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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车馆-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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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出场人物
  藤沼一成: 被称为幻视者的画家,已故,留下了巨大的资产。
  藤沼纪一: 藤沼一成的独生子,手脚和脸部因事故受伤,带着白色面具,隐居在水车馆内。(41岁)
  藤沼由里绘: 纪一的少妻、一成的弟子、柴垣浩一郎(已故)的独生女,住在塔屋内的美少女。(19岁)
  正木慎吾: 纪一的朋友,曾经师从一成。经过长年放浪的生活后,寄居在水车馆。(38岁)
  仓本庄司: 水车馆的管家(56岁)
  根岸文江: 住宿女佣(过去)(45岁)
  野泽朋子: 通勤女佣(现在)(31岁)
  大石源造: 美术商,每年到水车馆拜访一次。(49岁)
  森滋彦: M大学美术史教授,每年到水车馆拜访一次。(46岁)
  三田村则之: 外科医院院长,每年到水车馆拜访一次。(36岁)
  古川恒仁: 藤沼家菩提寺副住持,每年到水车馆拜访一次。(37岁)
  岛田洁: 未被邀请的客人。(36岁)
  (括号内的数字为1985年9月时的年龄)

序幕
  (1985年9月29日早晨5点50分)
  暴风雨的夜晚就要迎来黎明了。
  厚重连绵的云层开始缓缓地散开,东方被群山截取的天空微微地泛着白。尽管电闪雷鸣和狂风暴雨已经过去,但在山谷中呼啸的狂风却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不断轰然作响的树林、水位暴涨的河流、矗立在水车馆侧面那不停翻转的三个巨大车轮……
  这是一个长夜,一个被狂风、暴雨、闪电、浊流和水车的鸣奏交织而成的奇异旋律包围着的长夜。
  无须等到天亮,已经发生的几件事情已足够让他们心烦意乱了。从塔上坠落的女人、消失的画以及几乎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失踪的男子……可是,又有谁能准确地预测到这些事情发生之后的最终结局呢?
  饱受暴风雨折磨的这个夜晚终于就要走到尽头了。
  这时,在水车馆发生的“事件”,也终于将其离奇的最终形态呈现在他们面前。
  矗立在馆内西北角的“塔”下面——在其周围呈圆弧状包围的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黑色的门。现在,门是开着的。里面是一个狭小的台阶小屋,结实而宽敞的台阶一直伸向地下。
  下了楼梯,是一个宽敞却杀风景的地下室。摇曳着昏暗灯光的灰色墙壁,排列在前方窗下的洗衣机和大型干燥机,盛满衣物的大筐,蜿蜒爬上天花板的管道群……
  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聚着六个人——五男一女。
  其中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背后是一个双手扶着轮椅,整个身体裹在丝制睡衣中的美丽少女。两个男子站在少女身旁,仿佛是从两边保护着她似的。在四个人背后与他们稍稍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还站着两个男人。男人们都是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衣服。
  “谁来?”
  轮椅上的男子用嘶哑的声音说。他瘦小的身体上套着宽大的长袍,虽然才9月却戴着白色的布手套。他把双手叠放在腹部说:“谁来把那个盖子给我打开?”
  可能是因为紧张,含糊不清的声音微微地颤抖,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因为他的脸上戴着平板式的白色橡胶面具。
  听到他的话,站在少女身边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静静地走上前去这——是个小腹突起略显肥胖的红脸中年男子。
  他走到位于房间最里面墙边的焚烧炉的跟前,拾起掉在地上的黑色细长的小棍。这是根铁制的火钩子。突然:“啊……” 他嘴里发出了仿佛被人卡住喉咙般的声音,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火钩子也掉落在地,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大石?”轮椅上戴面具的男子问道。
  “这、这个……”红脸男子坐在水泥地板上,用手指着火钩子掉落的地方。
  少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悲鸣。
  “由里绘,”轮椅上的男子回头对少女说,“这不是你该看的,退下去。”
  “由里绘小姐,您快退下去吧!”
  少女身边的另一个男子——与红脸男子相反,是一个高个子白面小生—张开瘦削的双肩催促道。少女怯生生地点点头,不安地退到楼梯口附近。她甩了一下长及腰间的乌黑直发,她那苗条得就快折断了似的身体疲惫地坐了下来。在他们后面隔着一段距离站着的两个人——戴黑边眼镜的小个男子和板着脸的大个男人移到少女前面,组成了一堵遮住少女视线的墙。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看到这儿,白脸男子大步走上前去,来到坐在地上的红脸男子身旁,将视线投向地板。
  “三田村君,那是……” 轮椅上的男子问。
  “正如您所看到那样,主人!”白脸男子用如金属般平静的声音回答道,“是……手指,人的!中指或者是无名指。”
  轮椅的主人自己转动车轮向那边移过去。那是一个酷似芋虫尸骸的土色物体—在它那非自然中断的根部紧紧地豁满暗红色的东西。
  “切口看来还比较新,恐怕切下来还不到两个小时。”
  “不过,到底……”
  “等等!”白脸男子单膝着地,凑近去观察掉在地上手指,“这上面……有戒指的痕迹!很深的戒指的痕迹。”
  “啊……”
  轮椅上的主人将手指插入白色面具上的孔中,使劲地按在紧闭的眼睑上。
  “是正木。”
  “是啊,我也这么想。”说着,白脸男子站了起来,他用右手的指尖捻着套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说,“大概是正木的猫眼戒指的痕迹吧。”
  “这么说来,正木是被他杀了……”
  “啊,这个么,倒还不能断言。”
  坐在地板上的红脸男子终于站起身来。
  “藤沼先生,那么,这里面是……”
  轮椅上的男子暖昧地摇了摇头:“你帮我打开看看,好吗?”
