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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浅钝,他知道我才是真正的紫苑瑞枝后大吃一惊;正因为过度惊讶,才让他不慎透露自己强暴弥生之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晃至本欲怒吼又即时自制,挤出的声音显得不上不下。“为什么你当时不立刻告诉我?为了找那家伙……混帐!”千头万绪同时逼上心头,晃至自暴自弃地流下眼泪。仔细一看,除了刚才龙胆划下的一刀,他的手臂上还另有伤痕;八成是杀害浅钝时受的伤吧!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吗……”
“说穿了”瑞枝垂下眼来,但她的声音依旧流露着不为任何逆境所动的强烈意志。“我是害怕。我确信晃至先生一知道浅钝的存在,就会立刻杀了他;事实上,晃至先生的确找出了浅钝,并替弥生报了仇。但是当时我害怕浅钝被杀;不,与其说是害怕,该说是不愿失去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
“你爱他?”龙胆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转向他;他的声音中堆积着以侮蔑二字尚不足以形容的残渣。“你爱那种人……爱那个窝囊废?”
“很遗憾,这么说不太正确。还有,你凭什么说他是窝囊废?你根本不了解我,这是你和我继安艺高中园游会以来第二次实际相见,你明白吗?其余的都是信件或电话往来。我们的交情不过如此,你却老说你爱我,要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你大概一点也不明白听了这些话的我,是多么地不知所措吧!你非礼的是弥生,却以为非礼了我;你连我的长相都不记得,还说什么纯爱?真是太滑稽了,恶心至极!”
“是你的错!”面对瑞枝炽烈的怒意却丝毫不以为意的,只有当事人龙胆一人;他的嘴角浮现了某种缠人的黏腻嘲笑。“明明答应考上大学后要和我交往,却出尔反尔!既然我好言拜托,你都不肯陪我睡觉,我只好偷偷弄你上床了。”他无视一旁低声怒吼的晃至,继续说道:“晃至的妹妹会吃那种苦头,都是你害的;要是你本人来拿信,她就不会被轮奸了。晃至杀害芳树和庆太,也都是你的责任;要是你乖乖听话,就不会发展成这种无可挽救的事态。对,全都是你的错!”
“还不闭嘴!”晃至试图扑向龙胆,刑警们奋力制住他。他满面通红,彷佛即将喷出血来;他的嘴唇掀起,露出了牙龈。“你这个邪魔外道!”
“蠢女人,杀人凶手!”龙胆看也不看晃至一眼,淡淡地继续说道:“女人全是白痴。我高中时也有个蠢女人,就是我的导师,是个屁股大又喜欢做爱的半老徐娘,总是相准家人不在时约我到她家去。只要家人不在,她就会晾棉被当暗号;大概是一想到能和我上床,期待得全身发抖吧!从二楼跌下来摔死了。”
要和这个屁股大又喜欢做爱的半老徐娘上床,是有条件的,便是期考总分必须超过某个基准;为此,龙胆甚至不惜事前到教师办公室窃取考卷。换句话说,期待得全身发抖的其实是龙胆,但他却下意识地省略了这一节。
“进大学后交的头一个女朋友也是个大白痴,明明自己也是高知出身的土包子,竟敢说我在朋友面前大刺刺地讲着粗俗的土佐腔很蠢、很丢脸。这种蠢女人,我立刻知道她根本不值得我对等交往,所以就下药奸了她。她就和充气娃娃差不多,对,这最适合她了。我的周围全是这种女人,每一个都一样!遇见你时,我还以为总算邂逅了真正的女人……对,难得我不光是想要身体,而是要爱你、好好疼你;我都说你是特别的了,你却不知好歹,真是蠢到了极点!竟然自甘堕落,成为只有肉体价值的女人。要是你乖乖听我的话,大家都会很幸福的。对,但你却不遵守约定,挑了浅钝,偏偏挑了那个人渣!你到底在想什么?听到你自杀时,我甚至发誓再也不看那些因安眠药而昏迷的女人一眼!”
五月发生自杀事件后,隔了约半年——去年十二月十日时,他明明把房子之约抛诸脑后,摇着尾巴朝着猎物水缥季里子所在的朝仓飞奔而去,但他似乎已把这个事实忘得一干二净。只不过,众人从龙胆的声音之中感受到错乱气息,因此没人指摘这个矛盾。
“今年春天回京都去的芳树来找我,说他钓上我们学校的学生,偷到了钱,但那女孩的身材很好,就这么放过太可惜;他把那女孩的学生折价券留下来,要我拿折价券当饵把她引出来,还说我是讲师,她一定会轻易相信。但我拒绝了。”其实龙胆之所以拒绝芳树的提议,纯粹是因为和芳树因细故吵了一架;当然,这些事他当然绝口不提。
“对,其实我就是这样的男人,我追求的是爱情;轮奸那些像人偶一样的女人,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其实很讨厌那么做,一点也不快乐。”
“我不记得和你有过任何约定。”瑞枝姑且如此声明,但她似乎明白与龙胆正面辩论亦是无济于事,语气显得十分淡泊。“而且我并不爱浅钝,甚至相反;他是逼死弥生的凶手之一,我恨都来不及了。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无法把他的事告诉晃至先生。我明明认为那种人应该受到报应、尝到苦头,最好被杀掉算了;但另一方面,不知为何……我又觉得他好可怜。”
“可怜?”
“我这种说法或许很傲慢”她似乎刻意无视龙胆,凝视着晃至。“我觉得……我和他很相像;就直观上,我和浅钝是同一类人。说穿了,我们都是被欺负的人;所以总有些自卑,有些扭曲。虽然他从未与我详细谈论过从前被欺负的体验,但我就是知道……”
“你是被欺负的人?看起来不像啊!”
