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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紧接着她却转过身来望着长工房门,嘟囔着说,“不过,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把棺材从这个小窄门里抬进来。”
艾米尔听她这么说,开始哭起来。他急忙一把抓住爸爸的外套说:“我们必须象妈妈说的那样,把阿尔佛莱德送到马里安奈龙德去找医生!”
这时,艾米尔爸爸却和艾米尔妈妈交换了个奇怪的眼神。今天无论如何也没法儿去马里安奈龙德,他们都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但是艾米尔站在那里这么难过,也不好直接告诉他。艾米尔爸爸和妈妈也都想救阿尔佛莱德,但是他们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艾米尔。艾米尔爸爸什么话也没说就无精打采地离开了长工房。艾米尔还是不死心,不管爸爸走到哪里,他都紧跟着爸爸,在后面哭泣、哀求、叫喊,有时甚至威胁。他确实有点急疯了!他爸爸也不生气,只是冷冷地对他说:“不行,艾米尔,你也知道这办不到!”
李娜坐在厨房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正哭得热闹,“我还想着我们春天结婚……现在完了,阿尔佛莱德完了,就剩下我一个人,还有四个床单和一打手帕,唉,这些漂亮的手帕呀!”
最后艾米尔终于明白了,没有人会帮忙。于是他回到长工房里,整天守着阿尔佛莱德。这真是艾米尔一生中最长最难熬的一天。阿尔佛莱德躺在那里闭着双眼。有时睁开眼睛看看,每次他都说句。
“是你在这里,艾米尔!”
艾米尔看见窗外雪花在飘落,他真恨透了这雪。他仇恨的怒火是这样炽烈。真能使整个斯毛兰省,整个勒奈贝尔亚的全部积雪都融化。但是外面的大雪还是不停地下。“看来这大雪一定要把整个世界都活埋掉了。”艾米尔想。
冬天的天很短,虽然象艾米尔这样坐在那里熬时间的人们会觉得特长。很快天睛了下来,不多会儿就黑了。
“是你在这里,艾米尔。”阿尔佛莱德又说。不过现在他说话费劲多了。
米尔妈妈端来了肉汤,让艾米尔喝了些。她想让阿尔佛莱德也喝点,但是他不喝。艾米尔妈妈叹了口气走了。夜深了,李娜走来告诉艾米尔上床睡觉的时间到了。他们也真想得出来,上床睡觉!
“我要睡在阿尔佛莱德旁边的地板上。”艾米尔说。结果真是这样,他翻出一床旧垫子和一床盖马用的破毯子,他睡觉也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了。他躺在那里怎么也睡不着,瞪着两只眼晴看着炉子里的火光慢慢地暗淡下来,听着阿尔佛莱德的闹钟“嘀嗒嘀嗒”的响声,阿尔佛莱德急促的喘息声,以及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艾米尔好几次迷糊过去。但是每次他刚睡着就立刻被深切的痛苦惊醒。悲痛在他胸中翻滚,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他越来越感到这一切是多么荒谬,而要纠正它却越来趣困难,很快就永远没法挽回了。
当闹钟走到早上四点钟时,艾米尔下了决心。他要把阿尔佛莱德送到马里安奈龙德去找医生。即使他和阿尔佛莱德都死在这次行动中也在所不惜。“你不能躺在这里等死,阿尔佛莱德,不,决不能这样做!”
他没大声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在想。但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他立刻行动起来,他要抢在别人醒来阻止他的行动前动身。离李娜起床挤奶还有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得把所有的事都做好。
没有人知道艾米尔在这一个小时里是怎么忙活的。雪橇得从马车库里拉出来。卢卡斯要从马房里牵出来套上,阿尔佛莱德得从床上起来并坐上雪橇。最后这件事最难办了。可怜的阿尔佛莱德站不住,他沉重地靠在艾米尔的身上,拖着两条腿终于走到雪橇旁边,接着一头栽倒在雪橇上铺着的羊毛毯子上,躺在那里就象已经死了似的。
艾米尔把他安顿好,盖好,只把他的鼻子露在外面一点儿。随后他坐在车夹座上,把缰绳一抖,示意卢卡斯该出发了!但是卢卡斯却回过头来,用迷惑不解的眼光看着艾米尔,在这样的大风雪里出车真是前所未有的疯狂行动,难道艾米尔不知道吗?
