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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有时候就是逃不掉。他给阿黛儿·佛特斯库的寥寥几封信写些什么?
他闷沉沉想道:“都是寻常的闲话。”不过万一有特殊的字眼——特殊的措
辞让警方歪曲解释成他们所要的意思呢?他忆起艾迪斯·汤普森案。他暗想
自己的信纯洁得很,却又不敢确定。他愈来愈不安。就算阿黛儿还没烧掉他
的信,她现在有没有脑筋把它烧掉?也许警方已经拿去了?他不知道她放在
哪儿,也许放在楼上她特用的起居室——可能在花哨的小写字台里。那是仿
路易十四年代的假古物。以前她曾告诉他那儿有个秘密抽屉。秘密抽屉!这
骗不了警察。不过现在屋里屋外没有警察,她说的。早上他们在那边,现在
都走了。
先前他们大概忙着查食物中的毒素来源。但愿他们还没有逐室搜查房
屋。也许他们得申请或取得搜索状才能这么做。如果他现在立即行动,可能
——
他脑中清晰浮出房子的画面。天快黑了,茶点将端入图书室或客厅。人
人都聚集在楼下,仆佣则在仆人厅喝茶。二楼一定没有人。穿过花园,沿着
遮蔽效果甚佳的紫杉树篱走过去很简单。有一扇小侧门通到大露台,不到就
寝时刻从来不上锁,可以从那边溜进去,选择恰当的时机溜上楼。
玛丽·窦夫慢慢走下大楼梯,在半路梯台的窗口停顿片刻,昨天她曾由
此看见尼尔督察抵达。现在她眺望窗外渐暗的日光,发现有个男人的身影绕
过紫杉树篱消失了。她怀疑是浪子兰斯·佛特斯库。说不定他在大门口遣走
汽车,自己绕着花园漫步,先回忆旧时光,再应付可能有敌意的家人。玛丽·窦
夫很同情兰斯。她唇边挂着微笑走下楼。到了大厅,她碰见葛莱蒂,小丫头
看到她,紧张兮兮跳起来。
玛丽问道:“我刚才听到的电话就是这一通?谁呀?”
葛莱蒂说话透不过气来,显得很仓促。“噢,是拨错号码的——以为我
们是洗衣店。前面那通是杜博斯先生。他要跟女主人说话。”
“我明白了。”
玛丽横越门厅,回头说:“我想喝茶的时间到了。你还没端来吗?”
葛莱蒂说:“小姐,我想四点半还没到吧?”
“差二十分就五点了。现在端进来吧。”
玛丽·窦夫走进图书室,阿黛儿·佛特斯库坐在沙发上,眼睛瞪着炉火,
小手指拎着一条花边小手帕。阿黛儿烦闷地说:
“茶呢?”
玛丽·窦夫说:“正要送进来。”
一根木头掉出壁炉外,玛丽·窦夫跪在炉格边,以火钳将它放好,又加
了一块木头和少许煤炭。
葛莱蒂走进厨房,克伦普太太正在烹饪桌上调一大钵发面点心,她抬起
愤怒的红脸。
“图书室的电铃响了又响。丫头,你该端茶点进去了。”
“好吧,好吧,克伦普太太。”
克伦普太太咕哝道:“我今天晚上会跟克伦普说,我要告他的状。”
葛莱蒂走入餐具室。她没有切三明治。噢,她偏不切三明治。没有三明
治,他们可吃的东西仍旧多得很,对不对?两个蛋糕,加上饼干、圆面包和
蜂蜜,还有新鲜的黑市奶油。用不着她费心切蕃茄或肥肝三明治,已经够丰
盛了。她有别的事情要想。克伦普先生今天下午外出,所以克伦普太太的脾
气很大。咦,今天是他的休假日对不对?葛莱蒂暗想他没有错嘛。克伦普太
太由厨房叫道:
“水开了半天,壶盖都掀掉了。你到底泡不泡茶?”
