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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好象给洋二郎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对哥哥的独白感到焦躁不安的洋二郎,这时向前迈出一步,开口说话了。他的肥胖丰满的面颊,和他哥哥麟太郎的神经质的病态容貌形成强烈的对照。小眼睛、高鼻梁,和他父亲一模一样。他象商人似的机敏地说道:
“高木先生,你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人,我非常钦佩。不过,你可能不甚了解,象我们这样的世家,有不想叫外人知道的内部纠纷和家族内部的秘密。父亲在世的话,也会这样说的。高木先生,请你对我们的立场给以同情。正如先生所说,家父的死因,是某种冲动引起的心脏麻痹,你所说的他杀又没有任何实物证据,请你不要声张出去好吗?传出去的话,就会成为有损千鹤井家声誉的问题。怎么样?你有什么要求的话,就请说吧。只要是能做到的事,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你若认为家父的死是谋杀的话,也请求你秘密进行调查。找出凶手。而且在绝对秘密中进行,不要让外界和警察知道。在搞清真正的凶手是谁以前,不要对任何人讲。佐和子还是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若是影响了她的将来.家父也将死不瞑目。高木先生,拜托了。”
真是漂亮的言辞。我在千鹤井家寄居的一段时间里,从未听到洋二郎说过关心妹妹的话。平时对待妹妹象女仆一样。关心姊妹婚事的话,恐伯连佐和子自己也从来没有听到过。
高木彬光—边吸着香烟,一边听他说话。嘴边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的目的,也不是要把事情闹大。但同时,在维护正义方面,我也不甘人后。
“泰次郎先生的死要是他杀的话,我决不允许凶手横行世上、不受惩罚。对麟太郎先生那种无条件地赞美暴力、无视道德的言论我不能苟同。但我的本意也不是想揭露别人的私事,给无罪的人添麻烦。
“我一定保守秘密,决不向外泄露。但是请求我帮助的泰次郎先生惨遭如此不幸,对杀人凶犯我决不饶恕,同时我也不能让凶手继续作恶,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杀人事件,我保证保守秘密,但有一个条件。”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恐怕每个人都陷入了不安与恐怖之中。这时,洋二郎大声问道:
“什么条件,要是用金钱能办到的话,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我对金钱不感兴趣,我要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要大家竭诚协助我找到真正的凶手。”
他说完以后,注视着大家的面孔。除了麟太郎以外,全都避开了他的视线。洋二郎、
佐和子都害怕的样子将视线移开,贤吉痛苦地低头咳嗽着。
“你们真是一群怪人,自己亲生父亲被人杀死,既不激动,也不想努力找出凶手。莫非说你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而又想加以隐瞒吗?
“还是你们都同意麟太郎先生的言论呢?你们都主张具有暴力的人可以随意杀人吗?
还是怕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会招来不测的后果呢?不管是哪种情况,根据你们的表现我可能成为你们的敌人,也可能成为你们的朋友,请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是他的激烈挑战,大家对此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洋二郎象是有话要说,举起了左手。就在这时从二楼一室传来了沙哑的说话声,这声音的调子就象中了邪一般的那样可怕。
“怎么啦,你们安静点不好吗?嘎呀嘎呀地在吵什么呀。”
老太大千鹤井园枝左手拄着拐杖出现在走廊里。她患有轻度中风,右半身不遂,不过拄着拐棍还能行走,医生劝告她要绝对安静,但这位过去曾以贤慧夫人闻名,比男子还能干的贵妇人,直到现在还是不大接受别人的意见。过去一定很漂亮的瓜子险,现在肌肉已经松弛,起了皱纹,当年的风貌已不复存在。只有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还保留着往日的余辉。
“发生什么事啦?你是谁呀?”
她那注视着高木彬光的眼神里,显露出一种惊讶的神色。
“非常失礼,我叫高木。事情是这样,今天晚上泰次郎先生在屋子里边死去了,我觉得可能是被人杀害的。”
老人顿时浑身颤抖,拐杖也滑落地上。佐和子急忙将老人的身体抱住,洋二郎弯腰拾起拐杖交给老人。麟太郎沉默不语,纹丝不动。
“你说泰次郎被杀了?那么是谁杀的呀?”
“谁杀的我不知道,医生说是强烈刺激引起心脏麻痹致死。可是在室内地上发现了府上的家传宝物般若能面。”
“什么,般若能面?”
她的面孔因痛苦而变形,喉咙梗塞。过了一会儿,她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含混不清的话语:
“般若的诅咒啊!我早就说过不要将它放在家里,可就是不听我的。宝生源之丞的复仇心在二百年之后的今天显灵了!”
“但是,老人家,我们可不相信这种怪谈。我们是受过科学洗礼的人,对于死人显灵、阴魂复仇一类的说明,是不能满足的。你能对你的怀疑作出科学的证明吗?”
“你是说科学吗?高木先生你懂得多少科学呀?壮一郎被人称颂为日本有数的科学家,但他对自己的死亡,既不能预知,也不能预防。科学的力虽是有限的。这个世界上存在无数你们所说的科学和哲学解决不了的秘密。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好,不要嘲笑说这是老年人的妄想。人的阴魂是永久存在人世间的。今夜的诅咒,就是阴魂的显灵……”
她那微弱的声音,给人一种想要把我们引入地狱的感觉。
面对死人,需要有足够的勇气,但也有时面对活人远比面对死人还要可怕,此时此景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时我感到好似冷水浇头,毛骨悚然。
然而,使我们震惊的不止这些后来又发生更加可怕的事情,女仆从后楼梯上来,脸色刷白,急忙说道:
“佐和子小姐,殡仪馆的人来了。他说咱家给他们去电话说,虽然已是深夜但有急事请他来,多给他报酬,于是他就赶紧来了。”
大家不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谁打的电话呢?又为什么要打电话呢?
