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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还在想着爱德华·塞顿。
他完全记得塞顿:漂亮的头发,蓝眼珠,看起人来总是那样坦然地直望着
你,一脸的老实随和相,这也是为什么陪审团对他有那样强烈的好感的原因。
卢埃林,作为公诉人一方,捅了点儿漏子,冲动过火,太急于求成了。
马修斯,作为被告的一方,则表现得很出色。论点有力。他的盘问句句击中
要害,简直是要命,他对证人席上当事人的那一套处理方法,真叫绝。
而且,塞顿也顺利地经受住了盘问的考验,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冲动,陪审
团成员的脸上都浮现出受到感动的表情。按马修斯的估计,也许是大局铁定,就
等着听众最后向他齐声欢呼的那个场面了。
法官小心地把表上好弦,放在床头。
他确切地记得当时他高坐在上的那股滋味儿——耳朵听着,手里记着,每一
点都不放过,搜罗足以证实罪犯的那怕一丁点儿的证据。
他对本案极感兴趣!马修斯的结束发言堪称第一流的了。而接着发言的卢埃
林却全然未能消除被告律师所取得的普遍好感。
之后就轮到他自己作总结了……
沃格雷夫法官现在小心地取下假牙,泡在水杯里。干瘪的嘴唇塌下去了,显
示出一张冷酷无情的嘴,不但冷酷无情,而且还嗜血。
法官眯着眼,暗自好笑。
结果他还是把塞顿干掉了。
关节风湿病又有点来劲儿了,他哼哼卿卿地上了床,随手熄了灯。
四
罗杰斯站在楼下的餐厅里,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着桌子中央的那盘小瓷人儿在发愣。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见鬼了!我可以赌咒说原来统共是十个。”
五
麦克阿瑟将军在床上辗转反侧。
瞌睡虫就是不肯光临。
黑影里,不断浮现出阿瑟·里奇蒙的面庞。
他喜欢过阿瑟——他一直是真他妈的宠爱过阿瑟,对莱斯利也喜欢阿瑟这一
点,他也高兴过。
莱斯利真叫人难以捉摸。对多少挺不错的人物她都嗤之以鼻,总是这么说:
“傻瓜蛋一个!”
然而,她却不觉得阿瑟·里奇蒙傻。他们俩从一开始就相处得挺好。他们在
一起谈论戏剧,谈论音乐和电影。她打趣他,取笑他,逗他乐。而麦克阿瑟呢,
一想到莱斯利像母亲一样喜爱着这个大孩子,也感到乐滋滋的。
好一个像母亲一样!该死!竟连里奇蒙已经二十八岁而莱斯利只有二十九岁
都忘了。
他是一直爱莱斯利的。他现在就看得见她。她那瓜子儿脸,深灰色的盼顾自
如的双眸,褐色而浓密的鬈发。他一直爱着莱斯利,也一直绝对信任她。
部队远处法国,日子过得够呛的。他总是坐着思念她,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
出她的像片来看。
可是,随后,他发现了!
事情发生得和小说里的故事一模一样。信纸装错了信封。她同时给他们两人
写信,却把给里奇蒙的信纸装到寄给丈夫的信封里了。即使在事隔多年之后的今
天,他仍然能感觉到当时的打击——痛苦……
天哪!真受不了!
事情已经发生一段时间了,信里写得明明白白的。每逢周末,还有里奇蒙上
次的公休……
莱斯利——莱斯利和阿瑟!
这个该死的家伙!他那张该死的笑脸,那个该死的响亮清脆的“是,长官!”
骗子,伪君子!偷别人老婆的贼!
阴森森的杀机一点儿一点儿地滋长起来了。
他得想法子照常办事——不露声色。对里奇蒙的态度也千方百计地做到一如
既往。
他办到了吗?他认为还行。里奇蒙毫无察觉。身居异乡,远离家园,脾气好
好坏坏算不了一回事,神经绷得太紧了,总是不断会犯嘀咕的。
就是小阿米泰奇有过那么一两次好奇地望着他,那孩子年纪还小着哪,就是
有心眼。
后来时机终于来了——也许,阿米泰奇是看出来了。
他故意让里奇蒙去送死,要是那次里奇蒙能毫发不伤地回来,那才真叫做奇
迹了,当然,奇迹并没有出现。不错,是麦克阿瑟有意叫他送命的,这一点他全
无悔疚。那原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无时不有失误,军官们不断地被派去蒙受无
谓的牺牲。到处是混乱,惊慌。过后有人也许会说:“老麦也慌神了,捅了大漏
子,挺棒的部下,损失了好几个。”也就是这些了,别的还能说什么?