“现在是我说了算。”艾米尔说,“不过后面就要看你的了,卢卡斯!”
这时厨房里亮起了灯光,李娜已经醒了。就在这最后的一分钟,艾米尔驾着马拉雪橇穿过了卡特侯尔特庄园的栅门,冒着大风雪走上了大路。
凶恶的大风雪立刻把他吞没了,雪花在他耳旁乱飞,并封住了他的两眼,使他什么也看不见。他想起码得看清路,就用皮手套擦了下眼,虽然雪橇上挂着两盏马灯,他还是连路影也看不见,因为根本就没有路,除了雪还是雪。好在卢卡斯已经去过马里安奈龙德多次,在它的脑子深处可能还记得道路的大概走向。
卢卡斯吃苦耐劳,又顽强有劲,大雪天里出车还真得有这么一匹马!现在它使出浑身力气,拉着雪橇越过一个个雪堆,慢慢地向前走。每次雪橇被陷住都得拚命拉一阵子,但是每次都能向前移动一段。艾米尔不时地用雪铲子帮忙,他象小牛犊一样有劲儿。这天夜里,他拚命铲雪的情景,在他的一生中都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人被逼得没办法时,要多少劲儿有多少劲儿。”他向卢卡斯解释说。
艾米尔真结实,开始十里路走得还不慢。后来就困难了。对艾米尔来说这简直是一场灾难。他累了,雪铲在手中变得那么沉重。再也没力气连着铲几下了。他冷得厉害,靴子里灌进了雪,脚趾甲也被冻得裂了缝。尽管为了不冻掉耳朵,他在帽子上已经围了个毛围巾,耳朵和手指还是冻得发疼。真是糟透了,勇气也从他的身上一点点地消失,他又想起爸爸的话:“不行,艾米尔,你也知道这办不到!”他说得并不错。
卢卡斯也精疲力尽了。每次雪橇陷住都越来越难拉动。最后艾米尔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雪橇突然一下沉了下去,艾米尔知道他们陷在沟里了。
雪橇陷进沟里,怎么也拉不出来,不管卢卡斯怎么拚命拉,也不管艾米尔怎么用劲推。他累得鼻血都流出来了,雪橇却还是一动不动地陷在那里。
这回艾米尔可气疯了,他是这么痛恨这场大风雪,这个雪橇和这条沟。这一连串的事情使他失去了理智。他狂叫一声,那声音真象野兽一样。卢卡斯被吓得一颤。可能阿尔佛莱德也吓坏了,不过从外表上看不出他是否还活着。艾米尔突然自己也害怕了。所以猛地停住叫喊,“你还活着吗!阿尔佛菜德!”他焦躁不安地问。
“不,我可能已经死了。”阿尔佛莱德用一种嘶哑、古怪又特可怕的声音说。这时怒火从艾米尔的心中顿时消失了,只剩下了难过。他感到他是这么孤独。尽管阿尔佛莱德就躺在他的身边,他还是觉得孤苦伶仃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帮他。现在他真不知道怎么办好,真想往雪地上一躺,睡过去了事。
好在前边不远的路边上有一个庄园,就是艾米尔把它叫做“大饼地”的那个农庄。突然他看到那边牛棚里亮起了灯光,他心里立刻燃起了一线希望。
“我去找个人帮忙。阿尔佛莱德。”他说。但阿尔佛莱德没有回答。艾米尔走了,他趟开厚厚的雪层走去。当他走到牛棚门前时,他活象一个雪人。
“大饼地”的农民正在牛棚里,当地看到卡特侯尔特家的孩子浑身是雪,满脸鼻血,眼泪涟涟地站在门口时,大吃一惊。艾米尔真的哭了,他现在真是山穷水尽了,他知道要让这个“大饼地”的主人跟他到外面雪地走一趟并非易事。这个人特不好说话,这个“大饼地”的庄稼汉。好在那个人也知道他不帮忙不行。所以还是牵着马,拿着绳子等工具走了出来。他—边干活一边生气地嘟囔着,最后终于帮着艾米尔把雪橇从沟里拖了出来。
要是“大饼地”的这位农民的心再好一点,他就该帮着把艾米尔他们送到马里安奈龙德,但是他没去。艾米尔和卢卡斯只好继续在雪地上费力地搏斗。他和它都豁上命了,但是还是走得慢得可怜。他们都竭尽全力,实在一步也走不动了。最后的一刻终于来到了,艾米尔再也坚持不住了,连雪铲也拿不动了,只有放弃了。
“我干不动了,阿尔佛莱德!”说着他哭了起来。离马里安奈龙德只剩下几公里,已经这么近了,却要前功尽弃,真叫人受不了!
