刀追他们,他们就跑了。特雷西也走了。他是医生,还是我弟弟呢,热光烫了我,他竟然不管……”他们听到一阵吓人的抽泣声,知道是马尔维娜在哭。
马克将一只手电塞到埃勒里手里,将另一只手电猛地砸到地板上、家具上和他哭泣的妹妹身上:“别哭了,不然我就要狠狠地收拾你——”她又抽筋了,在地板上缩成一团,不停地哭喊着,像一个鬼魂在蠕动,“要是特雷西没有——不!还是让我来收拾她。你们回屋里去吧——你们的房间在楼上。去厨房里找找,可能还有一些面包和沙丁鱼罐头——”
“什么也吃不下,”奎因警官抱怨道,“衣服全湿了……怎么睡觉……”
但哈格德跑了,抱着他妹妹离开了房间,她的衣服拖在地上。警官简短地说:“我们最好干一干衣服,休息一会儿,然后就离开这里吧。”
“现在怎么办?”妮奇说,“我有时愿意湿着,我一点也不觉得累。我相信我们能够叫一辆出租车——”
“这里还有一桩已经放了十年尚未被解的谋杀案,我们怎么能在有人需要帮助时离开呢?”埃勒里抬头往那个楼梯的黑洞里看了一眼,伸出下巴,“我要在这里过周末了。”
奎因警官直直地躺在一张冰冷的双人床上,听见妮奇在远处的卧室里抽泣——她保证过为了保险起见,一旦用来交流的门被关上,她就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突然,门被打开了,光线从另一个房间射进来。妮奇大叫,警官冲着天花板蹦了起来。埃勒里穿着一只鞋也跑过来了。
但只有马克·哈格德,龇牙咧嘴地笑着,一手拿着手电,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雪茄保湿器大小的破旧木箱。
“谋杀案线索,”他笑着说,“老马克·埃勒芬特!”他猛然将那个木箱放在了离门最近的高脚五斗橱上。
哈格德不停地看着埃勒里,一直张嘴在笑。警官赶紧下床,身上只穿了件睡衣奔了过来。埃勒里慢慢地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放着两把生锈的左轮手枪,科尔特六发子弹的弹夹,三十八毫米口径,上面放着一个看上去像金子做的小方盒。
“骰子,”马克·哈格德微笑着说,“打开它。”
“把手电举高点,”埃勒里说。他父亲从他肩膀后面伸着脖子看。
两个镶着金子的水晶红骰子在紫色天鹅绒垫子上面闪闪发光。
“它们看上去就像珠宝,”警官大叫道。
“本来就是珠宝,”马克说,“切成正方形的红宝石嵌入纯金的点数。这些骰子几乎和基督纪元一样古老。据说最早为罗马皇帝卡利古拉个人所有。我们把它们给了爸爸作为他的赌具收藏。”
“盒子里还有题字?”埃勒里斜视了一眼说,“马克,再把手电举高点。这上面写着:送给爸爸结婚四十周年宝石婚纪念日的礼物。马克、马尔维娜和特雷西。这些骰子,马克,怎么会是一条线索呢?”
但哈格德已进了极其寒冷的大厅。
警官首先听见了响动。他走过他们两张床之间的空地,碰了碰埃勒里的肩膀。时间是三点过一点。埃勒里立刻醒了。
“埃勒里,你听。”
外面的雨仍在下着,就像有几千面鼓在敲打着丛林音乐。一阵风猛然敲击着房子的某扇百叶窗。隔壁房间里,妮奇睡觉的弹簧床嘎吱作响。
然后埃勒里听见地板上发出一声响,刚好一道闪电滑过,照见了高脚五斗橱旁的一个人,那人伸出右手正在探马克·哈格德几个小时前放上去的那个箱子。埃勒里从床上跳起来,大喝一声向那人猛扑过去,肩膀撞在了对方的膝盖上。那人大叫一声跌倒在地,脑袋撞在了五斗橱上。
埃勒里压在了他的身上。
“特雷西·哈格德!”奎因警官用手电照了照对方,认出来了。
妮奇在另外一间屋里大声喊叫道:“怎么回事?到底出什么事了?”
