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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妈呀!”
“天哪!”
嗖嗖嗖嗖……砰!
本来规规矩矩骑着自行车,不料却被一个看来约有一百斤的“天外来客”砸了个正着,弄了个车仰人翻——在这种情况下,自行车主人发出几个感叹词也在情理之中。按仁旭的常识,在这种情况下,撞上自行车主人头部的那个“天外来客”,至少理应说句“对不起!很抱歉!”之类的话道歉呀。不料,这个身穿运动短裤和T衫的“天外来客”不仅没道歉,还干脆把自己当成了“坐垫”坐起来,这跟仁旭的“常识”未免相差太大了吧。
“真是!不是都让你闪开了吗?!干吗骑着个自行车在围墙这儿瞎绕啊?”
哎呀,这女生不是贼喊捉贼嘛!分明是她不对,她反而先发制人,责备起仁旭来了!到哪儿找这么稀奇古怪的事儿啊!难道在操场围墙周围骑自行车,就应该受到如此质问?
“喂喂!难道你看不懂韩文字儿?没看到那边的牌子吗?‘禁止翻墙’!告诉你,就是不许翻墙的意思!厚着脸皮穿短裙翻墙不说,还跳到别人家的脸上!你这种大无畏的精神真是值得‘表扬’啊!更何况,是谁、谁把我自行车弄成那副德行?!”仁旭实在气得够戗,当下就想针锋相对地如此回击一番。
可奇怪的是,理应气得蹦高儿的仁旭,此刻却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闷葫芦。
那是因为,他忽然瞥见了一双如星星般璀璨的眼眸。
这时,女孩突然闭上嘟嘟囔囔的小嘴凝视着自己。那一对眼眸,深邃得就像黑暗夜空中闪闪发光的星星。
那天,那一刻,仁旭第一次了解到,人的,不,应该说女人的的眼眸竟然能像星星般璨璨生辉。在仿佛如一刹那那么短暂,又似一千年那么漫长的一瞬间里,仁旭立刻忘了眼前这个女孩,刚刚还无端指责自己的事实。直到大约十五秒之后,猛然听见女孩一声大叫,他才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儿来。
“终于找到你啦!我的‘眼睛’!”女孩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
那一刻仁旭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女孩看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掉在地上的隐形眼镜!惭愧惭愧,简直“自作多情”嘛!就在仁旭懊恼得不行,想对她说“快下来呀,都快压死我了!”这句话时,就在女孩哆嗦着手戴隐形眼镜的一瞬间,只听离她不远的围墙上面,又传来一连串低沉的声音:
“终于找到你了!徐筠曦!你这个臭丫头!跑得比跳蚤还快!”
仁旭定睛一看,从围墙一跃而过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哥哥贞旭!
“徐筠曦,还不乖乖给我站住!居然敢把我这个天王老子的话当成耳边风?识相的话就赶快过来!喂!站住!给我站住!喂喂!!”
“哦嗬!有本事来抓我呀!你当我是傻瓜,叫站住就站住呀!天王老子?嘻嘻,呜嗬!笑死人了!反正我就是不同意!咯咯咯咯!”
乖乖!这场面可把仁旭信宇两人看傻了眼。要知道,除了快要毕业的大四学长们之外,全校还没人敢违抗贞旭大哥呢!贞旭大哥在学校里简直就是“土皇帝”,那可是素来风光无限哪。这会儿怎么像跟屁虫似的跟在一个女生屁股后面,又是翻墙又是蹦高儿的,还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呀。
“今儿真是开了眼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啊?闪电般地从空中降落,又像风一样飞走了!”
信宇怔怔地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仿佛灵魂出窍似的嘀咕道。仁旭一边扶起被压倒的自行车,一边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
“哎!这丫头脾气虽然不怎么样,可长得却是很漂亮!”信宇仍在回味刚才的一幕。
“对啊,你说的对,尤其是眼睛。”
二十
“什么呀,我说的是她的腿部曲线,简直太完美了!哦对了,你刚才看不见来着。嘿嘿,被女人第一次压在身下,有什么感想啊?哈哈。”
仁旭轻轻敲了一下信宇的头,算是对这不正经玩笑的小小惩罚。接着,他们又沿着原来的路线跑起步来。
那年五月的一个春天,一个女孩,就那样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她,正是美丽的徐筠曦。
八年后又一个春天,昔日的医大学生仁旭已经成为一名正式医生。此刻,筠曦的悲惨遭遇就像一道晴天霹雳一样瞬间击中了他。在这只有两个人的楼顶上,信宇怒不可揭,狠狠拽着仁旭的衣领,带着哭腔大喊道:
“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没在筠曦身边好好保护她?!你这个混蛋!当初你跟我说过什么,我才决定退出来着?你不是说会让筠曦幸福到老吗?不是说即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吗?你不是说筠曦就是你的生命,你会到死都守候着她吗?为什么?为什么让她……”
仁旭也态度激烈地回道:“放手!你知道什么?!”
现在,我比任何人都要自责悔恨,我恨不能马上一死了之,即便你不冲我大喊大叫!你又怎能体会我的心情!你怎么可能体会到一名丈夫接到电话后急匆匆赶往医院急诊室,一眼看到妻子伤痕累累躺在病床上时那种痛苦的心情!你又怎能体会到当你看见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当着你的面割腕自杀时那种悲愤的心情!