“来罗。”
她抓了一把茶叶,量都不量就放进大银壶,提到厨房,把滚水倒进去,
又在银质大托盘上摆好茶壶和水壶,整个端进图书室,放在沙发附近的小茶
几上。她匆匆回来端另一个放点心的托盘。她端点心盘走到门厅,老爷钟突
然轧轧响,准备要敲了,她猛然跳起来。
在图书室里,阿黛儿·佛特斯库对玛丽·窦夫发牢骚。
“今天下午大家都到哪儿去了?”
“佛特斯库太太,我真的不知道。佛特斯库小姐刚才回来了。我想柏西
瓦尔少奶奶正在房间里写信。”
阿黛儿使性子说:“写信,写信,那个女人一天到晚写信。她那一阶层
的人就是这样,喜欢死讯和灾祸。残忍,我要这么说,百分之百残忍。”
玛丽圆滑地低语道:“我去告诉她茶点准备好了。”她走向门口,爱兰·佛
特斯库踏入房间,她略微退后一步。爱兰说:
“好冷。”说完就坐在火炉边,对着烈焰搓搓手。
玛丽在门厅站了一会儿。摆糕饼的大托盘放在一张矮柜上。门厅渐暗,
玛丽扭开电灯。此时她依稀听见珍妮佛·佛特斯库沿着楼上的长廊走过来。
可是没有人下楼,于是玛丽上了楼梯,顺着长廊走过去。
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和他太太住在房子的侧厢,门户独立。玛丽敲敲起
居室的门。柏西瓦尔太太喜欢人家敲门,克伦普因此常常藐视她。她精神勃
勃地说:
“进来。”
玛丽开门低声说:
“柏西瓦尔少奶奶,茶点端来了。”
她看见珍妮佛·佛特斯库穿着外出服,相当惊讶。珍妮佛正要卸除一件
骆驼毛大衣。
“我不知道你出去过,”玛丽说。
柏西瓦尔太太似乎有点气喘。
“噢,我只是到花园罢了——去吸一点新鲜的空气。不过天气真冷。我
乐于下楼去烤烤火。这儿的中央系统暖气效果不佳。窦夫小姐,得有人跟园
丁们谈谈。”
“我会的,”玛丽答应道。
珍妮佛·佛特斯库把大衣放在椅子上,跟玛丽走出房间。她比玛丽先下
楼,玛丽略微后退,让她先走。到了门厅,玛丽发现点心盘还在那儿,觉得
很意外。她正要去餐具室叫葛莱蒂,阿黛儿·佛特斯库来到图书室门口,气
冲冲地说:
“我们喝茶到底有没有点心可配?”
玛丽连忙端起托盘,拿进图书室,将各种东西陈列在壁炉附近的矮几上。
她拿空托盘出来,走到门厅,前门的电铃响了。玛丽放下托盘,亲自去开门。
如果浪子终于回家,她真想看看他的样子。玛丽开了门,望见对方黑黑瘦瘦
的面孔和挖苦般的笑容,暗想道:“真不像佛特斯库家的人。”她静静地说:
“是兰斯·佛特斯库先生?”
“正是。”
玛丽看看他的背后。
“你的行李呢?”
“我付了钱,把计程车打发走了。我只带这一件行李。”
他拎起一个中型的拉链手提袋。玛丽内心略感惊讶,她说:
“噢,你乘计程车来的。我以为你是走上来。尊夫人呢?”
兰斯的面孔露出苦相说:
“内人不来,至少现在还不来。”
“我明白了,佛特斯库少爷,请走这边。大家都在图书室喝茶。”
她带他到图书室门口,径自走开,暗想兰斯·佛特斯库真迷人。接着另
一个念头浮上心坎——也许很多女人都这么想过哩。
“兰斯!”
爱兰匆匆向他走来。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像小女孩一般纵情拥抱他,
兰斯感到很诧异。
“嘿,我来啦。”
他轻轻挣脱了束缚。
“这位是珍妮佛吧?”
珍妮佛·佛特斯库好奇地打量他。
她说:“瓦尔恐怕留在城里了。有好多事情要办,你知道——作各种安
排之类的。当然一切都落在瓦尔身上。凡事都由他负责。你真的想不出我们
大家正在受什么罪。”
兰斯正色说:“你们一定觉得很可怕。”
他转向沙发上的女人,她手拿蜂蜜面包坐着,正静静打量他。
珍妮佛嚷道:“你当然不认识阿黛儿吧?”