阿尔佛莱德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可能已经死了,艾米尔想。卢卡斯站在那里低垂着头。看来它也很难过,它也拉不动了。
艾米尔坐在车夫座上。悄声哭泣。大雪落在他身上。他一动也不动,现在一切都完了,让雪就这幺下下去好了,他再也无心去理睬这些。
他闭着双艰,昏昏欲睡。他可以就这么坐着,坐在车夫座上一觉睡过去,这也不错,他觉得。
好象不是下雪,也不是冬天,总而言之他觉得好象是夏天。他和阿尔佛莱德坐在卡特侯尔特湖旁,后来又洗操,而阿尔佛莱德要教艾米尔游泳。阿尔佛莱德真怪,他竟忘了艾米尔早就会游泳,还是阿尔佛莱德几年前教会艾米尔的。艾米尔得让他看看自己游得有多好!后来他们一起游呀游,游了好远。在水中玩得真惬意!艾米尔说:“就你和我,阿尔佛莱德!”他等着阿尔佛莱德象往常一样回答,“我相信,就你和我,艾米尔。”但是却听到“咣当”一声响,不对!在水里游泳怎么会咣当响呢?
艾米尔从梦中惊醒,用力睁开眼睛一看。他看到一个犁雪机。在大雪中发现一架犁雪机,可能还是从马里安奈龙德来的。开犁雪机的司机瞪大眼睛看着艾米尔,好象他看到的不是勒奈员尔亚村卡特侯尔特家的那个孩子。那个身上堆满雪的孩子,而是见到了一个小鬼。
“到马里安奈龙德的雪都犁开了吗?”艾米尔急切地问。
“嗯”司机说:“不过你得快点,再过半小时就又走不过去了。”但是半小时对艾米尔来说已经足够了。
当艾米尔冲进来时,候诊室里坐满了人。医生正从门诊室里伸出头来看看该谁看病了。这时艾米尔大喊一声,把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阿尔佛莱德在外面雪橇上,快要死了!”医生当然不是傻瓜,他立即从候诊室里找了几个有劲的汉子把阿尔佛莱德抬了进来。并把他放在手术台上。医生匆匆忙忙地检查了下阿尔佛莱德,就向外边喊道:“诸位快都回家吧!现在我有要紧事要做!”
艾米尔原以为阿尔佛莱德只要一见到医生就会好起来。可是这时他看到医生也象卡罗萨·玛娅一样直摇头,不禁又害怕了。不管怎么说,要是来得太晚了,要是阿尔佛莱德没法活了,那可怎么办呀?想到这里他心里十分难受。他噪子里带着哭声向医生展开了攻势,
“你要能救活他.你能得到我的马……可以再加上我的猪。只要你能治好他。你说行吗?”
医生认真地看了看艾米尔说:“我将尽力而为,但我不能许诺什么。”
阿尔佛莱德躺在那里。一点活着的迹象也没有。但是他突然睁开眼睛。迷惑不解地望望艾米尔,“是你在这里。艾米尔。”他说。
“是的,艾米尔是在这儿。”医生说,“不过,最好他出去一会儿,因为现在我要给你开刀。”
阿尔佛莱德的眼睛里立刻闪现出惶恐不安的神情,他可不习惯上医院、开刀一类的事情。
“我猜他有点怕。”艾米尔说,“可能最好我还是和他在一起。”
医生点点头:“好,既然你能把他送到这里,你也能看下去。”
艾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