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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日留痕-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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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锡茶壶的价值。 
  炉,说的是铜香炉。按说这是佛事专用,而父亲自称唯物主义,不敬鬼神和偶像。无非是一个玩儿古董。母亲气愤地说过他:玩物丧志,革命干部,真是不着四六!你又不供佛,何必一心一意寻觅个宣德炉? 
  父亲每次迷恋上了什么,总是理论先行的。宣德炉妙处何在,听来又是玄玄秘秘,没见过它,听着真是好奇。什么当时冶炼铸造宣德炉的大炉,全国就达五千多座,那各式各样的宣德炉真是洋洋大观。什么铸宣德炉好比干将莫邪铸剑,铜仅仅是部分,且不是普通的铜,那是风磨铜,还有主要的材料是多达33种贵重矿物金属。原料上佳,冶炼尤其妙。什么传说干将莫邪铸剑,炼到了第四炼,那些铜就显现珠光宝气,荧荧生动。而到了六炼,烁烁之间,无敌天下的宝剑便诞生了。“宣德炉哪,人家经过十二炼!经过十二炼,它白天是宝色内涵,玉金质感隐越于肌肤,夜光下,晶莹映彻肌骨,千古风华,就像一个男人,千锤百炼,哪能不成仙成道?”父亲说得两眼放光,仿佛倾慕已久的那个人立于跟前。 
  有了理论,父亲行动的坚定有力。他四方寻找,先后买回几个朝天耳,环形耳,看去土古色,茶叶末色,茄子皮色,没什么神奇。父亲买来的所谓宣德炉,不告诉母亲实价,估计价钱一定不菲,真假不曾鉴定。可他买来就放在旮旯了,主要的职责用于点蚊香。谁让我父亲最怕蚊子呢。 
  好了,该说铜镜奇事了。家里有一枚汉代铜镜,不是父亲买来的,是姥爷死后留给姥姥的,我的大脚姥姥在战乱中,独自带着一个小女儿过活儿。后来生活困苦,即使饿昏在路上,她都舍不得出售。这个铜镜一直用布袋包裹,绑在她身上,很多年不离身。解放后,我母亲见到了家人,姥姥把这枚铜镜交给了女儿。母亲说古代人都是将铜镜殓葬入棺的,看来这枚铜镜是汉代的出土文物。我父亲将它用绵软的布包着,缝上,沉甸甸,正用作读书写字的镇纸。“文革”中,造反派红卫兵来抄家,没当什么值钱玩意儿,所以侥幸没拿走。母亲下放到“五七”干校,学着姥姥,用布包着放身上,劳动睡觉均不离身。后来看书上说,古铜镜因为是出土,必然受到水银的洇染产生变化,年久入了骨了,满背后水银,千古亮白,这种镜称作银背;若是被血水污垢浸洇,水银侵入,它与铜质地的杂色产生反映,颜色如铅灰,土埋骨浸渐渐铅色凝滞,称作铅背。姥爷这铜镜品相果然是银背,上品。父母金婚的时候,哥哥仔细看上面,“呀”了一声说,看!铜镜上有字!这么多年天天搁在眼前,包裹着布,谁都没注意上面有字。父亲以行家口吻说:“是铭文,古代铭文一般都是吉祥如意之类的词语,好东西!”再看,笔画清晰,笔势纵横有力,竟然写的是:辟邪镜。 
  那个瞬间我听见母亲轻轻叹息道:“当时要早卖了,兴许能救你姥爷一命!”母亲说完就泪如泉涌。 
第二部分 
第四章(1) 
  被俘之后 
  凭着我有限的想像力,一次次地勾画着爷爷自甜水坊被俘之后的经历,似乎无法企及真相的边缘,而母亲在日记中的叙述,是需要连缀的碎片。 