哈格德医生身材矮小匀称,头发已经开始变白了,乍看他的脸还显得很聪明,再看他的眼睛时,却发现眼神暗淡,目光呆滞。
“啊,多年不见,以这样的方式碰到你可真有意思,特雷西,”警官抱怨道,“你在自己家里怎么扮演起了偷偷摸摸的角色?”
“马克的箱子线索,爸爸,”埃勒里小声说,“很显然是特雷西·哈格德回家后,听说他哥哥已向我们讲了十年前的谋杀案,并把线索放在了这儿。他想设法在我们进一步了解案情之前销毁证据。”
“我不知道我几年前为什么没有把枪和骰子销毁掉。”特雷西·哈格德医生很平静地说,“哦,埃勒里——你是埃勒里,对吧?——你是否可以把你的屁股从我的食道挪开?你确实不简单。”
“这么说是你干的了。”埃勒里并没有动。
“可我参加了吉姆的葬礼,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奎因警官痛苦地说,“特雷西,你们两个谁枪杀了你们的父亲?看在上帝分上,为什么?”
“你这两个问题我都回答不了,警官。这地方简直就是个地狱……我们四个人这些年一直住在这儿,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内部的人干的……母亲被活活地气死了。”特雷西·哈格德说着挺了几下腹肌试图站起来,但最终没能,“我很高兴她死了并摆脱了这件事。我想你们也注意到马尔维娜和马克的样子了。自从这件事发生后,马克就一直变得有点疯疯癫癫,而马尔维娜在剧院的前途本来非常看好,但受这件事的影响也精神失常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妮奇大声问道。
“哈格德医生,你哥哥对你们的父亲被谋杀一事直言不讳,”埃勒里说,“他是想要这件事真相大白吗?”
“母亲去世时,”特雷西·哈格德冷淡地说,“我们三个人继承了一笔数额很大的信托基金。按照遗嘱,我们三个平分,如果只剩两个,每个人所得的份额会更多一些。马克好赌钱,身上总是一文不名。这能回答你的问题吗?”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妮奇大声嚷嚷道,“我不明白!”
“这就是他叫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不是吗?”警官大声说,“把吉姆的死归罪于你或者马尔维娜。马克一定觉得很安全……”
“我们打算尽力帮你哥哥一把,大夫。”埃勒里说罢就放开了这位主人而去取了那个装有线索的盒子。
哈格德医生站起来,一言不发。
“爸爸,穿上衣服,把我的也扔给我……对了,大夫,你能带我们去一下你父亲被枪杀的那间屋子吗?”
他们打着手电一起下了楼,埃勒里紧紧抱着那个箱子,妮奇坚持跟着他们,说什么让她一个人待在上面会去送死。特雷西·哈格德在大厅后面的一扇沉重的门前停了下来。
“我们很久没来这里了。自发案的那个夜晚以来,这里的一切都没有被碰过。”哈格德医生打开锁,推开门,站在一旁,“我也许可以补充一点,”他干巴巴地说,“马克和我谁都没有用过任何这里的武器去打猎。”
枪弹屋进门的一侧墙上挂着散弹猎枪、来复枪和一些小武器。另一面墙上是挂着詹姆斯·哈格德收藏赌具的筐子,屋子里还堆放着很多大型赌具,上面盖了一块防尘布。
“你父亲的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埃勒里小声问。
“他就坐在桌子后面。”
那是一张做工相当考究的镶饰木头桌,桌腿是枪托形的,外面包着一层炮铜皮。桌子后面摆着一把配套的镶边皮坐椅。
“他是脸朝门吗,哈格德医生?”
“正好是。”
“这是惟一的门,你们看,”奎因警官厉声说,“罪犯开枪的时候很可能就站在门口。只开了一枪吗,特雷西?”
“就一枪。’
埃勒里打开马克的箱子并拿出那两支生锈了的左轮手枪:“我看见枪架上面有编号。大夫,过去这两支枪放在哪个架子上?”
“这一支原来就放在门右边的那个架子上。”
“是门右边吗,大夫?你能肯定吗?”
“能,这个架子编号为一。另一支放在门左边的架子上。就是这儿,架子编号为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