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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寒十分得意,砍杀疾冲间放声长啸,如鬼魅般从马鞍上闪起,厉厉啸声挟着雄浑剑气,无穷无尽的剑影震得长风骑纷纷向外跌去,他所向披靡,宇文景伦随后跟上,二人不多时便率人马突到了宁剑瑜马前。
宁剑瑜枪舞银龙,欲左右拨开这二人刀剑合击,但易寒剑上生出一股气漩,让他的枪势稍稍有所粘滞,宇文景伦的刀便横砍入他右肋战甲。宁剑瑜纵是战甲内着了“金缕甲”,也感这一刀势大力沉,气血翻腾,往后便倒。
易寒再是一剑,将“宁”字将旗的旗杆从中斩断。
“宁”字将旗一倒,长风旗阵形便是一阵慌乱,裴琰也似是目瞠欲裂,从远处狂奔而来。
关塞上,滕瑞看得清楚,知机不可失,令旗压下,号鼓响起,等了多时的毅平王一声狂喝,带着人马冲了上去。
激战,混战,血战,在“回雁关”南徐徐拉开。
崔亮立于最高的“楼车”上,抬头遥望关塞上方的那个身影,暗叹一声:师叔,师祖当日给你讲解天极阵法,却有一点没有告诉过你:阵眼,其实就是用来迷惑敌军的——
其实,我用这个天极阵,也只是想将你的人马引出关来而已。
阵形如流水,流水生生不息,愿能将这一切血腥和杀戮冲去。
他断然举起右手,随着他这一举,绚丽烟花布满了秋日晴空。
关塞上,滕瑞抬头,望着满天焰火,心头越来越是不安,但这不安来自何处,却又有些想不明白。正思忖间,忽听得身后关塞北面的军营里传来震天杀声,也有将领急速奔上城楼:“先生,不好了,有数万人从北面袭击我军军营!”
滕瑞大惊,数万人?!回雁关以北,何来数万人配合裴琰进行夹击?!
他急速奔下关墙,放目远看,但见己方军营中,火光冲天,浓烟四起。他不及反应,远处,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人,带着大队人马如飓风狂卷,直冲向关门。
那白衣人面目隐在面具之后,手中长剑上下翻飞,招招夺人性命,他带着人马狂卷而来,所过之处,桓军人仰马翻,遍地死伤。
滕瑞看清来袭人马身上的服饰竟是月落一族,心中一惊复又哀叹:大势已去!
他当机立断,重新奔上关墙,挥出旗令。宇文景伦与易寒正觉有些不对劲,忽听得己方号角之声,竟是有敌从后突袭、形势紧急、速请撤退,不由大惊。
桓军也是训练有素之师,号角一起,便不再恋战,井然有序后撤。却听得杀声卷来,不知从何而来的人马不断从己方阵营攻来,还是数万之众。
桓军后有长风骑追击,前有这数万人拦截,阵形大乱,互相践踏之下,死伤无数。死者尸身将关门附近堵塞,令桓军更无法迅速撤回关塞北面。
滕瑞急中生智,命人吹出号角,毅平王所率之军听到号角声,本能下依号令行事,挡住了南面追来的长风骑。
宇文景伦自是一听便明,率领自己的嫡系将士逐步向关北撤退。
身后,长风骑的杀声一步步推进,一步步追来,追过回雁关,追向东莱。
华朝承熹五年九月十三日。
长风骑与桓军对决于“回雁关”前,桓军中计,被引出关塞,主力陷于长风骑阵中。
同日,月落三万奇兵突袭“回雁关”,与长风骑夹击桓军,桓军大败,毅平军全军覆没,宇文景伦右军死亡惨重。
宣王宇文景伦率中军和左军节节败退,北逃至东莱,裴琰率长风骑、月落圣教主率兵联手追击。
桓军不敌,再向北溃败。仓惶中北渡涓水河,战船遭人凿沉数艘、放火数艘,溺水者众。
裴琰率长风骑追至涓水河,东莱、郓州等地渔民纷纷撑船前来支援,又有民众自发在河床较浅处迅速搭起浮桥,长风骑驰过涓水河,一路向北追击桓军。
一一二、我心匪石
战事一起,江慈便与凌军医等人忙得不可开交,不断有伤兵被抬来,前方战况也通过众人之口一点点传来。
侯爷亲自挑战,桓军出关,侯爷与宇文景伦激斗;
月落奇兵出现,与长风骑联手夹击桓军;
月落圣教主与侯爷战场联手杀敌,将桓国毅平王斩于剑下;
桓军溃败,长风骑与月落兵正合力追向东莱。
江慈默默地听着,手中动作不停,眼眶却渐渐有些湿润。原来,你是做这件事去了,你还是与他联手了——
满帐的伤兵,终让她提不起脚步,走不出这个医帐。
由“回雁关”至涓水河,激战进行了两日。
江慈这两日随医帐移动,抢救伤员,未曾有片刻歇息,疲惫不堪。直至医帐移至东莱城,城内众大夫及百姓齐心协力,共救伤员,医帐人手不再紧张,她才略得喘息。
夜色渐深,江慈实在撑不住,依在药炉边瞌睡了一阵,睡梦中,依稀听到“圣教主”三字,猛然惊醒。
旁边,几个伤员正在交谈。
“月落人这回为何要帮我们?”