  “不,这、这……”红脸男子畏缩着,脸上的赘肉不停地颤抖。看到他这个样子,白脸男子微微地耸了耸肩,捡起地上的火钩子。
  “让我来开吧。”说着,他站到了焚烧炉前面。
  这是一个小型的焚烧炉。略显脏的银色主体坐在水泥预制块做的底座上,从白脸男子眼睛的高度伸出相同颜色的烟囱笔直地钻入地下室的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外面。
  现在——从那个铁箱中可以听到火焰低声的呻吟。应该不会有人在黎明时来这里焚烧垃圾的。可是……
  男子手中握着的火钩子向焚烧炉的门伸去。咔嚓一声,钩子的尖端碰到了那块灼热的铁板,弯成钩状的尖端一下子钩住了门的把手。门向外打开了。红色的火焰在里面烧得十分旺。
  “唔……”
  焚烧炉里散发出来的臭味让所有的人都捂住了鼻子。恐怕也确实有人觉得想吐。
  那是蛋白质燃烧的臭味。而且,恐怕所有人都会把发出这种异臭的源头归结到同样的东西上。
  “正木……”轮椅上的男子痛苦地呻吟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脸男子将火钩子伸入火中。重叠在一起燃烧着的几个黑影在透明的红色火焰中倒了下来。他在其中搜索着。虽然看上去他始终是一副冷静的样子,但握着火钩子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终于,他把燃烧着的一块东西插在钩子的尖端上,正要向外拉出。突然——“啊!”他大叫着向后退了一步。原来是炉中的一个东西被拉出来的物体一碰,意外地滚了出来。地下室的空气被数声惊叫剧烈地激荡起来。
  “啊!” 白脸男子看着滚落在灰色地板上的圆形物体,骇然低声说,“不得了了……”
  那是一颗被砍下的人头!已经被烧得焦黑,还呼呼地冒着白烟。毛发已经被全部烧掉了,眼睛、鼻子、嘴也已烧烂,完全变了形。
  另外,在白脸男子手中握着的火钩子尖端,还有一个燃烧着的物体插在上面被拉了出来。
  “这是一只手臂!”他低声说着,把它甩到手边的空金属桶内。
  确实,那是一只手臂。与先前滚出的头颅一样被烧得焦黑,是一只已经扭曲变形的人的手臂—好像是左臂。引人注目的是,左手少了一根手指。是从大拇指数过来的第四指—左手的无名指。
  在焚烧炉中燃烧的原来是一具被肢解的人的尸体。
  那个暴风雨的夜晚!那个夜晚的黎明!
  在水车馆发生的“事件”已经清晰地显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从塔上坠落的不幸女子、被盗走的画、失踪的不明男子,还有追踪他却被杀害并被肢解后在焚烧炉中焚烧的男子。
  暴风雨终于过去了。与此同时,那晚发生的“事件”也以某种“解决”的方式而掩埋了起来。

第一章 现在
  (1986年9月28日)
  藤沼纪一的寝室 (上午8点30分)
  和往常一样,我醒了。
  明亮的朝阳透过米黄色的窗帘潜入屋中。侧耳倾听,轰隆、轰隆……
  在静寂的山里,栖息山林的野鸟的轻啼声和隐约传来的水流声中,混杂着建筑物西侧不停转动的水车的轰鸣声。这是一个安详的早晨。
  进入9月就一直是晴天,但昨天的新闻里,报道了某某号台风将要临近的消息。据说28号下午,中国地区也将受到台风的影响而开始下雨。所以,今天早晨的宁静可以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我从大床上慢慢地坐起身来。
  上午8点30分。
  墙上的钟显示着与我平时醒来时相同的时间。
  我把背靠在床头的靠背板上,将右手伸向旁边的小桌,拿起有一定年头的野蔷薇制成的烟斗,塞上烟叶。不一会儿,与乳白色的烟一起,升起了满屋的香气。
  “台风?”
  这是自己低声自语的声音,沙哑得不自然的、令人厌恶的声音。
  说起来,一年前的那个9月28日,也是以和今天非常相似的早晨开始的。那时新闻里也报道说大型台风正在接近。还有正如预报所说的即将到来的那场暴风雨。
  一年,从那个充满血腥的暴风雨的夜晚算起来,竟然已经过去一年了。
  我吸着烟斗,默默地想着。思维的触角悄悄地伸向一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天发生的各种事情以及那以后……
  我看了一眼房间角落的那扇门。红铜色的把手、暗褐色的红木镶板。那扇现在已绝不打开的通向书房的门。
  瘦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那是从内心深处不断涌出的直到脊梁的无法形容却又无法逃避的战栗。
  8点45分。
  桌子上的电话立刻响了起来。小而轻、薄如米纸般的声音宣告一天的开始。
  “早上好,老爷。”听筒那边传来稳重而熟悉的声音,是管家仓本庄司,“早餐马上就好了。”
  “好,谢谢!”
  我把烟斗放在烟斗架上,开始换衣服。脱下睡衣,穿上裤子和衬衣,套上长袍、短褂……在床上穿好一切后,将白布手套戴在双手上最,后是脸。
  面具——恐怕这是象征着现在的我——藤沼纪一生活的全部的东西了。
  面具——不错,我没有脸。为了隐藏起这张让人诅咒的脸,即使在日常生活中的我也要戴着面具,一个按照这座房子的主人本来应有的“容貌”制作的白色面具。仿佛吸附在肌肤上的橡胶般的感觉,罩在活生生的脸上的无生命的面具。
  8点55分。
  对面右侧——书房相反方向角落的那门响起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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