  姥爷被毒刑拷打,最终药死自己的那阵子,我爷爷像一块石头正在一间黑屋里昏睡。他被敌人用马粪兜子蒙面,带到了一个四面石墙的地方关押。一路之上他被连拖带打,已是散了骨架。此前,他走了太长的路,为了按时赶到甜水坊,他身体的力气和液体都流光了。他病了,不记得是怎样跌跌撞撞地被人扔进来的。整整十来天,他迷迷糊糊地处在谵妄状态中。幻觉里,他看见了小孙女,照着她的阳光暖洋洋的,敞开着的门外,两匹大马打着鼻响,那是白莲和红霞的马呀。他就起身了,伸手迎接可爱的孩子。然后,黑色的风暴刮起了,一团一团的黑土翻卷,黑色泥土的风暴咆哮着,冲击着,退去,掩去了孙女和马。苏醒的一刹那,他一时找不到混乱画面的联系。很快,他明晰地听到了窗外的动静,闻到了腥臭味,制皮革熟皮子的冲鼻子味儿,这里是一家屠宰场,专门杀羊的。他知道了自己处境,但对其他人的生死状况一无所知。他打定主意,决不能像绵羊一样窝窝囊囊地坐以待毙。被俘之后,他按照个人的经验,准备与敌人周旋,继续扮演自己的公开“角色”——云游四方的居士。 
  接下来的日日夜夜,毒刑拷打,对付革命者的手段他一一轮过,老虎凳、辣椒水、拔指甲牙齿、烙铁烙肉,甚至,像狗一般被脚踏,贴面伸舌舔地上的羊粪蛋。他没有低头,审问他,得到的回答总是令人失望的。敌人明确指出:你别演戏了,你们的同党交代了,心如先生,你就是县委秘书长苑恕!苑恕是我爷爷的真实姓名。爷爷从提问来看,敌人好像对重要机密了如指掌。无疑,叛徒让县委组织一溃千里已成事实。没什么机密可交代了,剩余给他的选择便是出卖更多的人,说出白莲、红霞藏身地点,说出儿子的队伍联络密码。 
  谁是叛徒?也在他脑海里日夜萦绕不止。 
  他坚定的时刻准备杀身成仁的决心被一缕冷风吹灭。在牢狱里,他渐渐摸清了周围的环境,隔壁关押的什么人。并且策划越狱或者绝食抗争。还巧妙以教徒身份,拉拢了送饭的狱卒。总之,试图与外界组织建立联系,找到行动方向,等待答复。如同众多小说和电影里一样。一天,磐石般坚硬的墙壁竟然透气了,上级来了指示,一条重要指示,以至于让他疑惑不解。上级指示仅是一个口信儿,指示他八个字:保存实力,伪装自首。 
  自首,这两个字让人触目惊心。他对帝国主义列强入侵,官僚政治腐败黑暗,饿黻载道,哀鸿遍野的惨状深有感触,对共产党员的理想充满向往追求,一个有头脑有思想的文化人他建立的信仰怎么可能轻易动摇。自首意味什么?反悔。可他对自己和儿子走的路不反悔。然而,组织上的指示让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选择用什么样的文字表述方式而已,他思虑再三,终于提笔写下这样的文字: 
  我的自首书 
  那个时刻写下这几个字,爷爷不会很轻松。不可能像在北平校园里写文章那么激情荡漾。到底他心里掂量过多少次,即将写下的文字分量,到底是不是将这篇文字作为抛弃旧我的宣言,字面是说不清的。至于他,玩弄文字游戏也是会的。 
  斟酌再三后他写道: 
  “从前禅宗和尚说,菩提达摩自东方来,只要寻找一个不受惑的人。不惑方能侍佛。 
  余之个人,乃一俗物。切志出世,未能神领孔孟之化,好揽世间之俗务,抛出世之修养。故年来生活,既其不合世间生活正轨,又甚不合出世生活之正轨,精神迷惑,出佛入儒,自己不觉若,且不儒不佛,不伦不类,迷失良久而实难久支矣。今日后非专走一条淡泊人生路不可。孔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 
  就这样,我爷爷被释放出狱了。 
  随后,心如居士苟且偷生、自首叛变的消息不胫而走。 
  从小到大,我们看过许多文学、影视作品,反映共产党员被俘后的故事,归纳起来有三种模式:其一:一个人为真理而死,虽死犹生;其二历经磨难,英勇不屈,被营救出狱;其三便是当了可耻叛徒,或被复仇或担惊受怕,最终没好下场。我爷爷的故事便只能归类第三种模式之一。尽管他没有出卖任何一个同志。那个早晨他见到自由阳光的那一刻,深深吸了口气,舒展扭曲而伤痕累累的肢体,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没想到,路的前方,是谁也无法预知的未来,一个人活着,生不如死。 
  母亲的日记里写道:心如先生是清白的。我从来没动摇过这个信念。而你,为什么永远不肯面对真实的阳光,宁肯让大家都活在阴影中?父养子,子孝亲,中国古人的人伦之情,你是最大的背叛者!大伦是大善大德之人,大伦的话你为什么不听? 