当信宇注意到仁旭那双因连续失眠而充血的眼睛时,他似乎读懂了朋友憋在心里的所有难过。他们两人彼此怒视着对方,僵持了一会儿之后,还是仁旭先打破了沉默。
“筠曦她,现在也是我的生命。”仁旭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听到这平静而简短的回答,信宇紧握的拳头默默地松开了。不一会儿,两人并排靠在顶层墙壁前坐下,像两只在春天里晒太阳的小鸡崽。
“筠曦现在怎么样?”
“很不好,一刻都睡不着。吃了医院开的药闭上眼,却总是被吓醒过来。上次还锁上浴室门摔碎玻璃杯割腕自杀,真是的,她非要进去洗个澡,我这才放松了一小会儿……妈的。”
听仁旭这么一说,仁旭立刻明白,或者说他认为筠曦目前的状况,就是医学上所说的“被奸后遗症”(RapeTraumaSyndrome)。妈的!筠曦怎么会摊上这种事儿呢?
深知徐筠曦倔脾气的信宇,点着头说道:“是啊,那丫头是倔得要死。”
“我暂时先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这样更好些。待会儿我跟她的主治大夫谈一谈,拜托大夫开一张处方单,需要什么我会准备。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让筠曦有安全感,记住,你千万要在她身边给她信心。”
“谢谢你。”
面对恨不得一股脑告诉他所有注意事项的朋友诚心诚意的样子,仁旭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便不再多说,跟刚才那个大喊大叫的他判若两人。
“谢什么呀,跟我见什么外!你这家伙!只可惜我才刚实习两年,什么都不能为筠曦做。”
“不是,就是想说声谢谢。”
真是奇怪啊。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是最怕让熟人知道了。可不知为什么,此刻,当仁旭面对信宇时,他感到格外安心。信宇说的没错儿,自己确实没能好好保护好筠曦,他为信宇了解到这个事实感到羞愧,同时,他也知道,即便让信宇知道这件事,信宇暂时也无能为力。但是,当他听见好友对他说“加油!”时,他心中的恐惧和压力竟然慢慢舒缓下来了。
对这声“谢谢”信宇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摸了摸脸,就跟平时一样。
“臭小子,谢什么呀!搞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哎呀,筠曦可能在找我呢”,仁旭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
望着渐渐远去的仁旭的背影,信宇忽然喊了一声:“仁旭呀!”
见仁旭转过头看着自己,信宇犹豫片刻说道:
“以前,我听有过类似经历的病人说过,说女人碰上这种事情,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
“要是天真的塌下来,筠曦会很辛苦,所以你,千万要鼓足勇气陪在她身边知道吗?”
仁旭呀,如果天真的塌下来,就让我们三个人一起扛吧!筠曦,你,还有我,让我们一起来承受吧!
“我知道。”仁旭神情明朗,微笑着答道。
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也因此而害怕。
送走仁旭之后,楼顶上只剩下韩信宇一个人。这一刻,他终于摘掉眼镜,揉了揉眼角,在空无一人的楼顶上,他终于褪去了所有伪装的坚强,难过地自言自语道:
“韩信宇,你这算什么?连你都吓成这样,连你都无能为力,还在仁旭面前装什么装呀!”
生平第一次,信宇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后悔:假如当初听从父亲的话当一名外科医生而不是精神科大夫,或许,他就不会亲眼目睹如此悲惨的事实了。
二十一
第四章 报案——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
“我要报案!”
筠曦企图割腕自杀后的第四天,她出院了,筠曦和仁旭回到了自那天晚上之后空了一周的家。回到了他们的“现实”。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停止的时钟又开始滴滴答答地走了起来。就好像过去一周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一样。家里同一周前她去买冰淇淋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除了因为几天没有清扫,灰尘漫舞之外,客厅里的双人沙发,沙发前面放着的电视,窗边悬挂的她挑选的杏仁色窗帘,还有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醒目的结婚照片,一切都和从前一样除了她以外的全部。而回到一切都原封不动的家后,她首先对丈夫说的就是这句话。
“我要报案!”
开始,仁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周以来,筠曦不吃也不睡,仁旭陪在她身边也不吃不睡,所以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听错了。可是,当看到短短几天之间就几乎瘦成一半的筠曦的脸,看到因此而显得更加大的筠曦的黑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我已经在医院取证作了化验,现在证据充分,一定要抓住那两个兔崽子。”
一周之前筠曦的眼神还是那样可爱,那样天真,可是现在,却因为愤怒而几乎要燃烧起来。筠曦就是用这种眼神对仁旭说的。
说“我要报案”。
“我知道你的心情,可这样做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仁旭的回答很平静,就像他平常一样。筠曦直直地盯着他,盯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她的眼角开始颤抖。
“你知道我的心情吗?你知道吗?”
然后,从她干裂的嘴唇里,传出她颤抖的声音。
“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仁旭,你知道什么就敢这么说?你知道?什么?到底知道什么?你知道我被他们痛打,被他们使劲踩在脚底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还有护士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想起来都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手伸到我下身里摸索着找证据的时候,我咬着牙忍受的耻辱!你知道吗?”
对着陌生人张开双腿接受检查,注射了整整一周在此之前与她完全没有关系的预防性病的盘尼西林,所有的这些记忆对于筠曦来说都太可怕了。筠曦的声音响彻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仁旭很不理解,在整整一周都没有吃饭,没有睡觉的筠曦小小的身体里,这种狂喊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客厅几乎被筠曦的声音震得颤抖起来。对于仁旭来说,筠曦如同几天前在浴室里摔碎的玻璃片一样尖利的声音真的是太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