“这可不知。”
“是啊,挺奇怪的。我可听人说过,月落被咱们华朝欺压得厉害,王朗的手下,在那里不知杀了多少人。他们怎么还会来帮我们打桓贼呢?”
“这次要不是他们相助,可真不一定能打败桓贼。可惜他们来得快,也走得快。”
一人声音带上些遗憾:“是啊,前天战场上,有个月落兵武功不错,帮我挡了一刀,是条汉子,我还想着战事结束后找他喝上几杯。”
“还有他们那个圣教主,啧啧,武功出神入化,我看,虽比不上咱们侯爷,却也差不了多少!”
旁边人笑了起来:“那是自然,咱们侯爷武功天下第一,这圣教主只能屈居第二,易寒就只有滚回老家去了。”
众人大笑,又有一人笑道:“易寒倒也是个厉害角色,他逃得性命,还将卫昭卫大人刺成重伤——”
江慈面上血色褪尽,“腾”地站了起来,发足狂奔。
东莱城中,到处都是民众在庆祝长风骑赶跑桓军,也不停有长风骑将士策骑来往,她却恍似眼前空无一物。
“易寒倒也是个厉害角色,他逃得性命,还将卫昭卫大人刺成重伤——”
是真的吗?她眼眶渐渐湿润,奔得气息渐急,双足无力,仍停不下来。只是,该往哪里去找他?!
“小慈!”似是有人在大声叫她,江慈恍若未闻,仍往城外奔去。许隽策马赶上,拦在她的面前,笑道:“你这么着急,去哪里?”
江慈停住脚步,双唇微颤,却无法出言相询,只得急道:“许将军,相爷在哪里?”
许隽见她急得面色发白,忙道:“侯爷在涓水河边,正调集船只,准备过河追击桓军。”
江慈上前将他身后一名亲兵大力一拉,那亲兵没有提防,被她拉下马来,江慈闪身上马,劲叱一声,驰向涓水河。
涓水河畔,人声鼎沸,灯火喧天,裴琰见船只调齐,浮桥也快搭好,向崔亮笑道:“差不多了。”崔亮正待说话,一骑在长风卫的喝声中急驰而来。
裴琰看清马上之人,闪身上前,运力拉住马缰,江慈坐立不稳,由马鞍上滚落。裴琰右手一探,将她扶住,道:“你怎么了?”
江慈喘着气,紧紧揪住裴琰手臂,颤声道:“他,他在哪里?”
崔亮心中暗叹,却不便当着裴琰说什么,只得低下头去。
裴琰有一刻的静默,他静静地注视着江慈,江慈看着他的神情,心中渐转绝望,身形摇晃,两行泪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战马嘶鸣,裴琰忽然笑了起来,江慈看着他的笑容,觉得有些异样,泪水渐止。裴琰牵过一匹战马,对江慈道:“你随我来。”
江慈下意识地望了一下崔亮,崔亮微微点了点头,江慈忙跟上裴琰。裴琰摆摆手,长风卫退回原处,他脚步轻悠,带着江慈沿涓水河向西走出数十步。
河风轻吹,裴琰转身,将马缰交到江慈手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他回长乐城杀宁平王去了。”
江慈先前极度恐惧、担忧,此时听到这句话却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啊”了一声。
裴琰望着她,一抹惆怅闪过眼眸,但转瞬即逝,他淡淡说道:“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长风骑的军医。你以后,也不必再回我长风骑军中。”
火光下,裴琰再看了她一眼,倏然转身。江慈踏前一步,又停住,见裴琰快步走远,大声道:“多谢相爷!”