“我的情况并不是被勒索或暴力相向,而是不断被利用。大家硬替我冠上班长这种动听的头衔,有什么讨厌的杂事全推到我身上。班级顺利运作,是因为大家都是开朗活泼的好学生;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就是我的责任。或许别人会认为这是芝麻绿豆大的的小事,但我根本不想看到从前同学的脸孔;毕业时我真的好高兴,看到在毕业典礼上掉泪的那些人,就算他们只是做做样子,我还是觉得他们愚蠢至极。只能用这种角度回顾高中时代的我是扭曲的,而浅钝也是扭曲的;他应该是藉由下药伤害他人,来发泄过去被勒索及暴力相向的郁闷吧!”
“也不能因为如此,就把那小子做的事一笔勾消啊!”
“我知道,可是我无法不同情他。我想他应该有同样感受,也直觉地发现我和他是同类;他应该是怜悯我的,至少他答应了我的请求,没告诉他的同伙:上吊自杀的其实是弥生,而不是我。”
“为什么你要这么拜托他?”
“只要这么做”发问的人是晃至,瑞枝却朝着龙胆回答;她的双眸就像放干了内容物的空瓶一样,充满着拒绝。“就不必被某人纠缠了。”
龙胆依旧浮现着冷笑,龙胆喃喃自语地说道:“我和晃至不一样,可没杀人。昨天我突然被人砍了一刀,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却记住了声音;后来想起那是晃至的声音,打算先下手为强,今晚才会来到这个大楼,如此而已。换句话说,我是正当防卫,罪不重;就算运气不好进了牢里,我和杀了两个人的晃至不一样,很快就能放出来了。出来以后只要我愿意,我照样能纠缠你。不过我不干了,你是肮脏的女人,不值得我奉献爱情。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了,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太晚了,活该……”
瑞枝无视龙胆那冗长又空虚的喃喃自语,转身钻过黄布条,离开了高知殿堂。她那撑着伞的背影消失于霏微的雨中时,龙胆与晃至已分别坐上不同警车离开了现场。与路考茶刑警一同留在现场进行鉴识指挥的弁柄似乎不知该对过去学长的狂态做何反应,只是叹了口气,目送尾灯远去。
瑞枝就这么走向电车道,穿越斑马线,伫立于空无一人的安全岛边,等待路面电车的到来。
雨势变小了,夜晚的灯光犹如溶解于调色盘里的颜料似地,滑落在潮湿的街道上。在如细针般一面发亮一面落下的小雨中,有两道未撑伞的人影走向安全岛来;是铃和海晴。
“……对不起,瑞枝。”铃摇手拒绝了瑞枝递出的伞,抬头仰望夜空。“让你碰上这么尴尬的场面。”
“没关系,有些事总是要解决的。”
“我不知道你对浅钝抱有那种情感。”
“要是没那种情感,或许在晃至先生下手之前,我就会亲手杀掉浅钝了。”
“你得知浅钝被杀时,一定是五味杂陈吧!”
“五味杂陈——或许吧!高兴也不是,难过也不是;好像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不过我立刻明白是弥生的哥哥下的手。”
“里叶芳树被杀时,你就有这个预感了?”
“不,我不知道那个姓裹叶的男人是浅钝的同伙。”
“你甚至不知道有这个人存在?”
“今天才知道。当然,我本来也不知道他被杀的事。”
“那龙胆呢?”
“只是觉得他纠缠不休,很烦而已,并不知道他是浅钝的同伙。追根究柢,弥生会惨遭非礼,也是龙胆指使的;他明明是最该被杀掉的人——”
“瑞枝,我是今年四月到安专当行政人员的。”
“是啊!春天时我听到这个消息,还很惊讶呢!我以为你回东京去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在高知吗?”
“不知道。”
“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有个梗,无法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高知。”
“你自己也不清楚……?不是为了弥生的事吗?”
“当然也和弥生的事有关。弥生死了以后,部分学生误以为死的是你;那时候我立刻想到,八成是将弥生约出去并强暴她的男人们以为被害人是你,才会产生这种误会。接着在我到处打听之下,发觉这个流言的中心是龙胆老师;我马上明白了龙胆老师极可能是那些可恨男人的一份子。我之所以会在安艺一带找工作,便是为了就近试探他;只不过,能好运地同在安专工作,却是偶然。”
“这样啊!白鹿毛学姊早就盯上龙胆了?我完全不知道。没想到你为弥生做了这么多——”
“我的确盯上了龙胆,但不是为了替弥生讨回公道。该怎么说呢?我老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为什么龙胆老师会一直误会自杀的不是弥生,而是你呢?这很不自然,对吧?龙胆老师对你一见钟情,却记不清你的长相,把浅钝约出来的女孩当成是你,加以强暴;的确,虽然糊涂至极,却是很可能发生的情况,毕竟女孩子从高一到大学之间的成长及变化,是不容小觑的。问题是在那之后。这种流言应该不是龙胆老师刻意放出的,只是他说话时总以你自杀为前提,因此流言就自然而然地传开了;但要是他持续以这种前提谈话,应该会有人指正他的误会才是啊!”
“电车来了耶!”一直默默倾听两人对话的海晴小心翼翼地插嘴,不过那并非直达朝仓的班车,只开到镜川桥;因此瑞枝摇了摇头,似乎无意搭乘。等绿灯亮了以后,电车便直接驶往西边。
“但弥生自杀时,龙胆已经到安专工作了吧?”瑞枝仰望夜空后,收起了伞;雨已经大致停了。“安艺离朝仓很远,或许他身边没有知情的人去指正他的错误——”
“这想法听来头头是道,其实正好相反,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