兰斯抓起阿黛儿的手低声说:“噢,我认识。”他俯视她的时候,她的
眼皮颤动了几下。她放下左手拿着吃的面包,摸一摸头发。这是女人味十足
的姿态,表示她承认一位迷人的男子进屋了。她以浓浊柔美的声音说:
“兰斯,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她倒了一杯茶给他,又说:“真高兴
你赶来。我们家很需要再来个男人。”
兰斯说:
“你务必让我尽力帮忙。”
“你知道——也许你不知道——我们这边有警察。他们认为——他们认
为——”她突然住口,热烈狂呼道:“噢,可怕!真可怕!”
兰斯一本正经,表示同情。“我知道。他们还到伦敦机场去接我哩。”
“警察去接你?”
“是的。”
“他们说什么?”
兰斯不以为然地说:“噢,他们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阿黛儿说:“他是被人毒死的,他们这么想,他们这么说。不是食物中
毒,是有人下毒。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他们以为凶手是我们之中的某一个人。”
兰斯突然向她笑一笑。
他安慰说:“这是他们的飞靶。我们担心也没用。好棒的茶!我很久没
看见英国好茶了。”
其它的人很快就感染到他的心境。阿黛儿突然说:
“你太太——兰斯,你不是有太太吗?”
“我有太太,不错。她在伦敦。”
“你不——你何不带她来这儿?”
兰斯说:“订计划的时间多得很。派蒂——噢,派蒂在那边挺好的。”
爱兰厉声说:
“你该不是说——你该不是认为——”
兰斯连忙说:
“外观好美的巧克力蛋糕。我得吃一点。”
他切了一片问道:
“爱菲姨妈是否还健在?”
“噢,是的,兰斯。她不下楼陪我们吃饭或作任何事情,但她身体还好。
只是她变得很古怪。”
兰斯说:“她向来古怪。喝完茶我得上去看她。”
珍妮佛·佛特斯库咕哝道:
“以她的年纪,我们真觉得她该进某一种收容所了。我意思是说她可以
得到妥善的照顾。”
兰斯说:“若有老太婆收容所肯接纳爱菲姨妈,上帝保佑他们。”又说:
“替我开门的古板小姐是谁?”
阿黛儿显得很惊讶。
“不是克伦普为你开门?好个茶房总管?噢,不,我忘了。今天他休假。
但是葛莱蒂——”
兰斯略作描述。“蓝眼睛,头发中分,声音柔柔的,口含奶油都化不了。
实际上是怎么样的人,我无法确定。”
珍妮佛说:“那一定是玛丽·窦夫。”
爱兰说:“她等于替我们管家。”
“真的?”
阿黛儿说:“她真的很管用。”
兰斯若有所思地说:“是的,我想她大概如此。”
珍妮佛说:“她的好处是守本分。从来不放肆,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兰斯说:“聪明的玛丽·窦夫。”说完又拿一块巧克力蛋糕来吃。
12
兰姆士伯顿小姐说:“原来你又像伪币般露面了。”
兰斯向她咧咧嘴。“爱菲姨妈,你说得不错。”
兰姆士伯顿小姐嗤之以鼻:“哼!你可选对了时机。你爹昨天被人害死,
警察满屋子刺探,连垃圾箱都去挖。我由窗口看见了。”她停下来,再用鼻
子吸吸气才问道:“带你太太来了?”
“没有,我把派蒂留在伦敦。”
“这还有点脑筋。我如果是你,绝不带她上这儿来。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她会出事?派蒂会出事?”
“任何人都有可能。”兰姆士伯顿小姐说。
兰斯·佛特斯库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他问道:“爱菲姨妈,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兰姆士伯顿小姐不直接回答。“昨天有一位督察来这儿盘问我。他没问
出什么结果。可是他不像外表那么笨喔,才不哩。”她忿然说:“你外公地
下有知,晓得这栋屋子来了警察,会有什么感想呢——他在坟墓里都不得安
身。他终身是普里矛斯教友会的弟兄。他发