裴琰的紫色战袍在夜风中飒飒轻扬,他抖擞精神,跃上“乌金驹”,朗声喝道:“弟兄们,杀过涓水河,夺回失土!”
长风卫齐齐应声呼喝:“杀过涓水河,夺回失土!”
秋风微寒,夹着细细秋雨,打湿了江慈的鬓发。
她骑着马一路西行,因怕人误会自己是逃兵,当夜在一处小山村用身上的军饷向山民买了一套女子旧衫和一些干粮,换回女装,稍事歇息,便重新上路。
在军营闲暇无事,崔亮兴致起时也曾给她讲解过天下地形,她认准路途,往长乐赶去。行得两日,便跟上了月落兵行军的路线,还依稀可见他们安灶歇整的痕迹,江慈心中渐安,也加快了几分速度。
这日行到金家集,距长乐城不过百来里路,江慈觉口渴难当,便在一处茶寮跳下马,用身上仅余的铜板叫了一壶茶,正喝间,忽听得西面山路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欢呼声也隐约传来:“桓军战败了!”
“长乐守住了,宁平王被月落圣教主杀死了!”
茶寮中的人一窝蜂地往外拥,只见几骑骏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持着象征战胜的彩翎旗,一路欢呼着向东而去。
江慈随着茶寮内的人往外涌,耳边听得人群的阵阵欢呼,她也不禁跟着人群欢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泪水悄然掉落。
她跃上骏马,用力挥鞭,这百来里的路程一晃而过,一直在她眼前晃动的,只是那双静静的眼眸,那个温暖的怀抱。
长乐在望,路上来往的华朝士兵与月落兵也渐渐多了起来。江慈不知卫昭在何方,只得往长乐城内赶。
快到长乐城,正见大队月落兵从城内出来,后面还有一些华朝将士相送,双方此番携手杀敌,同生共死,似已将前嫌摒弃,此时道别颇有几分依依不舍之意。
江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喜下策马冲了过去。
大都司洪杰那日在战场上追杀桓军,与华朝一名姓袁的副将联手杀了桓军一名大将,二人一见如故,战后找地方喝了几口酒,索性结为了异姓兄弟,此番道别,颇为不舍。
正说话之际,他听到有人大呼自己的名字,猛然转头,江慈已在他面前勒住骏马,笑道:“洪兄弟,别来无恙?”
洪杰认出她来,“啊”了一声,脸红片刻,想起已和自己成亲的淡雪,又迅速恢复了正常,爽朗笑道:“原来是江姑娘,江姑娘怎么会来这里?”
江慈跃下骏马,也有许多月落士兵认出她来,纷纷向她问好。江慈笑着和他们打过招呼,将洪杰拖到一边,洪杰忙甩开了她的手。
江慈急问道:“你们教主呢?在哪里?可好?”
洪杰知她与教主关系极好,忙道:“教主带人先回月落去了,刚走不久,你往那边追,估计能追上。”
江慈大喜,洪杰眼前一花,她已跃上骏马,马蹄翻飞。洪杰再抬头,已只见到她远去的身影,听到她欢喜无限的声音:“多谢洪兄弟!”
江慈得知卫昭无恙,心中大喜,这一路追赶便如同在云中飞翔,与前几日一路西行忐忑担忧的心情大不相同。
不多久,依稀可见前方山路上月落兵渐多,乌压压一片往西行进,江慈更是心中欢喜。月落兵听到马蹄之声,回头相望,也相继有人认出她便是去冬曾舍身示警的江姑娘,见她马势来得甚急,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前方,一个白色身影端坐马上,与身边的平叔正在交谈,江慈列马肚,赶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