走廊里的空气象墓地一般阴森可怕。这时,麟太郎大声说道:
“是谁给殡仪馆打的电话呀?”
没人回答,大家都在小声自语,汇集成一片嘁嘁嚓嚓声。高木彬光静静地扫视了一下大家的面孔,说道:
“老人家,看来般若的阴魂并不满足于将活人咒死,而且关心备至地打电话叫殡仪馆的人来处理善后,这个怪物的确不同凡响啊!”
他这种讽刺,已经超出了千鹤井家的人们所能忍耐的限度。麟太郎、洋二郎相继对其加以痛骂,连我都没有勇气加以制止。这时大家突然喧嚣起来,不大一会儿,人们又像化石般仁立不动,原来是女仆上楼来说了句话,震惊了所有的人。
“诸位,警察署的人来了。”
能面杀人事件:四、诗篇《贝笛》
柳光一的手记
“大家都先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吧!回头我一个人一个人地叫你们来进行讯问。”年轻的搜查主任吉野警部补很有礼貌地对大家说。
对于名门千鹤井家发生的怪死事件,而且在自杀他杀难以判断的情况下,他采取这种措施,是理所当然的。
“柳先生,我害怕,请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贤吉拼命拉住我的手不放,他这样做是有他的道理的。我用眼示意请求吉野警部补的同意,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放心地走进了现场的邻室、贤吉和绯纱子住的房间。
“我也和你在一起吧。”高木彬光松了口气的样子跟在我的身后说。
他对千鹤井家的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现在他把没被他们破坏的现场完整地交给了警察,一定感到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千鹤井家的宅邸,是三浦半岛海岸常见的西式建筑,它的二楼分成六大间,北面的一端是发生惨剧的泰次郎的房间,旁边是我们现在呆着的贤吉和绯纱子的房间,再旁边是佐和子和园枝的房间。走廊对面是存放般若能面的空屋子,旁边是麟太郎的房间,再旁边是洋二郎的房间。每间房的大小都是十二张铺席,备有西式家具和床铺。
我们好象从紧张中解放了出来,轻松地坐在椅子上擦了按额头上的汗。当然,我们的工作并没有完,一会儿必须接受警察当局的调查。可以想象调查将很严厉,但在我心中感到不安的同时,又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刚才那种紧张和兴奋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严重的考验。
女仆送来了冷红茶。我的喉咙火炽股的干渴,但刚才连干渴都忘了,这时喝起凉茶一饮而尽。我不由得想起了过去在战场上屡遭干渴的情形,在没有滤水器的缅甸的原始森林里,常常喝着黄色的泥水还觉得异常甜美。而今天这杯红茶,恐怕将使我终身难忘,仿佛全身都溶化在一个未知的世界之中了。
“贤吉君你搞登山运动吗?”高木彬光小声说道。他的眼睛注视着立在室内一角的冰镐。
“不,那不是我的,是姐姐过去健康的时候用的。”
我还记得那个冰镐。绯纱子在高等女子学校时代攀登日本的飞弹山脉时,非常勇敢和熟练。盛夏某日,她站在烈风呼啸、乱云飞渡的枪岳螃顶上,黑发随风飘动,眺望着云海远方的美丽的侧影,宛拟昨日的情景浮现在眼前。但那不过是永远不会再现的梦幻地片断罢了。她虽然美貌犹存,但眼下身患疯病躺在床上,在睡眠中度过这个夏夜的绯纱子,使我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是么,是绯纱子小姐的吗?”高木点点头.向躺在床上的绯纱子投以无限同情的目光。
“柳先生,搜查主任叫你。”从楼下传来了呼唤声。
应来的时刻终于来到了。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刹那间,我周身好象是冷得战栗起来。
“去吧,不要紧张。下边就该轮到我了。”
高木彬光拍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贤吉在旁边担心地看着我。我慢慢地走下楼梯,敲了敲楼下客厅的门。
“进来。”
屋子里坐着以吉野警部补为首的几位警官,另外还有石狩检察宫在场。石狩是利用一个星期的休假来这里的,他住在旅馆里,今天可能警察署通知他来的。然而,今天晚上他可不是一位慈父般的个人。而是一位严肃的法律的代表。
“柳君,请坐。”
我静静地坐在检察官前面的椅子上,照例问过年龄、性名、生年月日之后。搜查主任向前探着身子问道:
“你最后离开泰次郎的房间,是几点钟?”
“8点20分整。”
“发现尸体的时间呢?”
“大概是9点17分左右吧。”
“这么说来,这—事件就发生在这大约一个小时之间啦。但你怎么认为是他杀呢?不是既无外伤又无毒杀的迹象,而且房间的门窗又从室内严密关闭着吗?”
“和我一起来的朋友高术彬光君一看尸体就断定是他杀的。他命令马上给警察署打电话。死者家属正处于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之中,大概是未经深思熟虑就在请医生来的同时,给警察署挂了电话。
“我也相信是他杀,虽说尸体没有外伤作为直接证据。正好石狩检察官也在这里,昨天晚上我和检察官先生一起来到千鹤井家门前时,忽然看到有人戴着般若能面从二楼一室伸出头来。我们感到诧异,于是进门和泰次郎先生一起到那间屋子去看。看到能面好好地放在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