但是,阿米泰奇可不是那么回事。他瞧起他的司令长官来,眼神就是与众不
同。估摸他已经看出,里奇蒙是被有意派去断送了性命的。
(那么,战争结束以后——阿米泰奇会不会讲出去呢?)
莱斯利是不知道的。莱斯利为了心上人的死亡哭泣过(他估计),但当他重
返英国的时候,她的伤心已经过去了。他从来没有向莱斯利戳穿他所察觉了的问
题。他们又在一起生活下去了——只是她免不了经常惘然若失。就这样又过了
三、四个年头之后,她患两侧性肺炎,香消玉殒了。
那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有十五年——十六年了吧?
后来,他也离开军队在德文郡住了下来——买了小小的一块产业,实现了多
年的愿望。邻居挺不错——天下乐土也莫过于此了。再来点狩猎、垂钓什么的,
每逢礼拜上上教堂(除了布道讲大卫怎样把尤里亚弄到前线去送死的那天之外。
他无论如何也听不得这个,太使他坐立不安了)。
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起初,情况就是这样。后来,他不安起来了,总感
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的长短似的,见到他的时候,神色也不对头,多少有这么点
儿吧,就好像他们都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似的……
(阿米泰奇?会是阿米泰奇说了些什么吗?)
从此以后,他总躲着别人——隐居独处。一个人总觉得有人在议论自己,确
是不够舒坦的。
总之,事过境迁,多少年过去了。所以说——所以现在完全是无缘无故的事
了。莱斯利久已音容消逝,阿瑟·里奇蒙也一样。已经是过眼云烟了,还有什么
问题呢?
这样一来,生活也真孤单,他只能躲开军队里的那些老朋友。
(万一阿米泰奇讲出来,那么他们就全都知道了。)
现在——就是这个晚上——一个神秘莫测的声音揭穿了一直保守秘密的这件
陈年往事。
他这样处理是否对头呢?咬紧牙关不开口?表示错综复杂的感情——愤慨、
厌恶,但就不能显得心虚、张惶?说不准。
当然,这种指控,谁也不会认真看待。水分太大,近似于捕风捉影。就拿那
个可爱透顶的姑娘来说吧——那个“声音”指控她把一个孩子淹死了!疯话!天
知道是哪一个疯子随便乱告乱攀的!
埃米莉·布伦特——其实就是军团里老汤海·布伦特的侄女。竟然也指控她
谋杀!谁都能一眼就看出她真是再虔诚不过的人了——说她是牧师的羔羊吧,也
相称!
该死的怪事,压根儿就是!就是发疯,没别的!
自从他们到达这儿以来——什么时候到的?哟,该死!不是今天下午才到的
吗?怎么好像过了那样长久了啊!
他想:“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啊!”
当然,明天,只要岸上的摩托艇一来就走。
真有意思,此则此刻,他又不太想离开这个岛了……再回到岸上去,回到他
那所小宅院,去重新经受种种的是非烦恼。从敞开着的窗户里传来了阵阵惊涛骇
浪拍击礁石的声音——要比傍晚时分更加沉重响亮。风也起来了。
他想,安息之声啊,安息的所在……
他想:小岛的妙处就妙在既来之则安之,再也无法往前走了……到了万事的
归宿了……
他忽然之间明白了,他不想离岛往别处去了。
六
维拉·克莱索恩躺在床上,清醒地瞪着天花板。
她床头的灯还亮着。她怕黑。
她思潮起伏:
“雨果……雨果……为什么我觉得今晚你老是盯着我?……好像就在我的身
旁……
“他究竟在哪儿啊?我不清楚,我也永远不打算知道。他就这么走了——直
截了当地走了——同我没有关系了。”
要躲开不去想雨果是不成的。他就在她的身边。她没法不去想他——没法忘
了他……
康沃尔……
黑色的海礁,坦荡的金色沙滩,胖墩墩而好心肠的汉密尔顿夫人,等等,等
等。而西里尔呢,拉着她的手,吵着闹着没个完。
“我要游到礁石那边去,克莱索恩小姐。为什么不让我游到礁石那边去?”
睁眼往上一瞧——正好碰上雨果注视着她的目光。
晚上,西里尔上床睡了以后……
“克莱索恩小姐,出来走走。”
“好吧,我们去走一走吧。”
他俩规规矩矩地走到海滩了,月光——一派大西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