  一失足成千古恨,究竟是哪个“上级”指示他自首,眼睛不眨便轻信,做出写自首书公布于众这样的蠢事,哪个具体的上级对此负责任,不得而知。 
  人死了,死无对证,有可能成一个冤鬼。千年铁案不是有重见天日的吗?可爷爷活着,偏又活得过于长久,本来有的是时间说清事实,翻案平反,可他闭嘴了,一闭几十年,什么都不说。照此推理,他一定是心里有鬼,底气不足的。这一点让我们越想越泄气,爷爷意味着耻辱。 
第二部分 
第四章(2) 
  养 父 
  我母亲处在她人生的又一个十字路口。前后左右,怎么都迈不开步子。本来,她是应当隐身立即消失的,当初拿到了瘸老胡带来那一捆毛笔,就好像是佩戴上一个隐身符似的蒸发,或许后面的倒霉事便不会像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踵而至。警卫员被俘叛变;牵扯到红霞受累;老爹被俘又被逼屈死;公公被俘后,又传出自首叛变的消息……她的心和腿一样沉,沉得如同磨盘坠地,坠向地底无边的黑暗。此刻,她像个鼹鼠躲在乡间一隅。心如先生在狱中的真实表现无法证实,小姑生死未卜,而我父亲那边,也联系不上。她闹不清真实情况,不可能糊里糊涂就这么一个人拔腿就走。她打算试着进山,走前无论如何见我父亲一面。担心被人跟踪,她轻易不能动身,等待着。 
  此时,她深爱的丈夫正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走在延安的大路上。 
  父亲不知道,他的爹和妹妹已经成了被囚禁的“俘虏”。之所以称红霞也是一种俘虏,是因为囚禁的界限说不清,她躲在外乡,躲避同志的追杀。好像一条丧家之犬,既无人看守她,更没人监视她。这些日子,她不得回家,不得露面,不敢轻易与所有链条上的任何一个环节联络。一直在游击似的游动着,每天都得转移,担惊受怕。她同自己热爱的、并且随时愿意为他们献身的老百姓混杂在一起,早已融合在他们中间。然而,威胁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除奸复仇的子弹随时可能射杀她,而自己背负的“恶名”还来不及洗刷,雪上加霜的还有叛徒老爹的恶名,以及罪名带来的难以言表的恐惧。任何人处于这种地步,都不得不屈从这种想像的囚禁。确切地说,我爷爷、母亲过的日子,何尝不是一种与她相同的异地囚禁。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屈辱而无声地死在同志轻蔑的眼光下。“隐身”的日子,世界万物只有两种颜色,白与黑。没有缓和的过渡,生死之间也是这般分明。白天与黑夜,惊弓之鸟的心态造成了黑夜白天的颠颠倒倒,心同样是单调的半明半暗。 
  到了一个当地赶大集的日子,白莲决定冒险去闯一闯,那边经常有山区的自己人来搞物资。刚刚下过一场秋雨,道路泥泞,快到山前庄时,几辆驴车马车堵在路口。路,早就被搞得高低不平,挨个淌泥浆过。就在一马车边,她遇到了一个中年男人。 
  他先认出她来。她没马上想起这个面熟的男人是谁。他迎面而来,向她透以含有多重意义的眼光,似乎打算同她打招呼。白莲警觉地想到是否化妆出了问题。她按照农村妇女弄了一个发髻,围巾包裹头发,只露出脸部一窄条和双眼。他怎么老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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